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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金缕曲 ...

  •   有盐帮在暗中支援,谢家没有受到邢林的命令的影响,食盐储备充足。老食客在沉寂了一段时间后,见谢家酒楼依然正常营业,邢林也没有再对谢家出手,终究是抵不过口舌之欲,纷纷回转了回来,谢家酒楼也逐渐恢复了门庭若市的景象。

      眨眼间,已经从仲夏到了初冬时节。

      就连夏天时栽种在谢家门前的腊梅,也在谢依依的精心呵护下于异乡的土地扎下了根,尽情舒展着枝叶,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想来若是无虫无灾的话,说不定等到今年大雪纷飞的时候,这株腊梅就会开花了。

      “混账!”邢林在官府的书房里大发脾气,监市们在书桌旁围了一圈,听着他唾沫横飞地训斥人,“你们从我这里捞了多少油水,就是这么给我办事的?谢家的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谢依依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女,我给了你们快半年的时间,居然还没给我弄过来,我看你们还是趁早回去种地吧!”

      隔壁的小书房内,万廉和吴寿琪都停下了毛笔,小心翼翼地听着这边的动静。

      有监市小声道:“我们问了,谢家说是之前屯的,屯了有一库房呢,到现在还没用完。”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监市头子狠狠甩了这人一巴掌,赔笑道:“邢大人,您消消气,消消气,都是底下当差的不用心,我回去就狠狠责罚他们!”

      他说着,对手下的人破口大骂道:“都听见了吗?没有邢大人施恩,你们还想过上好日子?一会儿回去都给我绕着城墙跑圈!边跑边反省!不跑完二十圈谁都不准回家!”

      苏州城可不小,围着城墙跑二十圈,只怕胆汁都要跑出来了,底下的人纷纷面露菜色。

      “哼。”邢林冷哼一声,坐了回去,“你不用在我面前演戏,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事肯定和盐帮脱不开关系,早看那些人不顺眼了,不夹着尾巴做人不说,这次偏还撞在我头上。”

      隔壁的万廉手指一紧,差点把毛笔捏断。

      “邢大人,可是盐帮的商队我们也查过很多次了,每次都是那些麻布啊、粗葛布啊之类的货物,没什么稀奇的。兄弟们都把马车轱辘给劈了,愣是一粒盐都找不到,这事难办啊。”监市头子苦哈哈道。

      邢林没有接他的话。

      盐帮到底是用什么方法偷偷运盐的,这是一个未解之谜。如果谁能破解这个秘密,就能抓住盐帮贩卖私盐的证据,把他们的成员全都送去砍头,到时候朝廷的嘉奖是必不可少的,说不定还能获得陛下御笔亲书的表彰文墨,从此飞黄腾达,一步升天。

      邢林越想心头越火热,示意监市头子附耳过来,对他耳语了一番。

      “妙!大人此计真是妙极!”监市头子听得连声赞叹,但很快又露出担忧的神色,“盐帮那群人对戚柳忠心耿耿,个个都是斩断指头不吭声的狠角色,这个计谋想要起效,只怕是难啊。”

      “你是傻的吗?谁让你去啃那些硬骨头了?”邢林嗤笑道:“只有跟着戚柳一起逃出来,真正熬过苦日子的那一批人,才会对戚柳忠心耿耿,但这些人生下的孩子可就不一定了。他们出生就在外面的世界,哪里知道‘官奴’两字是怎么写的?身为盐帮的骨干子弟,只知道享福,不知道父辈受过的苦,对戚柳又能有多少感情呢?你要去接触的,就是这些人。”

      “原来如此,邢大人真是天才!”监市头子听了这一通提点,心服口服。

      “知道了就赶紧去办,要是这次还办砸了,你就不用来见我了。”邢林满意地低头喝了口茶水,摆了摆手。

      隔壁的小书房内,万廉忧心忡忡,连手上沾满了墨水也没发现。

      虽然邢林和监市头子耳语的那段话听不见,但从两人断断续续的交流中可以得知,他们只怕是要对戚柳下手了。

      吴寿琪压低嗓音,“那谢家女虽然好看,但也谈不上国色天香,邢大人又不是没有钱,总能在勾栏里找到个绝色的吧?怎么这都过去大半年了,还没把这件事放下呢。”

      “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如果真的到手了,反而稀罕几日就会弃若敝屣。与其说邢林是对谢家女恋恋不忘,不如说是他无法忍受竟然有人敢拒绝他,让他觉得自己的尊严被挑衅了,所以才会对谢家女穷追不舍。”万廉同样压低了嗓音。

      作为一个官,他当然知道贩卖私盐是违法的,戚柳就算被抓也是罪有应得。但是,作为一个人,他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谢家垮掉,无辜的少女遭到迫害。

      盐帮若是倒了,谢家就是邢林刀俎上的鱼肉,只能任由他宰割了!

      坐立不安了片刻,万廉猛地站起身来,“不行,我得去谢家给他们提个醒。”

      “万兄……”吴寿琪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本来想劝他别去淌这趟浑水,但看他心意已定,也只好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将桌上的文书都拖到自己这边来,“这些东西我帮你抄吧……若是有人问起来,我就说你今天从早上起肚子就一直不舒服,跑去茅房了,想来也没有人愿意去茅房验证你到底在不在,你自己小心点。”

      “多谢。”万廉匆匆道了一声谢,把身上显眼的官服换了下来,就从官府后门溜出去了。

      谢家酒楼门口人来人往,万廉低着头走了进去,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伸手把跑堂的招了过来,低声问道:“谢一在吗?”

      “少东家不在……”跑堂的答了一句,忽然睁大了眼睛,“你,不,您是万大人!”

      看来万廉上回在这里劝说邢林的事情,给在场的不少人都留下了印象。

      “嘘——”万廉连忙让他安静下来,“谢一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明白,明白,您是工作时间出来打牙祭的吧?我懂的,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一定替您保守秘密。”跑堂的殷勤道:“少东家去乡下收冬笋了,要过几日才能回来呢。您找他有什么事吗?东家还在厨房里,要不我去给您喊过来?”

      少东家是谢一,东家自然就是老谢头了,万廉可不想和那个糟老头子说话,连忙拒绝道:“不必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不用点菜,你去忙吧,我马上就走。”

      来酒楼不点菜干什么?难道是专程来找少东家的?少东家什么时候和盐官大老爷搭上了关系,他们怎么都不知道?跑堂的满肚子疑问,但也聪明的没有多嘴。正巧别桌在喊人,他朝万廉道了声歉,就小跑过去服务别人了。

      万廉扫视了一圈大堂,又焦虑地等了片刻,突然看到谢依依端着一盘菜从后厨里走出来。

      谢家里能够做主的人恰好不在这里,老谢头又是个靠不住的墙头草,那么,跟谢依依说可以吗?

      虽然她也姓谢,但毕竟是个姑娘。

      又或者,换一个说法,虽然她是个姑娘,但毕竟也姓谢。

      万廉暗中用审视的眼光打量了谢依依几眼。

      虽然谢依依是一切争端的中心,但万廉对她了解的不多,毕竟他俩一个是未婚适龄青年,一个是黄花大闺女,就算他行得端坐得正,但一不小心传出点什么,对姑娘家的名声也不好。因此他对谢依依的印象只有是女的、长得漂亮、性子似乎很柔弱,这些浅显的观点。

      万廉这次偷听之后跑出来告密,是以自己的前途为赌注的一场豪赌。往消极了说,万一他的所作所为被邢林得知,他的下场就不是被罢官这么温和了,走路上被人从身后连捅八刀自杀而死都有可能。毕竟他的身份是邢林的属官,而背叛,恰好是所有上位者都最不能容忍的行为。

      要再赌一把,相信谢依依吗?相信一介女流也是值得托付的人选吗?

      万廉内心天人交战,最终还是站起身,低着头朝谢依依走了过去,瞅准她身边没人的空档,低声道:“私盐的事情,我有话跟你说。”

      听到这句话,谢依依浑身一震,几乎要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

      她侧过头,发现跟她搭话的人是万廉,也没有开口回答,只是咬着下嘴唇,脚步一转,走进了拐角的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聪明!万廉用余光看到没人注意这边,也不动声色地推门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原来是一间柴房,里面堆满了劈好的柴火,昏暗无比,而且灰尘很大。万廉一进来就下意识地捂住口鼻,以免忍不住打喷嚏。

      “万大人!”谢依依见他果然跟了进来,立刻朝他躬身下拜,“兄长说万大人是真正的好人,小女上次在万大人面前失礼了,还请万大人恕罪。”

      万廉吓了一大跳,连忙压低嗓子,“快起来!我不能待太久,说完我就走。”

      谢依依站起身,点点头。

      “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谢家偷买私盐的事情,但是这件事关乎谢家的生死存亡,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都要把我说的话好好记下来,等你兄长回来后第一时间告诉他,他会明白的。”万廉深吸一口气,郑重嘱咐道:“邢林已经知道谢家和盐帮勾连的事情了,他近期会对盐帮的大当家出手。邢林为人阴险,从不吝惜下作的手段,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套住,你们最近行事一定要当心!还有,这件事千万别让你爹知道。”

      “什么?他要对戚郎动手?”谢依依惊呼。

      “戚郎?”万廉听到这个爱称,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再看谢依依慌忙捂嘴的样子,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算了,你和戚柳有这层关系反而更好,我也不用担心你对此事不上心了。”万廉暗自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老谢头的声音,“依依?死丫头跑哪里野去了,客人还等着上菜呢!”

      “不好!我来这里的事情不能让外人发现!”万廉脸色大变。

      “依依?”老谢头听到这边的动静,呼唤的声音愈发靠得近了。

      “不能从门那边走,您……您从这边走吧!”谢依依灵机一动,连忙拔出插销,把窗户推开,示意万廉从窗户爬出去。

      自古只有偷情的和偷东西的才会走窗户,万廉脸黑了黑,但此情此景也容不得他矫情,赶紧撩起衣摆,艰难地从窗户爬了出去,好在这里是一楼,不用担心摔断腿。

      窗户外面是一条夹道,帮厨有时候会偷懒,直接把厨余从厨房窗户扔出去,因此这条夹道里堆着不少发酵的菜叶和腐烂的鸡肠子,气味实在难闻,大白天的没有人会从这里走。现在刚好方便了万廉,赶紧捂着鼻子离开了这里。

      ……

      老谢头推开柴房的门,看到自己闺女正蹲在地上拾柴火。

      “死丫头,又跑这里躲懒呢?叫你那么多遍也不应声。”

      “不是的,刚刚我路过灶台时,看见底下的火不够旺,所以来这边拿一些过去,免得炒出来的菜镬气不足,客人要抱怨的。”谢依依把拾起的柴火抱在怀里,柔声细语地解释道。

      老谢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柴火也没有少,不像进了贼的样子,于是放下心来,对谢依依道:“那你快过去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上海最近晴一天雨一天的,真的很奇怪,不愧是春夏之交的天气,如此善变
    想到以前读书的时候学过,春夏之交和秋冬之交的时候,季节性抑郁的人数都会大幅度增长,大家会变得更加敏感、懒散、愁绪满怀,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感觉跟我现在的状态好像,只想睡一个下午,即便睡不着也只想在床上躺着,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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