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未远》我不爱吃摇摇冻

4、第 4 章

　　信天鸥正在往手札上记录下各种零件的分类和自己对世界的了解，不曾想突然眼前发黑，手里的笔滚落地面。还没来得及收拾，就身形一软，晕了过去。

　　再醒来又是那熟悉的出租屋。

　　信天鸥满头雾水，按套路来讲，至少也要等到醒过来，比如七八点，穿越才会结束。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还是有别人在操作，将她排斥出了刚才的世界？

　　衣服还是原来的衣服，只是床上的抱枕掉到了地上。眼前闪过离开时的画面，走的时候抱枕在床上好好的啊？
　　拉开卧室门，客厅里黑黝黝的，让人看不清。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一阵鸡皮疙瘩窜遍全身，心中的不安莫名加剧。

　　有一种说法是，当一个人回家的时候，不用多看两眼，也会很敏感地察觉出家里是否有外人进出。

　　现在信天鸥就有这种感觉，有陌生人来过了。

　　身后电脑的呼吸灯映衬着她瞬间紧绷的后背，手控制不住地轻颤但仍是用力拍开了客厅灯。在灯光亮起的一刹那，她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几乎骤停，天花板以那具尸体为圆心在她的视线里好似疯狂地坍缩轰然砸中了心底最隐秘的不安。

　　肥翔眼球暴突，仿佛大声向她质问着凭什么。她理智上本想过去把尸体挪走或是仔细观察一下，最后还是逃不过贪生怕死的长久本能，双腿脱力，支撑不住倚靠在墙上。一天之内两条人命。她咬紧了牙关，强迫自己去思考。

　　她并不是在为肥翔的死而惋惜，只是这种生命消逝的速度之快让她对自己的安全有了更紧迫的要求。她没有安全感，脑海中持续播放早知道在那边拿点武器再走了的念头。

　　反复告诫自己深呼吸，大脑才逐渐从宕机中恢复过来。忍着恶心上前，溅射状的血迹和地上的一汪血泊散发着让人不适的味道。

　　肥翔就是那个肥翔，曾经阴暗粘腻的眼神彻底失去生机，让他比以往可爱上几分。冰箱前一堆包装袋几乎摞成小山，是肥翔吃的吗？她不觉得肥翔会生吃胡萝卜，这般想着，拎起里边的胡萝卜缨，在心里补充上，看来是凶手吃的。

　　再看肥翔的尸体，胸口上一枚边缘光滑的血洞，一击毙命毫不留情，她打了个寒颤，很轻易地想到如果这凶器落到自己身上会怎样迅疾带走自己的生命。视线随着血迹上移到墙体。灰白色的墙面涂料在某一点剥落了一些，就尤为显眼。

　　凶器扎进墙体里很深很深。一点光在眼前闪过，不对，这道墙已经被射穿了！她赶忙小步绕到墙体另一侧，果然发现一枚长约2cm的钉子滚落在地面。手里拿着这枚眼熟的钉子，几乎可以想象到另外一个世界，她没挂满的工具墙上少了什么，一把钉枪！
　　心念电转间，可能的情况一条一条地被否定，渐渐的得出那个曾经在她脑海里出现过又被逃避的推论。
　　没有什么系统也没什么游戏，甚至也没什么改变人生的机会。她只是和千年后的另一个人互相穿越了。想到这里又是一顿，互相穿越在她这里也只配用“只是”两个字了。

　　凌晨四点，还是万籁俱静的时刻，大部分人都在梦乡中沉睡，可这间出租屋里好似瞬间抽干，四下如真空。

　　命运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展开了。接下来她该做什么呢？信天鸥静立片刻，决定报警。

　　首先，现在他们的租住的房子是最普通的小区房，除开肥翔和她之外还有两个人，一女一男，都是夜班工作。稍等六点两人会下班回来，她自认没有能力可以躲开他人视线把尸体处理掉。肥翔出租屋里的监控坏了，外面的监控可还好着呢。
　　其次，人不是她杀的，这是她最大的底气。
　　最后，正在出租中而房主意外去世的房子会交给政府临时看顾1-3个月不等，在这期间租客会移交政府管理，暂留过渡所，直到找到新住处为止。

　　掐指一算，可以白嫖住处1-3个月，也很不错。
　　擦去凶器上的指纹，扔回原来的地方，就靠在被射穿的那面墙上，拨通了电话。
　　她语气中混杂着慌乱惊恐和迷茫，开口道： “110吗，110，我，我家，不是租房这里死人了！”
　　在警察的指导下报上了地址，脸上慌张的表情隐没在一片淡漠中，在客厅里多走了两圈装作紧张踱步的样子，回到卧室躲在角落，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被吓破胆的普通人。

　　*

　　3170年，狗窝迎来了真正的主人。
　　“嗯？有人给房间做过打扫了呢。贴心的好宝宝。”女人醒来就坐在工作台前，看着跟前整理得整整齐齐的零件笑出了声。信天鸥背来的背包就放在一旁，基本没有动过。

　　拿起旁边打开的维修手札，看到上面和自己非常相似的字迹，瞳孔不可察觉地缩了一下，没事人一样继续说： “呀……这可怎么办，我好像在另一边惹下了不小的麻烦呢。”
　　嘴上这样，听起来却是半分歉意也没有的。

　　合上笔记，手指抚过封皮右下角三个极小极小的方块字，李自由，那是她的名字。

　　伸个懒腰，捞起床上的头盔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把玩，眉毛渐聚，抿紧双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李自由心里的确有很多疑虑，比如晕倒的时候带着头盔，可头盔并没有跟着穿越过去。再比如，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札，就连笔迹也相同，会是对方为了不暴露而刻意模仿吗。

　　除此之外，她的房子是有虹膜验证的，虹膜是人独一无二的标记，那个人是怎么进来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两个人的虹膜是一样的，这是有可能的事情吗？

　　*

　　信天鸥也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住了，自己和另一个互穿的人拥有同样的虹膜？

　　坐在警局等待笔录的信天鸥，被回忆起来的细节击中，一种强烈不详的预感袭击而来。

　　这时她对面的男警察接了一个电话，原本笑眯眯还算和蔼的脸色，瞬间冷肃下来， “信小姐，我们去里面坐坐吧，您还有什么没说的话，也一起聊一聊吧。”挂掉电话，他伸出手，不容置疑地将她带到警局更深处的审讯室。

　　“信小姐，我们再来从头回忆一下，你是几点见到死者的。”男警察从头开始，锐利的眼神扎进信天鸥的双眼。

　　“嗯，大，大概是四点左右。”双唇颤抖，眼神发散，肩膀内扣， “警察，我，为什么，还要问，我知道的都说了。”

　　丝毫没有被她慌张的做派打动，男警察继续说： “是吗？肥翔的死亡时间是昨晚11点到12点，期间尸体没有经过任何方式的移动和拖拽。”
　　说到这里，他视线向后，另一个人推门进来，手里托着一摞透明密封袋。

　　男警察接过密封袋，将它们一样一样摆在信天鸥面前，手指在其中一样上面顿了顿，双眼继续紧盯着信天鸥，仿佛认定会从她嘴里撬出什么。
　　“1号证物咬痕处的氧化痕迹显示，从被咬断到现在，”看一眼时钟，五点半， “正过去了6小时左右。更不用提上面留存的大量DNA信息。”

　　“最重要的是，”他身体前倾，逼近信天鸥的脸，信天鸥像被压制住一样不由得后仰，才能勉强对上他的眼神， “街道监控显示，1点半到2点半有你出公寓和进公寓的身影，此前绝无外人出入。信天鸥，是你杀死了肥翔对吧。”

　　听到这里，信天鸥面上已经害怕到了极点，疯狂地摆手否认， “我，不是不是我！我是在卧室里，但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4点醒了想喝杯水……” 。

　　眼泪顺着她因为惊恐而睁大的眼睛里分泌出来，一连串地滑落。似乎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起凶杀案最后怎么跟自己扯上了关系，抽噎的声音越来越大，长久以来的委屈仿佛积压到了极点，让她忍不住掩面大哭起来。

　　男警察微不可察地扯扯嘴角，想起出租房里那一连串的脚印，监控里的身影，还是冷冷地说： “信小姐，稍等需要您做一下真话测试，请您配合。”

　　信天鸥已经哭累了，无力地点了点头， “嗯”。

　　她心里长舒一口气，所以警方并没有直接证据，审讯期间一切只是推论，虽然不知道另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没有留下指纹，但是那根胡萝卜缨。

　　看了一眼桌面上没收走的证物，既然虹膜一样那DNA说不定也是高度相似。
　　尽管听起来不可能，这跟胡萝卜缨最后竟然成了关键证物，希望自己今天的表演可以降低自己在他们心里的怀疑度。

　　不出所料，稍后的真话测试也是一路绿灯，没有留给警方任何提出查验DNA的机会。

　　警察们三两聚集，用饱含怀疑的眼神打量她，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她想，眼前的麻烦暂时解决了，只是……冷眼看着警察要走手机，正在给父母打电话的样子，烦躁立刻燃烧起来，让这家人知道了，说不定才是真正的麻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