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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朝暾和煦,檐阶上闪烁着晶莹的微光。宫人们手执净君,在院子里洒扫旧尘;或持银剪,修裁院中的花花叶叶。
      明夫人宫中正是一幅喧寂相宜的模样。太师椅所在之处,分明是两道身影:高者笑倚,矮者站靠,二人肩首厮磨,和乐自适。

      明夫人将从与三公主的寻常逗话中拨出神儿来,容光温和,笑着招呼她:“沉照来了。”

      三公主寻着声音望过去,便知道这是荀谢大婚当日见着的王妃嫂嫂了。只是那时她盖着红盖头,没瞧清面容,此时才得以一看。
      元琪尚值七岁,身量矮弱,语声也很是稚嫩,可人却极有礼貌:“二嫂嫂安好。”
      “今日二哥没来么?我都好久没有看见二哥哥了。”

      三公主元琪,明夫人的亲生女儿。生得粉妆玉砌,白如雪的一张瓷质脸,两枚琥珀般的眼丸,净日里最爱诗词歌赋,对《诗经》一类辞赋极为详熟,轻易便能吟诵。书法亦能兼具柳体之风,国君喜爱非常。

      一旁的矮几上是一幅白鹤衔珠的饰屏,做工精巧,所纹白鹤针脚细密。李沉照的眼风稍一偏过,便听明夫人问道:“你瞧这幅屏风可好看么?老二马上过十八生辰了,这便是本宫预备送给他的礼。”

      李沉照:“殿下今日不便前来问安,便只有我自己了。”她噙笑再望一眼饰屏,诚恳道,“此物精巧,然殿下似乎不喜饰物。恐怕送去也会束之高阁了。”

      明夫人乍听此话,笑意中略含惊讶,连带着寻常的目光中都有几分赞赏:“你倒是细心得很,不过月余,便知晓老二不喜饰物了。”

      李沉照道:“齐王府不似其他王府一般金玉辉煌,一应陈设也都从简,便不难看出此点了。”

      三公主的耳肉听见“不便”二字,便当即咬起两排幼齿:“我听说太子让二哥哥跪在府中了!”她小步奔只李沉照身前,小手牵住李沉照的衣袖,小幅度地拽摇着,“二嫂嫂,确有其事么?”
      “嫂嫂,你不能瞒我。”

      李沉照和明夫人相视一眼,这细微的对视亦被元琪看入眼中。

      她当下就能料得,今早的传闻是真了,于是精小的琼鼻都怒皱起来,粉拳紧握:“他竟敢让我哥哥跪着!”

      “太子,荀琮,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臭坏蛋!”

      明夫人笑睨一眼身边人,眼神轻而有力。
      立侍一旁的秋兰当即会意,便把怒不可遏的公主拉回夫人身边。

      “荀琮,臭坏蛋!我要去找父皇!”

      “好了,元琪。”明夫人倒不似元琪一般愤不可掩,她缓和语气,近乎哄劝,“你父皇本就偏袒太子,而你二哥这次的确有错在先,你就算去了,又能挽回什么?”

      “二哥哥哪有错?”元琪怒圆了两颗乌眼,“诗经中说过,‘如金如锡,如圭如璧',二哥哥就是这样的人!他搭救了那群可怜的女子,怎么就成有错之人了?凭什么任太子欺辱!”
      “臭荀琮,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何况你二哥违抗圣意?如今太子让他跪着,只是颜面受损而已。倘若他不跪,你猜事态会如何发展?”明夫人见阻拦不得她怒斥,便也作罢了。只是悠悠道:“元琪,你何时见过,你二哥白白给人欺负?”

      “他可不是软弱之辈,心中必有自己的成算。”

      不是软弱之辈?
      李沉照想起那晚,她冷声判他:荀谢,你懦弱。
      他没有作应。

      “沉照啊,来都来了,用过午膳再走吧。”明夫人小臂一抬,“那座饰屏,既老二不喜,你便带回去,权作给府内添置一件陈设吧。”

      *

      李沉照起轿回府时,太阳业已西沉,暮色初上。挎着菜篮儿的婆婆也都从桥上下来,乘暮而归。
      沿街还是热闹非常,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她拨开珠帘,只见饱满的一颗咸蛋黄,悬于天幕之尾,肖似曾经那颗太阳。她在夕阳下等过一个人,等他归来。
      太阳于何处都是太阳,夕照依旧。然而斯人已远,往事如逝水,不可复追。

      远离故土,隔绝乡音,举目无亲。还敢当面斥责夫君懦弱,公然和太子相对——
      名正齐王妃月余,却始终不能接掌府中事务,有名无实。
      能把日子过成这样的人,恐怕只有李沉照你一个了吧?
      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呢……

      她在心中如此作想。

      下轿后,她命人将那座白鹤衔珠的饰屏抬入府中,本想安置在书阁,然而此乃齐王私人之所,委实不便轻易进入。便先安置在了二人的寝殿,即便两人自新婚之夜后都不曾踏足。

      她正转身之际,便见青禾走近身前,掏出一串泠泠作响的钥匙,捧递上来:“王妃,这是河桥那边那座酒肆的门钥。”

      李沉照神色一滞:“这是何意?”

      “殿下说,是给您的。”青禾顿了顿,纠结着是否要复述原话,“殿下说了——他说,说王妃镇日在府中无所事事,凭借齐王妃的名号坐享俸禄,未免懒散太过,所以要您自己做点事情。”
      “当然,这四千两也不是白出的,日后要从酒肆的收入中扣除。如果酒肆生意惨淡,经营不善倒闭了,这钱还是要王妃自个儿出的。”

      青禾又将钥匙捧得更近了些,李沉照迟疑着将门钥接过,将扣环套进小指里。

      她略有讶然:他竟不生我气么?

      情绪归情绪,她很快又想到正事上去,便问青禾“承租人的店契写好了么?”

      青禾摇头:“这契还没送来呢。”

      李沉照略有所思。她知道齐王的境遇,单从太子对他那样嚣张跋扈、无所顾忌,便不难看出了。权斗争纷,向来害人于无形,她不可不小心谨慎。
      “这名讳写齐王,或是写我,都不太好。倘若有人欲与齐王作对,势必会从这酒肆上做手脚,譬如太子一类。因此用别人的名字顶上,实则由咱们来经营的话,会更妥当。”
      “但毕竟是殿下出的资金,名讳不写他或许不好,这事还应当问问——”

      她昨夜才公然说他懦弱,恐怕惹他不快了,此时再若无其事地与他共商,岂非显得她很是没心没肺?

      “便劳烦你帮我询问一下殿下,是否可行吧。”
      青禾也深觉她说的有理,这样的细致之处,齐王当时也是没有吩咐过的,便领下了吩咐。

      *

      巷弄砖瓦间,一身玄青长袍立于檐下,目光如炬,聚于一处高楼暗窗间。
      那是酒楼的四层,这家酒楼的营生一向很好,宾客盈门,座无虚席。按照常理,四楼也应当趁早打扫出来,接待顾客,然而却迟迟没有动静。

      四遭寂静无声,独有他的声音落在风声里。
      “确定是这最顶楼?”

      “是,已经派人暗中看过了。太子所建的私坊,确然在此处。四层有一间大暗阁,往里进去,就是他所养着的那些女子的住处。另外,”黑衣者从胸前衣襟里掏出一沓明宣,“这是太子的公使钱支出,其中账目多为作假。我派人核实过,这些钱并没用在造河堤、建粮库上,这些工程只是挂了名要办,却从来没有办。大部分的钱,都流失在酒桌上了。”

      “你是说,他多次假借公干之名,大肆挪用国库之财?”
      “正是此意。”

      “这里你还要多盯着。”荀谢往巷口尽头走去,“我日前见着了一个名叫刘全的男子,既不是这里的伙计掌柜,也不是什么官员。每次进来之后,就找不见人,说不定是荀琮的人。”
      “凡事多留意,再小心谨慎都不为过,知道了?”

      “是。”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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