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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青禾将李沉照所提之事回禀给齐王时,发自肺腑地赞誉了一声:王妃当真心细得很。知道有人若想与咱们对付,一查知道酒肆是咱们的,必然要从酒肆下手,所以建议将承租人写成别人的名字。

      交接店契时,齐王蘸墨执笔,却略有沉思,后将承租人的名讳一栏,细细写就了两个大字:小满。
      他以往行笔大多潦草,而端正书写时,字形偏向柳体,遒劲挺拔。
      和她在信中署名的字体,十分相近。

      “殿下,小满是谁?”青禾拿过店契,粗略一瞥,似有不解地问。

      齐王睥他一眼,缓搁笔墨:“不该你喊的名字,别乱喊。”

      青禾毫无头绪,只得听命,悻悻回道:“......是。”

      ...

      这段时日,李沉照便一心潜于酒肆的装潢之中,天空尚是鱼肚白之色时,便起身去了河桥边。迨到半座宅院灯火都熄去时,才带着一身疲惫回府,略作盥洗、更衣后,便草草睡下了。
      不为她所知的是,偶尔夜半之时,齐王会着衣掌灯,静走至她窗边,替她闭上那扇大敞的窗牖,不让夜凉凛风流窜进去。
      半月后,酒肆的黄琉璃瓦和迎门照壁跟前,闪烁起莹亮的灯。彩旗花杆斜插于檐边,往来顾客如流水潺潺,从不间断,一时间成为通街最为惹眼的酒肆。

      酒肆除了食住一体,供往来贸易的商人歇脚外,又增添了诸多大岐的菜式,花样琳琅满目,其中菜品之丰富程度,便是其他老牌店铺所不能及了。
      其中特色之一,便是清菊火锅。锅底用鸡汁或肉汤,沸腾时再加入鸡片、鱼片,之后盖上锅盖闷煮,加入处理过的金菊花花瓣,味道鲜美可口。
      短暂地售出不过半月,便声名远扬在外。日日不到午时,就有主顾前来订座,待到黄昏时刻,整座酒楼座无虚席。

      卯时,李沉照正于后厨看着掌勺煎熬汤底,文火慢烹之下,一片八角陈皮之香。净于匆匆打帘儿进来,环顾四周,后小声唤道:“王妃。”

      李沉照闻声抬眼,吩咐了一句多添菊花花瓣,便跟着净玉一道转去了一处角落:“怎么了?”

      净玉见四下无人,才回道:“殿下来了,在顶楼的小阁间呢,您要不要去招呼招呼?”

      李沉照黛眉微蹙,“他膝盖好全了?”
      “随我去看看吧。”

      主仆二人一道上楼,过了拐角处,转身进了最里头的待客阁间。
      齐王正垂眼翻看食单,听觉却极是灵敏,听见跫声,便单手将册页一合:“菜式倒是不少,还专门请了画师画图么。”他两手撑于膝上,下颔往食单上一点,“既然如此,掌柜老板娘替我选?”

      李沉照眼风一偏,净玉会意,便把门扉关上。她两手交叠于身前,端得一副正态,淡淡看向齐王:“殿下膝盖好全了?若要用膳,在家中也能满足,何必来这样远?”

      齐王忽而抬眼,笑看她:“这不是在家中尝不到王妃的手艺么。”
      “我要是不满意,便不付账了。”

      他的眉眼清隽,不笑时却又是两潭寡水静澜。
      李沉照心中仍因那夜之事而介怀,虽说郁气稍有消逝,但她依旧无心理会他的玩笑之语,只以寻常待客的礼敬姿态,温声应道:“那殿下且稍候吧。”

      话音才落,香风鬓影便消匿于此间。
      齐王打量着她翩然离去的背影,将袖笼里的藏物往上挪去。候等期间,便粗浅环视这小隔间的陈设摆置。
      待菜上齐,他状似不经意地一扫,其中多为进补的药膳,并非山珍海味。
      忧心他的膝盖,不欲让他多食?

      齐王执箸夹菜,却只是浅尝辄止:“挺好。”他就近取一枚湿帕,轻点两下唇角余渍,终将腹稿说出,“我先前同你归宁,听他们说起,大岐婚嫁有个旧规。男方自归宁后,若有礼送往女方生身母亲那处,便表明二人婚后琴瑟和鸣,对女方足够满意。”
      “这个规矩,没见你与我提起过?”

      李沉照立侍一边,面无表情:“那是民间流传的习俗,我的婚事,大岐那边本就不是很挂心。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他持以审视的目光,将湿帕信手撂置檀木桌上,话声轻微,如风流过:“倘若我放在心上了呢?”

      李沉照眼瞳中的一泊定水,骤然流动。

      齐王心细如发,只是一趟归宁,便看清了李沉照母女二人于大岐的艰难境遇了。贵妃可言语肆意凌辱暗讽一国王妃,而德昭仪又无替女反驳之地。就连那席盛宴,也绝非诚心实意为迎公主所办。
      他便不难揣度出:当日李沉照于宴会时慨然出言,自请承情嫁往北国,大抵是为了缓和母女二人处境的无奈之举。
      他不必易地而处,类似的情形,孩提时代早就有所经历。
      他太懂得个中滋味了。

      齐王不等她回话,只继续说道:“那日宴时见德昭仪衣着十分俭朴,她到底是齐王妃的母亲,委实不该如此。”他靴抵桌柱,径自撩袍起身,大掌将袖云中的银票压于桌上,其数远超菜肴所值,“我挺满意。”

      是指菜,亦或其他,却并不言明。

      归宁后的二礼,乃是民间所流传,真正明媒正娶的习俗。一方天地一方礼,北国的婚嫁习俗与大岐相去甚远。
      她又不曾主动提及此事,一是深觉自己或许不得他心,他又怎会轻易答应?二是无亲无故,此举实在得寸进尺。
      如此看来,想必是他自己专门打听,进而得知的。

      想至此处,她的心湖微荡,眼中秋水转动,口舌当时僵凝。
      她又不欲齐王先为她盘下酒肆,后又如此破费。但她亦不将话挑破,只是把话说到膳食上去:“这桌膳食不值什么。”

      “我拿四千两盘下了这座酒肆,王妃还好意思与我算膳钱么?”他低笑一声,自然知道她的言下之意,“给母妃的。”

      李沉照在愣神中,原先的淡漠也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自觉的欣然、久违的动容。
      两排鸦睫不住地翕动。

      在缄默许久后,她才出言道:“殿下说动我做了这一桌子菜,只尝两筷子便走么?”
      她有意打趣:“齐王妃在府中,可是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齐王忽而回身瞧她。

      墙顶垂悬的明灯之下,二人的视线交错。昏黄落鸦,夜水难休。琉璃窗、葱黄纸,一双剪影朦胧,映照其上影团,却像是伟雄肩裹住窈窕身,倒真有些貌合之感。
      他长身英立,眉宇慵赖地低视她良久——
      “王妃留我,那便不走了。”

      他复又坐下,将另一只放于桌下的圆椅拉出,再便没了动静。
      李沉照迟疑着,不知是何意。

      “夫妻同桌,你我不该共同用膳么?”他望向仍然站立在一旁的李沉照,“你又并非奴侍,何须站立一旁。”
      李沉照微微一笑,遂也慢步坐到圆凳上,探臂取箸。
      在她伸回手臂的那瞬,却听得他在近处说道:
      “李沉照。”
      “我虽与你不算相知数载。但你既嫁作齐王妃,委身于我,我便不会待你凉薄。倘若有委屈,不必藏掖。”

      她的手,忽然滞悬于空中不动。

      他见状,自在轻松地伸出手,替她将小臂拿回身前,将银箸安放于她手里:“愣什么?”
      仿佛二人无甚隔阂,亦不隔膜,而是相知鉴心已久。

      他的手肤微凉,压过轻薄衣绢,温度还残存在她的臂肉之间。
      “没有愣,”她缓缓垂头,看着他手离开之处,忽而笑了起来,“这筷子是殿下的,你拿错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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