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金缕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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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萧少情所说，这个东西的确是个活人。
可当红绡盗看清对方的真面目后，他却觉得，对方与其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只见对方的脑袋宛如一颗肉球，一根毛发也没有，爬满了虬结的筋肉，原本应该是鼻子和耳朵的地方也成了一团微微拱起来的肉瘤。不只是脸，脖子和双手等露出来的地方也都斑驳一片。因为皮肉被烧得蜷缩了起来，即使现在已经痊愈了，手脚也有些不自然的扭曲着。
就算对方是活人，红绡盗仍对他的尊容十分畏惧，嘴里小声道：“你这是……”
“是烧伤。”对方从嗓子里挤出粗粝得不似人类的嗬嗬笑声，“小子，第一次见，被吓到了吧。”
红绡盗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
“这位是负责看管密室大门的人，吴寿琪。”萧少情介绍道，“吴先生是被金老板带回来的，因为重度烧伤，不能晒太阳，便帮金老板看守密室大门，已经是很多年的老伙计了。”
“没错，如果不是金老板把我救了回来，我早就是个死人了。”吴寿琪的嗓子明显也在大火中毁了，说起话来仿佛两张砂纸互相摩擦，叫人忍不住想捂住耳朵，“所以，任何人想要进这座密室，除非先踏过我的尸体！”
“那银票雕版怎么还是在你眼皮子底下被偷走了？”涉及到自己的专业领域，红绡盗顿时不服气道。
吴寿琪猛地转过头，肉褶中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脸上的筋肉不断抽动着，仿佛下面有无数蚯蚓在拱动。
红绡盗识趣地闭上了嘴巴，又往闻人贤身后躲去。
“吴先生那日只是正好上去吃饭了，这才给了贼人可乘之机，并非他的过错。”萧少情解释道，“关于吴先生的人品，金老板是完全信得过的。”
虽然烧伤之人不能多见日光，但吃饭上厕所还是要去地面上进行的，不然心理还没崩溃，胜利就要先崩溃了。
“萧掌柜，这两个小子就是金老板所说之人？”听到萧少情开口，吴寿琪这才放过了红绡盗，缓缓正过头，毫不客气的向萧少情问道。
自己都二十多岁了，还被别人叫做小子，闻人贤内心有点复杂。不过，听他跟萧少情说话的语气，他应该不知道萧少情和金富贵的真实身份。
“不错，这二位正是金老板特意请过来的六扇门捕快，金老板嘱咐了，千万不可怠慢。”萧少情道：“我带他们来看看密室里面的情况，也许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吴寿琪那令人害怕的眼睛在两人身上看了看，哼了一声，没有多纠缠，利落地让开了身体，“既然如此，那你们就赶紧进去吧！早点抓到小偷也好，否则，我只能以死来偿还金老板的恩情了！”
“吴先生不必自责，金老板也说过了，这件事不是你的责任。”萧少情安慰了他一句，领着两人朝通道后方走去。
“这人虽然看起来挺可怕，但对金老板倒是忠心耿耿的。”走出一段距离后，红绡盗才敢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吴寿琪还站在楼梯那里守着。
“当初金老板花了一马车的金子，从雪域天宫求来了白玉断续膏，这才把他救了回来。因此，他一直唯金老板马首是瞻。”萧少情道。
闻人贤心里涌现出一些好奇，能让金富贵不惜重金求药也要救回来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
但随意打探他人隐私是不礼貌的行为，他们是来查案的，不是来给金家做户籍调查的，因此并没有开口询问。
“我们到了。”萧少情停下脚步。
另外两人停下脚步，打量着出现在通道尽头的门。
这扇门不知道是用什么金属熔铸的，呈现出厚重的铜黄色，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机关，浑然一体，只在门的正中央留有一个小小的凹槽。
“竟然是九曲十八关锁！”红绡盗忍不住开口赞叹道：“不愧是唐门的手艺！”
他快步走上前，先用力抻了抻手指，指关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这才伸出三根手指，仔细抚摸着门上机关，嘴里喃喃道：“不错，不错！这种机关我也是第二次见，上次还是在皇……咳咳！”
他差点说漏了嘴，赶紧咳嗽两声掩饰了过去，朝萧少情一伸手，“机关核心呢？”
萧少情从怀中掏出一枚金铸的戒指，递给他。
红绡盗接过戒指，却没有第一时间打开门，而是用食指抚摸着戒面，仔细感受着上面雕刻出来的细密纹路。
他凑到门上的那个凹槽旁，又把手指伸了进去。
闻人贤耳尖地听到一声机括弹响，惊道：“快拿出来！”
红绡盗早就眼疾手快地把手指从突然弹出来的刀片里抽了出来，避免了断指的惨剧。
“看到没？如果放进去的不是真正的机关核心，那么马上就会被里面的机关绞断。”红绡盗看了闻人贤一眼。
闻人贤这才意识到对方是在用自己的手指给他做演示，一时间不知道该夸对方艺高人胆大好呢，还是骂他一点都不谨慎。
“下次再有这种事，你随便拿个东西进去试就行了，何必非要用自己的手指呢。”闻人贤道。
“区区这点程度，还伤不到我。”红绡盗得意洋洋道。
“要照顾这样的同事，贤兄真是辛苦了。”萧少情对闻人贤道：“如果换我做你的搭档，我肯定舍不得让你这样担心的。”
红绡盗的脸立刻拉了下来。
闻人贤觉得有点好笑。
他把笑意压了下去，对红绡盗道：“小五，你刚刚是发现了什么吗？”
“不错，我的确有所发现。”仗着对方看不见，红绡盗恶狠狠地瞪了萧少情一眼，“九曲十八关是最顶级的机关锁没错，但越精致巧妙，就意味着越脆弱。除非是用我手里这枚戒指打开门，否则任何暴力破门的方式都会给这锁孔留下无法掩盖的损伤。”
“我和蜀中唐家的机关不知打了多少交道，这个算是他们家难度最高的一种。”他举起手中的戒指，“这东西看起来是戒指，其实是整座机关最核心的那枚零件，也是打开这扇门的钥匙。你们可以想象一下，整个密室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机关，上下前后左右六面都封闭死了，环环相扣，只不过特意做成了空心的立方体的形状。平时这座机关因为缺少最重要的零件，所以一直处在休眠的状态，也就是你看到的这种锁起来的状态。只有把这枚戒指放入凹槽，整座机关才会被激活，露出一个可供人进出的通道。”
“要靠这么小一枚戒指，去驱动一个房子那么大的机关转动起来，里面要用到极其复杂的传动装置，具体的方法只有唐家的人知道，我也只是有所耳闻而已。”红绡盗把戒面摁进凹槽里，听着墙面里逐渐传来由小到大，由近到远的闷闷的机括声响，“但我刚刚伸手进去感知的一瞬间，我发现了一件事。”
他的语气难得的严肃，闻人贤不由得也跟着严肃起来，“什么事？”
“没有划痕，哪怕是头发丝那么细的一丝划痕也没有。”红绡盗道：“我刚刚也说过了，越是精巧的东西，就越是脆弱。为了和戒指严丝合缝，这个凹槽也是金子打造的，它不仅是整座机关的阵眼，也是最脆弱的地方。金子质软，一点磕碰都会变形，但现在凹槽里一点多余的划痕都没有，这说明偷走雕版的人，只能是用这枚戒指把门打开的。因为其他任何破解此门的方法，不管是暴力破解，还是用百合匙，都或多或少会在凹槽内留下痕迹！”
“哪怕是我……哪怕是红绡盗，也做不到完全不留痕！”
百合匙，江湖俗称“□□”，是用铁丝、拨片、齿模等拨动工具制成的，利用一些巧妙的机械原理，能够用巧力拨动锁芯，从而进行非破坏性开锁。一般积年的老盗贼手上都会备上一个，应付大多数的锁头都有奇效，比单纯拿根铁丝在那里捅要来的方便快捷多了。
红绡盗作为天下第一神偷，对此道格外精通，闻人贤对他的判断力自然是信任的。
“像这样的戒指一共有几枚？”闻人贤询问萧少情，“除了金老板之外，还有谁手上有吗？”
萧少情也微微皱起眉，“只有这一枚。平时金老板都是把它戴在自己手指上，哪怕是睡觉洗澡，都不会离身片刻。今天还是因为我要带你们来这里，他才临时给我的。”
墙内的震动声响终于停了下来，露出一个可供一人进入的门。
红绡盗没急着进门，反而伸出两根手指，“依我看，这件事有两种可能。”
闻人贤道：“愿闻其详。”
“第一，开门的人是唐家的人。这人手上有当初建造这座密室的全部图纸，按图索骥，逆推回去，自然可以再做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出来。”
“这不可能。机关完成后，唐家人会当着雇主的面把所有图纸全部烧掉，以免被有心人破解。”萧少情第一个出言否定，“唐家百年世族，即便真的缺钱，也干不出这种下作的事情。否则，就是自掘坟墓，动摇自家立身的根本了。”
“第二，那就是金老板的戒指被人“借用”了一下，等雕版得手后，又悄悄给他还了回去。”
“这也不可能。”萧少情沉吟片刻，用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侧脸，道：“且不说这枚戒指一直戴在金老板的手上，你刚刚也掂量过了，它的重量可不轻，被人偷走了怎么会发现不了？而且金老板不管去哪里，身边都至少跟着十名护卫，这些人都是金家从小训练出来的好手，忠心不二，只要金老板出门，就会把他围得密不透风，等闲人等无法近身，小偷就算想下手，也找不到任何时机。”
“谁知道呢，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红绡盗随口胡扯道：“说不定是他老婆晚上趁他睡着的时候，把戒指从他手指上扒拉下来的呢。”
作者有话说第40章 金缕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