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回穿梭时间》细雨带微风

2、第 2 章

　　被围困在中间的女孩名叫付汝敏。一个莫辨性别的名字承载在一位五官朴素的胖女孩身上。

　　记忆如涨潮的水一点点涌上陆清回的心头，关于付汝敏的往事也渐渐清晰。

　　付汝敏其实并不突出，黝黑的皮肤像是一层保护色，能让她隐匿在各个角落。

　　她很少说话，偶尔被老师抽中也是细声细语地回答。陆清回记不清她成绩如何，大概是不好也不差。从未被班主任林语文夸奖过，当然也没有指责。

　　付汝敏是这个班级里一个安静的分母，她本来的结果是读书毕业，而后与所有人失去联系，若干年后的同学聚会也不会有人注意她的缺席。

　　可霸凌永远不知道会降临在谁的身上。

　　三年级的体检，记录每个孩子的身高体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孩童也不例外。胖在这里似乎成了一种罪过。

　　付汝敏走上测试仪后，她身后的女生探头看了看，发出一阵讥笑：“快看，付汝敏的体重快赶上身高了呀！”

　　男生队列瞬间有些骚动，不少人像闻着味的苍蝇一拥而至。

　　“我看看我看看，她这么胖啊！”

　　“她是个比男生还胖的女生，简直就是正方形！”

　　“付汝敏，你不该叫付汝敏的，你就该叫付乳猪！”

　　付汝敏被人群围困得进退两难，无措地站在体重秤发抖，仪表板摆动的指针是她起伏不定的心绪。

　　体育老师发现这场闹剧，过来驱散围观的学生。可惜他没能驱散投在付汝敏身上的目光，也没能驱散往后日子里一直伴随她的“付乳猪”这个绰号。

　　那天后，付汝敏依旧低调安静地做一个透明人，她想做一滴融入大海的水，谁也不能发现她。但她是一条鱼缸里的金鱼，一旁的孩子将她捞出，看她在空气里无助地抽搐，再将奄奄一息的她投入水中，如此循环往复。

　　霸凌许多时候真的不需要理由，只是随便找个载体，将某些人藏在内心的恶肆无忌惮地释放。

　　付汝敏此时屈膝蜷缩在墙角，双手环抱小腿，将脸埋在其中一言不发。

　　领头的男生带着他的几个小弟，一边坐在课桌上晃动着双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朝付汝敏身上扔着粉笔头：“付乳猪，你别趴在这里啊，去垃圾堆那边，那才是你的猪圈。”

　　旁边几个围观的女孩被逗乐地笑了两声便转身离开，打扫卫生的值日生绕开他们继续保洁。

　　陆清回还记得领头那个男生。他叫徐建国，父亲是本地一所驾校的老板，母亲开了家小超市。在陆清回生活的小县城里称不上有权有势，到也算是比较宽裕。

　　况且在小地方做生意的人三教九流都打交道，一身江湖气也传给自己的儿子。徐建国学习不好，却在班里也算是拉拢一批男生整日无事生非。班主任林语文有时批评他几句，他便嬉皮笑脸过去，林语文到也不计较他。

　　也许是付汝敏的沉默让他感到无趣，他拍拍手掌的粉笔灰，跳下来说：“你怎么和头死猪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样吧，你哭两声，我们今天就放你走了。”

　　依旧是长久的沉默，徐建国有些被激怒，挠挠头不知道还有什么对策。

　　旁边的跟班提醒着：“徐哥，乳猪都是红色的，只有这头付乳猪是黑色的。不如咱们试试这个。”

　　跟班晃动着手里的红色粉笔，徐建国一拍手：“好主意，咱们给她上个色。”

　　几人走上前去，一个揪住付汝敏额前的刘海，用力往后拽，露出付汝敏惊恐的双眼。她眼眶转红，紧咬着失去血色的嘴唇，却也没哭喊。

　　徐建国双手各抓一把红色粉笔，用力在付汝敏脸上揉搓。大概是粉笔灰掉进眼中，付汝敏皱着眉头紧闭双眼。

　　她用力地左右晃动着头，可这样的挣扎只是让徐建国几人哈哈大笑，变本加厉地涂抹她的耳朵，下巴和脖子。

　　这一幕小学时陆清回就司空见惯，如今再回到小学时期遇见，他除了些许怜悯也没有太多的情感。自顾自地收拾着书包，只是走到教室门口时回头冲里面的人喊了声：“老师好像来检查卫生了。”

　　徐建国低声骂了一句，示意其余几人扔下付汝敏快跑。

　　走出校门的陆清回就将付汝敏置之脑后，这时的县城还没有高楼大厦，抬头就能看见夕阳一点点没入地平线，橘黄的晚霞将小孩的身影拉扯得如同成年人那般高。

　　路过小区门口那家玩具店，和蔼的店主爷爷向陆清回招招手。他愣住了，记忆中店主爷爷在他高中时肠癌离世。

　　这个游戏真的能让人回到过去吗？陆清回从一开始以为是梦境，到现在逐渐相信。

　　如果去世的店长爷爷也可以再见到，那是不是意味着......

　　陆清回脚步加快，逐渐飞奔起来。背上的书包跳动着拍打他，像是怂恿，又像是在劝阻。

　　跑到楼下时他已经闻到熟悉的糖醋排骨香味，过去陆母总是调侃他长了副狗鼻子，在楼道里就能闻到今天的饭菜。

　　站在大门口，陆清回双手颤抖地拿出钥匙，迟迟不敢开门面对，怕巨大的期望之后落入悬崖的失望。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陆父虎着一张脸吼道：“臭小子就知道你犯了事不敢进门！”

　　陆父话还没说完，陆清回一个箭步冲入他怀中，抱着他嚎啕大哭。

　　陆母闻声跑出厨房，焦急地询问：“这是怎么啦，是不是今天打架伤到哪儿啦。”

　　陆父无奈耸耸肩：“不可能吧，人家蒋部长给我打电话时说没多大事，就是两孩子间的小矛盾。”

　　陆母仍然不放心：“回儿，是不是哪儿痛给妈妈说。”

　　隔壁邻居这时打开门问：“怎么了老陆，在教训孩子？这么大孩子说两句得了就别动手啊。”

　　陆清回父母都是国营工厂的职工，从有记忆开始他就住在国企大院里。一个小区里大多都是熟人，包括他的小学也是厂子弟校改制而来，班里的同学大多也都是附近几个国营工厂职工的儿女。

　　陆父摆了摆手：“得了得了没啥事。”说罢将陆清回拉进家中。

　　沙发上陆清回渐渐平息了情绪，血液流入哭得有些缺氧的大脑。他暗想：寻回穿梭时间，这个游戏真的能把我带回到过去吗。那我可以在这里生活多久？怎么才能改变老爸老妈的结局？游戏里的任务又是什么？

　　千头万绪萦绕心头，陆清回脱口而出：“爸妈，你们千万不要去参加我大学的毕业典礼！”

　　陆父说到一半的话卡住了，伸手摸了摸陆清回的额头：“这孩子没发烧啊。”

　　接着又语气强硬地说：“你小子别想和我装傻充楞，赶紧吃饭，吃完和我去蒋部长家和他儿子道歉。我可是问了你们班主任，她说是你先挑的事儿。”

　　提起蒋部长，陆清回想起，他是工厂生产部的部长，也是自己老爸的顶头上司。至于他儿子，蒋绪安，正是陆清回他们班的班长。

　　究竟发生过什么矛盾，陆清回早已记不清。小学生幼稚得很，连同桌谁占得位置都都可以争起来，无非就是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陆母出面打着圆场：“行啦，要我说回儿他那班主任也有问题，不就是看老蒋给她送过礼，就偏着老蒋那儿子吗。”

　　陆父咳嗽两声：“孩子面前别说这着。”转头拍拍陆清回的背，“快去吃饭，吃饭时想想一会怎么和人家道歉。”

　　陆清回倒是没把道歉放在心上，他现在的首要目标，是改变父母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