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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出入伦城 ...

  •   这是我跟着先生来到城市的第三天。
      城市的街道很干净,有很高的建筑,甚至还有搭台子做演讲的人。他们似乎很激情澎湃,台下也有很多相机在对着那人拍照,还时不时有一些台下的观众应和,只不过演讲的内容我听不太懂。听先生说,他们是在为自己的政党拉选票。
      说到相机,顺带一提,老师之前也有一个,就放在他的床头。不过我从来没见过他用相机拍过照。直到他死前几周,他突然用相机给我拍了几张照。
      我没问原因,他也没把洗出来的相片给我看过。
      当我在吉娜阿姨,一个先生雇来的阿什那女佣的带领下熟悉这座城市,也就是我们国家的首都——伦城的时候,先生已经给我办好了入学手续。
      吉娜阿姨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自己说她有着一张典型的阿什那女人的脸——深陷的眼窝,高挺的鼻梁,很薄的嘴唇。
      阿什那人在联邦的数量并不多,他们大多是黑户,也就是没有身份证明的人。看守所和遣送处往往会处理他们这类人,但很幸运,好心的先生收留了她,并为她解决了身份证明的问题,她很感激先生,并为他尽心工作。这也是吉娜阿姨告诉我的。
      伦城很繁华,不仅在联邦,就算在大陆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城市。
      “伦城是西大陆最包容,最繁华的城市之一,有多少诗人和作家写下过赞美她的诗句,”先生曾跟我解释,“他拥有许多国家艳羡的城市铁路系统,联邦最大的综合性舞台‘歌莱大剧院’,最忙碌的贸易港口···”
      “你很难想象,这是一座在二十年前才兴起的城市。”

      “小德,我想你会喜欢学校的。”晚饭后,先生把办理好的身份证件与入学函交予我。
      “嗯。我一定会努力适应学校的。”我应和着,接过先生手上的身份证明与入学函。
      身份证明上的名字是——德·斯康纳。
      斯康纳。这个姓,我在老师那里见过。老师生前从不忌讳在我面前读信,甚至读完后就把信随意地搁置在桌上。我曾多次看见过寄给老师的信封上写着“斯康纳先生收”。虽然老师未告知过我他的姓氏,但想必他就是那位斯康纳先生。
      而之前那个叫“洛夫”的名字···
      我想起来了,老师某短时间好几封信最后的署名都是“洛夫”。
      我并不是一个对文字和字母敏感的人。但那段时间,“洛夫”这个名字确实在老师信里出现的足够多。
      我不由得愣住了,以至于好久都没有打开那封入学函。可先生似乎并不意外,还很有耐心地坐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我,也不催促。
      先生一直是一个耐心很好的人。我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并没有向先生解释什么,关于老师身上的事情我也并不清楚。
      老师是某一天突然从小镇上出现的,没有引起过多关注,毕竟在外人看来,他是一个鲜少出门,脾气古怪的老头。只有他死后那片大火,才唤起了人们对他的探讨。
      我打开入学函,最后的监护人署名是——伯斯亚特·柯蒂斯。
      “顺带一提,小德,由于你未满16周岁,根据联邦法律,你需要一位监护人才能去学校。”先生似乎注意到我看到了监护人那一栏,“很遗憾,你现存的唯一亲人,也就是你的舅舅,并没有经济能力抚养你,且他身处境外,无法及时办理你的领养手续。所以,在上周,他把你的抚养权以文件形式转交给了我。”
      先生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似乎想表现的郑重一点,用和蔼地声音向我说道:“也就是说,我就是那位伯斯亚特·柯蒂斯先生。”
      “好的,伯斯亚特先生。”我朝他点头。
      我很感激先生,先生是个好人。但先生是把我带回来为他工作的,这一点,我一直没忘。

      第二天,我穿上学校寄来的制服准备去上学。
      我从未见过学校,内心倒是有些期待的。
      先生开车送我到学校,并告诉我下午吉娜阿姨会接我放学。
      我其实不想和他分开,我觉得每天晚上听他给我讲图画书就很有意思。但我不想给他添麻烦,还是点点头,乖乖去了学校。

      这样的生活大概过了几天,我也大致了解学校的规则了。
      听课,做作业,交朋友,偶尔做点测试。
      唯一值得说的是选修课。我本来想选择药剂学,可在选修课开课当天,解剖学的伊丽莎白老师却把我领走了。
      原来在入学函上学生就会填写自己想选择的选修课,而先生在把入学函交给我之前就已经帮我填好了,那就是——解剖学。
      我并没有对先生这种行为感到不满。从始至终,我都是感激他的。
      毫无意外,我在解剖学这门课里表现出了非凡的天赋。毕竟所有上课内容老师以前就给我讲过,实践过,甚至远不止这些。
      值得一提的是我的解剖学老师伊丽莎白。她是一位严肃干练的中年女人,据说是之前是伦城警务厅的一名警司,衣装搭配总是遵循“黑——白——灰”的配色,课程也很严厉。
      伊丽莎白老师似乎对每个学生的个人经历很感兴趣,她会在学生自己分别独立操作时下来询问学生,即使她看起来不是那种人。
      我跟她吐露我从镇上来城里的经历,当然,省略了很多情节。她似乎并不意外,甚至对于我能算得上“高超”的解剖技巧和知识也不以为意,就好像该这样似的。
      我从未跟她过老师的事情。但她望我眼神好像看穿了一切,也许是她之前是警察的缘故吧。

      必修课里我的生物和化学最好,总能拿到A。但我的语言学和写作课就显得很糟糕,甚至多次被任课老师训斥。我对此并不意外,我不是一个对文字敏感的人,甚至可以说显得有些迟钝。

      要是语言学和写作课课本能改成图画本或者数字和符号组成的就好了。我曾多次在心里想道。

      上学的日子很平静,先生对我也没有过多的要求。
      对比起在镇子上的生活,伦城的娱乐活动更加丰富。
      位于市中心的歌莱大剧院,先生带我去看过几次那儿的演出。
      歌很好听,戏还不赖。这就是我对演出节目的评价了。原谅我这生疏的形容,我的写作课一直不大好。
      走出剧院,街道林立的便是一个个俱乐部。都是些身着全套西装的体面绅士在出入,偶尔也会有一两名穿着繁杂礼服的女士进入这些俱乐部。
      听先生说,这些俱乐部都是采取会员制。他在国立首都大学上学期间爱和一位叫安东尼的先生来这条街上的俱乐部,为无聊的大学生活找点乐子。

      兴许是在先生的影响下,我偶尔也会关注一下报纸。班上的同学们也很爱带报纸来学校,在下午茶时间拿出来看一看,这会让他们显得很有格调。
      最近每个报社几乎都报道了一件事,一个最近兴起的党派魁首——约翰先生,在一天早晨被按例来他家打扫的家政工发现死于自己的卧室内,并附上了几张黑白照片。
      约翰生前是个激进分子,曾多次公开演讲抨击当前政府面对战争中立的态度。他主张联邦应该投入战争,在战争结束后一起瓜分利益,而不是等着战胜国的施舍。
      很显然,联邦长期安逸和平的环境让这位先生骨子里的好战藏不住了。我打心眼里讨厌这种人。
      报纸上还在跟踪这件事的后续调查,记者们在警察那里得到了更多信息,包括约翰先生死于药物中毒,但具体死亡时间无法断定,还发现了一封遗书等等,可惜的是遗书内容并未公布。
      许多党派的魁首都公开发布公告声称此事与本党无关,并非政治报复之类的。
      毫无意外,这引发了社会激烈讨论。
      学校里几乎每个同学都在讨论这件事,他们都在猜测是谁杀了约翰,还会顺便聊到政治,就像一位体面的绅士该做的那样——红茶,报纸,政治。

      学校里有位年长的校工叫温桑。我常常可以看到他佝偻着背一步一挪地往学校的回收站扔每个年级制造的垃圾。
      有时,我会帮他拎一些垃圾袋,这样他就可以一次性把垃圾全部倒进回收站而不用往返教学楼与回收站多次了。可校工温桑似乎表现得战战兢兢:“小少爷,这种事情交给我这种人来做就好了。可别弄脏您的手。”
      我帮他,是因为我想起了我死去的爷爷。爷爷是个跛子,走起路来也和温桑一样,一瘸一拐的。
      “我不是少爷,我叫小德。”我坚持帮他把垃圾袋提到教学楼下。
      见我坚持,他也没办法。

      那是一次随堂小测后,我发现校工温桑在教室门口等我。他有些畏缩,见我出来也踌躇着不敢叫我。他是怕我被他这种人叫住会在同学面前丢脸。
      我用手示意他去走廊尽头的环廊,他弓着身子拖拉地跟在我后面。
      “是这样的,小德少爷,我···”即使我们身边没有任何人,他也在继续斟酌着开口,“我的孙女马上要过生日了,我想送她一本图画书,就像您上次在走廊上看的那本一样···可您知道,我没念过书,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不太了解您这个年纪的孩子喜欢什么···我····我想···”他说话时一直不停用他那粗糙的手摩挲着他手腕间一条掉色的手链,应该是布条做的,但是编制手法却很复杂,做这东西的手应当很巧。
      “我明白了,温桑爷爷,我会帮您选的。”我向他承诺,老人不停向我道谢。
      下午,我陪他选好了图画书。他把一团揉得很皱的纸币和少许硬币捧着递给售货员,就像小孩子第一次买糖一样。
      我们一起走出书店,温桑爷爷一直跟在我身后,双手捧着那本刚买的图画书。到了一个岔路口,他终于开口了:
      “小德少爷,这也许很冒昧,但我孙女,一直想当面感谢您,感谢您在学校帮我做的那些事。她是个好姑娘,她一直很知恩图报,如果您愿意···”
      他似乎没法说下去了,声音也是越来越小。在他看来,我是一个住在香榭大道小洋楼里的一个少爷,与他所居住的下城区格格不入。
      他不知道,一两个月前,我与他的境况差不多。
      “当然可以,我很荣幸。”我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答应了他。最近因为小测时间不固定,我都让吉娜阿姨不用来接我,再加上先生也在餐桌上说“小德确实也需要一些自己的时间”,因此最近我回家的时间并不固定,也不会让他们担心。

      下城区与先生所居住的上城区,只是被一座集市隔开,却完全像两个世界。
      上城区有鲜花,有干净的大道,有时髦的妇女,拿烟斗抽烟的绅士;下城区只有肮脏的街道,空气中的铁锈味,互相咒骂的混混,我甚至看到好几个孩子光着脚在满是泥土和污水的街上跑。
      终于到了温桑爷爷家,与其说是家,这里更像是集装箱。
      温桑爷爷有些不好意思地给我开门,他的住所很小,只有一间卧室,里面放了两张矮脚床。
      “爷爷!”屋内传来了女声,想必那就是温桑的孙女。
      “小德少爷,这是我孙女格伊娜。”温桑向我介绍。
      格伊娜身材干瘪瘦小,一头棕发随意披散在脑后,身上穿着有好几块补丁的旧布裙,不过不太合身,应该是别人给她的。
      格伊娜正在缝补衣物,见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了针线,向我腼腆一笑:“你好,我是格伊娜。非常感谢您对我爷爷的帮助。”
      “不客气。”我回答道。
      之后我就不知道该聊什么了,我不是一个善于交流的人。好在温桑爷爷把图画书给了格伊娜,我们顺势聊起了图画书的话题。
      毫无疑问,我们成为了朋友。格伊娜虽然只比我大了两岁,但会的比我多多了,她是个很能干机灵的姑娘,她的手很巧,缝补衣物,制作小饰品,她都会。
      格伊娜与我一样,都是被战争伤害的人。
      格伊娜和温桑爷爷都是萨得比格人,他们的名字也确实不像联邦人。是因为萨得比格的战争,他们才逃到了联邦。
      连续几天,我都放学去找格伊娜聊天。

      先生注意到了我连续几天都会来地比较晚。某次饭后,他用鼓励地口吻对我说:“小德交到朋友了吗?这真是一个不错的开始,吉娜你觉得呢?”
      他把目光投向正在侍弄阳台上娇贵的花草的吉娜阿姨,吉娜阿姨也向我投来鼓励的目光:“多交朋友是好事,先生。”
      “邀请朋友去古尼斯广场的饭店吃饭怎么样?我来安排,”先生拿起吉娜阿姨刚取回来的晚报,柔声道,“邀请来家里也可以,不过需要提前跟我说哦。”
      我摇摇头。我知道先生是个好人,我怕温桑和格伊娜会给他添麻烦。
      先生到现在也没告诉我他的工作,吉娜阿姨也闭口不提。
      先生的书房总是紧锁的,只有先生才有权力打开它。而我带来的,老师留给我的——手术刀和工具箱也以“不宜带去学校”为由锁在了书房里。
      家里唯一一台电话机也在书房里。电话机是个奢侈的玩意儿,收费昂贵,而且依靠电力公司手工接通电话线,因此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将书信作为交流方式。
      我从未见过先生带过什么朋友回家吃饭什么的,只知道他时常出去应酬,大多数在晚上,有时会提些东西回来。
      而就在那天晚上,我见到了那个人——洛夫先生。

  • 作者有话要说:  作品是架空背景的,世界观设定会慢慢补全。
    现阶段只会牵涉到西大陆七个主要国家。
    小德与先生所处的联邦坐拥几个主要的贸易优良港口,是最近四十几年所兴起的后起之秀。
    联邦对外宣称包容,民主,欢迎不同民族的人一起加入联邦。
    联邦实行议会制。
    虽然战争频发,但联邦很少加入战争。
    一部分是由于联邦人民抗拒战争,一部分则是因为联邦优越的地理位置。
    联邦只与萨得比格东部接壤一小块,其余全部临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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