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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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天鸥从一片黑暗中醒来，四周静默好似棺材。文星应当是把飞船内部调整至黑夜模式，肉眼可见处只有摄像头还在工作。
她想用手表联系李自由，尝试了一下，信号被屏蔽了。
她的呼吸声仿佛成为唯一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船体。
直到身体回复能量，她逐渐察觉到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和她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创造出一种奇异的对称和共鸣。
应当是文星醒了，但文星并不开灯，只是闷声朝她这边走来。
信天鸥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这人总带给她一种看不透的危险，如果不是必要，她的求生本能真想离她能有多远就多远。
文星蹲下身，在黑暗中注视着“李自由”的双眼，这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眼尾上挑，带着强装的镇静和不屈。
见到“李自由”之后，她有一丝恍惚，好似回到了还在研究所的日子。这次绑架任务对于她来说是保密的，在见到任务对象之前她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绑架。
即使是形状凄惨地躺在地上，这人的眼睛又似更亮了几分，映出几分往日那人的光彩。
公司原来是想要她。文星马上就弄明白了，海默耐并不像外界以为的那样清高。
信天鸥没想这么多，只觉得身上的汗毛一浪接一浪地倒竖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而不规律，两人之间隐秘的联系感一下子乱掉了。
文星右手放回裤兜，做了一个按键的动作。霎时间船体内的摄像头发出嗡的一声，统统低下了头。她上前解开了信天鸥身上的绳索。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文星笑了。
信天鸥看到这一笑立刻机关枪发射一样表达自己的诉求： “你不要再给我注射麻醉剂了有事咱坐下来好好说我又跑不了。”
文星被这一句话砸了一下，认真地观察她，才说： “也没有多余的给你用了，这种麻醉剂可以保证放倒300公斤的牛。”
还没等信天鸥反应过来，她问： “你不记得我了？”
信天鸥一头雾水， “我小时候你抱过我？”她只是在这种紧急的情形下不由自主脱口而出了被人拖出来用烂了的老梗。
听到这句话后，文星的眼角却流露出一种温和， “那时你还太小了。”她说。
这下真的吓到信天鸥了。这说明文星和李自由的过去有很大的关联，很有可能和李自由的母亲认识。
“李远星怎么样了。”文星又问。
信天鸥紧抿嘴角，像受伤之后再不肯打开一丝的蚌壳。李远星，这应该是李自由的母亲。
这种沉默很快感染了文星，她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垂下眼帘，记忆中那张张狂的脸逐渐褪色。
“你能帮帮我吗。”信天鸥抓紧机会开口，她觉得现在去的那个地方绝对没有好事，使劲憋出的眼泪在黑暗中显得晶莹剔透。
“猫尿。”文星瞄了她一眼，明知道是作假的眼泪，她心底还是涌上许久未感受到的生动的欣慰，仿佛透过“李自由”看到另一个熟悉的人。
她还是心软了，“我有办法，但你得听我的。”说着掏出一片口罩塞到信天鸥裤兜。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信天鸥想，为什么要疼？
“好。”她答应。
话音刚落，一道锋利的亮光从她眼前闪过，划在她的大腿上。
漆黑中白芒带起一道凌冽的弧线，文星手握凶器就像拿着一把玩具。
信天鸥不可自抑地喊叫起来，鲜血瞬间涌出。 “你他大爷的这算什么！！”
文星脸上一派淡然， “放心，你死不了。”
她当然是有十分的把握才敢这样做，李自由的血液是李远星这辈子最骄傲的作品之一。
她起身把信天鸥丢在原地抱着自己的大腿哭嚎，从桌上笔记本里抽出一条写了字的纸条，附在信天鸥耳边说： “你出去以后找上面的地址，口令NHLIZ。”
没理会身后传来的那句，为什么要出去。她把纸条顺着信天鸥领口丢进去，转身退回刚和信天鸥见面的位置，打开了开关，一时间亮如白昼。
重新上线的系统监测到那片血污，立刻锁定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真麻烦。”文星不再犹豫，推下操纵杆。寂静里，飞船临时停放处升起一道黑影，向着中心区通行大门疾驰而去。
“你去哪！”信天鸥腿上生疼，失血的状态让她浑身发冷，这女人二话不说捅了她一刀还说没事？她怎么不觉得自己会没事！
文星没回答，操纵杆又推深了几分。信天鸥甚至感受到了传说中的推背感。
另一道大门越来越近。还是熟悉的流程。
机器人问出那个问题， “请问飞行器上人员是否有明显外露伤口。”
文星停顿了一下， “有。”她能听到自己的急促的心跳声。
她转身进去，把信天鸥抱出来，手掌长的伤口只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另用一块干净纱布包裹。
机器人仿真的眼球微微转动， “污染程度20%，移交治疗所。”它从文星手上把信天鸥接过。
信天鸥放松肢体，让自己贴近一个脱力的人，她想文星如此信誓旦旦，看来治疗所应该有接应的人。
“她的伤口我做了及时包扎，影响应该不大的。”文星看着机器人转身要走，忍不住对它说。
机器人眼神回转，扔下一句冷冰冰的： “污染程度21%，移交治疗所。”
文星缩回手。机器人点头示意。
机器人一步一步走得很稳，信天鸥都快要错以为自己睡着了。后背的触感是软而坚定的，她模糊的视野里能看到几张空床，却没发现其他人的存在。
机器人在走过最后一张空床时她心中的疑惑终于滚雪球滚到了终点，这是要带她去哪？
耳边蹿过一丝微风，她顿觉不妙，这理应封闭之处哪来的什么风声！
可是后背已经不受控地侧翻过来，完全侧躺的那一个瞬间她看明白了这所谓的治疗所的一角的大洞，直愣愣通向一级污染区的墙根。
她本能想抓住机器人，但是用力去抓握的时候，机器人的皮肤变得滑溜溜的像是抹了一层油。
这下由不得她了，下坠带起的气流刮过脸颊，血液涌向头部，让她头脑发胀，脖子像是被人狠狠掐住，卡断了血液流通。前所未有的无助感和恐惧感席卷了她的全身，黑黢黢的大地黑洞一样吸住她不断靠近，像是放大了十倍不止，从头到脚笼住了她的躯体。
眼睛里看到的是慢动作，大脑紧张、兴奋、焦虑到了极点，仿佛头盖骨掀开后被人植入了一台超级计算器。
女人认识李自由的母亲，李远星。李远星是公司的人，李远星带着李自由离开了公司。李远星和公司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女人很放心在她身上制造伤口她的身体一定有非常特殊的能力。李远星也知道，说不定这就是李远星创造的能力。止血，对了还有纯净的灵魂，她听到了男人说话。男人哪去了？哦，上一级的时候男人有伤口估计也被扔下来了，但是肯定活不了了。纯净的灵魂，她跟纯净的灵魂有关。为什么是纯净，污染世界纯净的定义是……
耳朵、鼻子、嘴巴都像含了刀片一样绞动，四肢在气压下控制不住的抽搐，同时还有一股强劲的痛楚，游走在身体各处仿佛在努力修补。
她的思维被中断了，终于狠狠砸落在地面上，断骨瞬间刺穿了身体，又以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速度迅速重组。
信天鸥睁开眼，充血的眼球里，血色像受到召唤，退回到眼球后方消失不见。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生死边缘的大起大落和还未散退的恐惧编织在一起，世界在眼前扩大又缩小，以无数粒子的形式破碎传播漂流，她能闻到了身下死去的灵魂味道，听见细小的生命拧出最后一口气，感受到皮肤上凝结的颗颗水滴。
往事被气压压成记忆中微小的一片，在生还的现实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她抬手，凝神垂眸看向手掌，像新生的婴儿那样第一次接触世界，伸展又握起。
*
李自由手表上的圈转啊转啊转，她彻底不耐烦地关上了，内心深处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