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逢春》凌花雾

1、第 1 章

　　朝歌城外的官道上，尘土飞扬。“哒哒哒哒”的马蹄声响成一片，整齐而厚重。
　　楚眉间骑马走在军队的最前面，遥遥望着朝歌城。近乡情怯，平时训练有素的军队也难免发出阵阵杂音。
　　“……回家了！”
　　“……这么赶路还是错过上元节了！”“……快别说了……将军的生辰都是草草敷衍过去的……抱怨什么……”
　　“……上元节！不就是咱们将军生辰吗……”
　　“将军一贯就是不爱过生辰的……”
　　“总之回家了……也不知道我家妞妞……”
　　楚眉间正听得入神，不防肩膀被轻拍了一下，这才发现楚蕴泽不知何时已和她并骑而行。
　　“可要整肃？”楚蕴泽侧身看着她，额头上几缕碎发随着他起伏的身体上下飘飞。
　　楚眉间忍俊不禁，不由得伸手过去将那发拨至他耳后，楚蕴泽也不躲，反而又凑近了几分方便她整理。
　　“你不是平素最重仪表？看来是朝歌的寒风多情，扰了我们握瑜将军的心！”楚眉间眨了眨眼，虽然面上还带着连日赶路的疲惫，但语气里是说不出的轻快，“既如此，便随他们去吧！”
　　楚蕴泽被楚眉间打趣也不恼，轻笑着紧了紧楚眉间的狐裘披风：
　　“朝歌风大，别吹倒了你！”
　　还未至朝歌城，却已有官员在路旁等候，见楚眉间他们靠近，连忙俯身行礼，“臣等恭迎怀瑾将军、握瑜将军！”
　　楚眉间早已敛了眉目，轻点头算是回礼，倒是楚蕴泽主动下马，向几人握拳，端的是随和谦敬：“辛苦各位大人等候，我与怀瑾将军感念各位的心意！天寒风急，各位大人起身吧！”
　　众人闻言赶忙起身，却无人敢议论一句楚眉间的“傲慢”，且不说那是夏帝心尖尖上的宠臣，单是楚眉间征战沙场守卫大夏多年从无怨言这一件事，就让他们无从置喙。
　　守城的兵士见她靠近，连忙打开城门，未及城门全部敞开，已可以听见城内传来的朝歌百姓们的欢呼声，楚眉间嘴角划过一抹淡到几不可察的微笑。
　　“你还是这么厌烦礼部的那几位大人？连马都不下，也不怕他们回去要怎么上表参你！”楚蕴泽虽这样说，可语气也是只有无奈没有责备。
　　“你明白的，我只是看不惯他们假模假式那副样子，前年科举舞弊，他们互相推诿上下沆瀣一气，最终还是不了了之，苦的还不是那些寒门举子！再说兴办女学，当年我娘还在的时候他们便处处反对，如今好容易建成了，又是三天两头给我们找不痛快！罢了，懒得应付，推说我累了便是。”楚眉间摆了摆手，“更何况有你出面斡旋，也算是尽礼了。”
　　一进城，便看见百姓们自发地挤上朝歌的街道，面上皆是喜气洋洋，大燕毗邻大夏，边境线上尔多斯沙漠附近的荆州一向不太平，边境百姓苦不堪言，奈何荆州遥远，纵然有心想护亦是无力，朝中大臣莫衷一是，多数只当大夏没有此城。去年十月荆州传来军报，兵部甚至胆大包天妄图瞒而不报，好在兵部侍郎林青斐察觉端倪上书谏言，这才有楚眉间自请出兵讨伐的机会，这一去就是三个月。
　　百姓们的声音此起彼伏，“怀瑾将军威武！”“握瑜将军威武！”“危楼军必胜！”
　　楚眉间趁着这会儿赶忙问了一句：“马车里那个怎么安排？”
　　楚蕴泽面上是微风和煦的笑容，“不是说先送回咱们府上等他醒了再说吗？”
　　等军队散开回了校场，剩下这一小队人行至僻静处，楚眉间转过马头，几个瞬息就到了马车跟前，轻轻一跃便在下马的同时踩上了马车的车辕，左手轻叩马车门，右手打了个响指，她的马奔霄就径直朝着楚蕴泽那边过去了。
　　马车门开了，露出淞雪的脸。
　　“他可醒了？”楚眉间没有进去，只是借着开门的亮光看了一眼那个蜷缩着躺在榻上的男子。
　　那人面容沉静，浓眉在睡梦中微皱，长睫鸦羽般在眼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鼻骨挺直，却连着翘而饱满的唇，给这张本该冷淡的脸上平添了一抹艳色，却不违和，反叫人觉得有种别样的风流。
　　这样的一张脸……楚眉间想起半月前从山贼手中救起他时这人身上沾染灰尘与鲜血，却穿着白色淮光锦制成的衣服……
　　不是普通人……楚眉间暗想，可惜这人身上除了一堆瓶瓶罐罐外没什么其他能证明他身份的物件。
　　淞雪摇头：“回禀将军，这人今天倒是安稳多了，不发热了，伤口也都慢慢结痂了，应当是好多了。”
　　楚眉间点头：“那便好了，也不枉我救他这一遭，你先带他回府吧，我同哥哥还要进宫回报军情，庆功宴上我再打听打听，看看到底是哪家丢了这么个公子。”
　　“可属下先回府，您一个人……身边也没个伺候的奴婢……”
　　楚眉间笑着摸了摸淞雪的头发：“不必担心，我和哥哥一道，不会有事的，更何况，估计窅窅和阿寂会在的，你就放心先回去吧，帮我先安排好这人，再准备洗澡水等我！”
　　说完也不等淞雪的反应，楚眉间就踩着路边的房檐几步又追上了楚蕴泽，檐下风铃摇晃。
　　两人不再言语，全速奔向晚霞下的兴德宫。

　　楚眉间和楚蕴泽跟着内侍白公公走向福阳殿时，正是夕阳无限好的时刻，回廊曲折，廊外雪落梅花枝头。大殿庄严肃穆，还没进殿，远远就已经听到了丝竹管乐之声，两人悄悄对视一眼，却都未曾言语。
　　走在前面的白公公却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回身朝二人行礼：
　　“老奴年迈，忘性大，两位将军勿怪，是陛下体恤您二位辛苦，便先安排下这庆功宴，荆州的情况等明日早朝后再去颐和殿回禀圣上……本该早些说，倒是老奴失职。”
　　说罢便要直直跪下去。
　　楚眉间赶忙扶住白公公的胳膊：
　　“无妨，冬日回廊地砖寒凉无比，白公公勿要责怪自己。”
　　“老奴多谢怀瑾将军！人人皆言怀瑾将军是外冷内热，心肠是最软的，是真把咱们这些轻贱之人也当人看的好将军！怪不得陛下看重您！”
　　楚眉间听着白公公讨好谄媚的话却并不十分高兴，她轻轻一笑，似呢喃一般：“……是吗……当年……”
　　她却不再言语，仿佛喉头被什么哽住一般。
　　当年她娘也是被这样称赞着，最后走向了那个万劫不复的结局。
　　楚蕴泽隔着衣袖握住了楚眉间的手，那一点温热沿着楚眉间的手心一路传到心间，楚蕴泽朝着白公公浅笑着说道：“公公带路吧，若是误了时辰便不妥了。”
　　推开殿门前，楚眉间强迫自己整理好心情，随着楚蕴泽一同跪在殿前柔软的毯上向夏帝行礼。
　　“臣楚眉间/楚蕴泽参见陛下，荆州之乱已平，特快马速回，盼陛下安！”
　　殿内一瞬间安静，只余夏帝浑厚的声音响在两人头顶：
　　“好孩子，快快起来，让朕好好看看！”
　　可还没等两人起身，夏帝已快步下阶拉住楚眉间的手左右瞧了起来。
　　这个大夏王朝的帝王如今不过四十岁，身量虽不高，却算不得瘦弱，看得出是年少时有习武的底子在的，或许是整日理政，眼角倒是比同样年纪的男子多了些细纹，不笑的时候有种不怒自威的严肃。
　　这样一个人，却不顾在场这么多人，只拉着她的手摩挲。
　　“皎皎瘦了，十七岁的生辰都没赶得及回朝歌……朕没有照顾好坠夕的女儿……”
　　楚眉间低垂眉目，听着夏帝提起自己的母亲，眼波微动。
　　福阳殿两侧坐着的各位皇子公主以及大臣们早已开始窃窃私语……是啊，这样的来自皇帝的明目张胆的偏宠如何能不让人议论呢？
　　楚眉间强迫自己牵动嘴角，就像这么多年她无数次做的那样，她说：“多谢陛下关心，保卫大夏是臣的本分，不敢居功。”
　　夏帝这才放下楚眉间的手，疼惜地点了点头，随即面朝大殿扬声说道：“众卿若皆如怀瑾将军，我大夏何忧？何惧？”
　　一瞬间楚眉间只觉得如芒刺背，无数道目光盯着她，让她的心怦怦急跳。
　　众人哗啦啦拜倒一片，高喊着“陛下英明神武！”
　　楚眉间只觉天旋地转，她下意识看向身侧，正对上楚蕴泽温柔澄净的双眸，那双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她仿佛寻到了支撑的锚点一般终于再次找到了力气。
　　楚蕴泽看着楚眉间惊慌无措的眼眸好像突然亮了一下，而后却又快速地黯淡下去，他看着她慢慢地也跪下去，跪在夏帝面前，他看着那个年近四十岁却仍旧精神饱满，外人面前永远威严的九五至尊望着楚眉间那代表着服从的发顶，好似在那一瞬间露出了某种畅快的笑容，却又让人疑心是自己看错了，楚蕴泽只觉得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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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hello~各位宝贝们~本人虽然一直喜欢乱写，但这次是第一次在晋江正式更文~很多不太懂的会努力摸索滴~大家有什么意见多多评论~作者听劝！能改的都一定会改滴~拜托各位啦！（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