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重逢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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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正是晚上八点钟。
一个有点尴尬的时间点，继续睡睡不着，爬起来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好。
要不出去接个委托？
算了，没有洗漱，还是先起床吧。
有预感石板上的字迹会消失不见。
果不其然，睡觉之前看到的图案此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是旁边多了一枚贝壳。
一枚巴掌大的白贝壳，在灯光下折射出令人炫目的色彩——是五彩斑斓的白。
家里出事后，祁煜说有让海鸥给我送白贝壳，他说希望下次见我的时候，我是笑着的。
显然他知晓我家中的变故，只是我一直没有收到他所说的那份礼物。
这么说的话，祁煜今天的所作所为其实是为了安慰我？
这位雇主实在过分好心了，我不能不感动。
如此，新的问题又来了，这贝壳究竟是祁煜给我的，还是那位小人鱼？
门窗都关得死死的，我再次无法确定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拉斐尔找贝壳回来之前我已经回到了临空市。
如果真的是穿越时空，下一次见面的时间依旧未知，且两个世界时间流逝速度明显不一样，那个小家伙怕不是又要失望了……一想到他那张快要哭泣的小脸，我就负罪感十足。
唉……除非我是神，否则注定要辜负那个可爱的小孩了。
“本市明日阴转多云，最高温度二十五度，最低温度十五度，西南风二到三级，局部地区……”
收音机里播报着明日的天气，在纸上描摹着图案，我再一次试着将今天拍下的图像上传到数据库中比对，顺便给搭档和陶桃各发送了一份，包括第一天的图片。
没多久，陶桃就给我打来了电话。
“如果不是最近有人发表了一些科研成果，完全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我家刚上幼儿园的小侄女胡乱画的都比这个好看。”
“说的是。”我亦有同感。
“不过，确实和利莫里亚出土石碑上的文字属于同一种书写方式。”
我没有说话。
“怎么突然关心起利莫里亚文明了？”
“前两天去考古中心接触了一下，有点好奇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
“这个是什么文物上的啊？”
“神庙的石板。”
“直接问工作人员可以吗？”
“你还真别说。”我去问过，但是东西压根没能带出去。
“行，多点渠道搜集信息总不会错，正好我大学同学的朋友有读这个专业的，回头我帮你问一下她，喔，对了，我刚才还搜到海洋文明考古研究所对这方面很有研究，前天报道破译了部分文字，你要不去那里看看？”
陶桃提出了具有建设性的想法，我从善如流回复她说过两天去走一趟。
午夜十二点，搭档的消息传来。
他说第一张符号的意思是“亲爱的”，第二张符号开头是类似的词语，“亲爱的什么什么……”，后面暂时解析不出。
“可靠吗？”
“情报来自古文字研究所的一位资深研究员，他还问我为什么会问这个，你想他知道实情吗？”
“我就是前些天在考古中心无意看到的，感到好奇罢了，如果可以的话暂时先不要告诉别人。”
“好，他还说比起亲爱的，用‘dear’更加准确，即为信头，如果没有推测错误，这是一封没有写完的信。”
dear……亲爱的……
谢过搭档后，我念念有词。
听上去像是利莫里亚人给同伴或是恋人写的信，不过人鱼多游几米不就能抵达对方的所在地了，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海洋覆盖了地球百分之七十的地方，可能相隔极远的人鱼之间也需要相互通信吧。莫非深海中也有邮局？听上去莫名滑稽。
相较人类轻薄便捷的信件，这块厚重的岩石更像是铭记历史的见证者，就像那些遗址中的其他文物一样。
重点是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这里。
我百思不得其解。
利莫里亚……利莫里亚……
在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中，这个单词出现的频率并不高，最近这几日猛刷存在感使我不得不提高警惕——体内拥有一颗特殊的心脏，近来许多怪事都源于此。
正在冥思苦想中祁煜给我发了短信，我点开一看，居然还是语音，习惯性地点了转文字，一大串话顷刻间填满了半个屏幕。
“多亏了你今天过来才使我灵光乍现完成了这幅作品很好已经困扰我好多天了这下终于完成了哈哈哈哈哈哈。”
挺俊俏的小伙子，可惜会说话。
完全不敢点开听，于是我没有回复。
没多会儿屏幕又亮起，对话框中显示“祁煜戳了戳你的脑袋并种下了一根头发”。
哈？！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所以出于感谢我决定邀请你参加最近的一场艺术展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要不要我去接你？”
谢谢，不用。我一脸冷漠地发送了四个字，末了还加上了标点符号。
见状他也改成了文字。
“行，那你自己过来，说好了，明天见。”
什么时候说好了啊！我完全没有答应啊喂！
正焦头烂额着，手机弹窗冒出一则热门消息：“知名画家祁煜未曾如约出席展览，疑似与经济人产生情感纠纷。”
真是骇人听闻。
公众号又接连推送了好几条消息，其中有一条是关于白沙湾艺术展的。
点开推文，我看到这场展览专门设置了一个板块展示关于海妖和人鱼的系列艺术品。
自从这几日亲眼目睹人鱼在眼前活蹦乱跳的场景，我对利莫里亚的传说又添了几分笃信。
明日还在休假，不如去看看吧。
确保睡前石板上没有再出现文字，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我的穿越。
依旧现身在熟悉的海边。我拖着沉重的身体迈向海滩，低头望着双手发呆，穿着一身棉质的睡衣，就像白天出门时穿戴的那样。
难道说一睡觉就会穿越？
不远处捧着贝壳坐在礁石上暗自失神的小人鱼在看到我后露出了明媚的笑脸。
“原来你也是神吗？”
“啊？”我一下没能反应过来。
“一下子出现，又一下子消失。”
“怎么会？我就是个普通的人类罢了。”我讪笑着走近他，“这次……你等了多久？”
“不到一年吧。”拉斐尔看上去更高了一点，双手捧着巨大的白贝壳递给我，他看上去很开心，“这个给你，上回说好的，你还记得吗？”
我当然记得。于我而言只不过间隔了几个小时而已，随口一提的事他记挂了一年，想到每个不论风吹日晒或和风细雨的日子，他都会捧着贝壳在海边等我……
在日光下折射出绚丽光芒的白色贝壳，和我在家中看到的一样。
胸口忽然有点喘不上气来。我竟然……
“谢谢你，拉斐尔……很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你一定也有其他很重要的事要做吧？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如果被长老们发现和人类一起玩，我肯定逃不了责骂。”他笑得很真诚，虽然嘴上说着可能会挨骂，表情却是十分放松的。
“长老？”我陪着他坐在岸边的礁石上，开始探寻他的世界，“你们人鱼的社会是怎样运行的？”
他眨了眨眼睛，没太理解我的问题。
“这么问吧，你们人鱼在海底都是怎么生活的？”
“大家就很快乐地生活着啊，喜欢唱歌的唱歌，喜欢画画的画画，只要不伤害同伴，做什么都行。”
怎么感觉已经实现自由全面的发展了？海洋深处的文明这么先进吗？我看着光秃秃的手腕，明明睡前特地戴上的探测器，来到这个时空却自动屏蔽。
还想给他看点高科技来着。
“啊，对了，海底世界归月亮掌控，我们以潮汐的变动纪年。一年十二个月，每个月三十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海底没有昼夜，也没有四季变化，所以当广场上的沙漏漏完一遍就是二十四个小时过去，大家就知道这一天结束了，每年的潮汐逆流之日就是一年的终结，同时也是新的一年的开始。”
撑着下巴听他说着，看他眉飞色舞的模样我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起来。小孩子嘛，就该是这样阳光开朗才对。
“那你们吃什么？”
“鱼啊。”
“有点奇怪。”
“怎么了？你们不也吃鱼吗？”
“你们自己就是鱼吧？”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不都是这样的吗？”
“所以比你更大的鱼也会吃你？”
可能是想到了可怕的事情，拉斐尔飞速晃了晃脑袋，“是的，比如鲨鱼，我还是很害怕的，不过我最近也开始跟着长辈们学习如何防卫了。”
他伸出食指，指尖缓缓燃起一朵小小的火苗。
“很厉害嘛！”只是这个能力似曾相识。
祁煜！
可现实世界也有evol完全相同的人，拉斐尔和祁煜是否有关联这种事实在说不准。
不过说不定那块石板和眼前这个小人鱼有关，“你认字吗？”
“当然。”他一脸骄傲地收了火，又自信满满地昂起了头。
我跑回海岸边捡了半根枯树枝，根据记忆在沙滩上划出了符号，可能不是完全相像，但我尽力做到还原。
“我想请教一下你，这个是什么意思。”
“姐姐。”
“嗯？”
“我是说，这几个字表示姐姐。”
原来不是在叫我吗？以他的年岁叫我一声姐姐不算吃亏。
“这样啊……”这么说，信的开头便是亲爱的姐姐吗？看来是写给亲人的信。
我看向他的眼睛，拉斐尔也看着我，他额角颈侧的蓝色鳞片像宝石般闪闪发光，美得不像话。
人鱼在各种志怪传说中频繁出场，一直保持着超高的人气，原因之一就是因为美丽超凡的外表。这位年幼的人鱼长大后必定倾国倾城。
此时漂亮的人鱼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听到我回答可以，他看上去很高兴。
“拉斐尔，海底没有和你一起玩的朋友吗？”
“当然有啊。”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等我？”我不明白。
“之前我没有见过人类。”他挠了挠头发，歪着脑袋看着我，“而且你救过我，我很好奇。”
好奇心就值得等待这么久吗？人生才有几个两年，不，三年。
我捡起一块平整光滑的鹅卵石，站起身奋力抛向了大海，有些许浪花起伏的海面打不了水漂，眺望远方，我的语气变得冷淡。
“好奇心可是会害死猫的，你可不要对不了解的事物放松警惕。”
“猫？”人鱼小男孩无视了我所说的话，抓住了完全不是重点的字眼。
“就是陆地上一种很爱吃鱼的生物。”我低下身子捏了捏他的脸，“你可千万要当心。”
拉斐尔这回没有避开，只是死死地盯着我，“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人类朋友，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这种眼神……我一愣，随后背过身去不再看他，“对的，只要我在的话。”
“那你不在的时候，我也会努力保护我自己的。”
这个孩子有热烈的情感和充盈的内心，我不想拒绝他的请求，何况他还这么懂事。
“好。”我拉长了尾音，以一种哄骗小孩的语气答应了他。
坦白说我并不清楚来此地的原因，也不清楚和这个世界的人来往密切会有什么后果，可是，第三次了，我所接触到的能勉强称之为“人”的物种仅限这个小人鱼。
难道到这里来是为了要我拯救他？
“不过你下一次可不可以来得早一些？”拉斐尔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这个……我无法向你保证。”
“总之，你一定会再来的吧？”
和他相处的时光是短暂的，可能是意识到离别的时间渐近，拉斐尔说出的话带上了试探。
“嗯，会的！”我相信，只要有那块石板我还一定还会出现在这里。
我朝他伸出了小指。
“嗯?”他不明所以。
“这是我们人类许下誓约的仪式，照着我做就行。”
他学着我的样子伸出手指，乖巧地等着我的下一步指示。
我轻轻勾住他的小指，“拉勾。”
“拉勾？”
“这样就说明我们达成了约定，不会变也不会忘记。”
他轻声重复着我所说的话，再度展开了笑颜，“那说好了。如果你没来，我就……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的。”
“好。”听着这般稚气的话，我不由得笑了，“如果我不小心迷路了，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找到我啊。”
“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说第6章 重逢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