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梅》千山彻

5、追随

　　珺玹脑海里不停回荡着柳江那句“温柔”的警告：管好他……护他……管好他……
　　珺玹有些头昏脑胀，腹部的灵丹也在隐约作痛，他撑着回了寝殿。
　　一把推开门酿跄着进入，然后反手将门关上。他低头背靠着门，呼吸急促着。
　　这是柳江的警告，他知道。他对柳江的恐惧，是从心底里迸发出来的，从小时候在帐后偷看到柳江一剑砍下堂下大臣的头颅那一刻，他就开始抵抗柳江。
　　再到后来他寻不见父亲，听下人说是母亲囚禁了他，他便一个人偷偷去地牢，看到父亲的惨状，又想到柳江的脸上爬上的金色诡痕，珺玹真的觉得柳江是疯了。

　　柳江在不得已退位的时候，用诡术封印了珺玹的灵丹。
　　珺玹书房的书，全都是针对于无法使用灵丹的人的修炼，那些书早就被珺玹翻烂了，早就熟记于心了。

　　珺玹靠着门缓缓滑下，坐在地上闷声忍受着灵丹的剧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疼得晕了过去。再醒来是被敲门声喊醒的。
　　“陛下！陛下！”
　　是十五的声音，珺玹揉了揉头起身，打开门，苍白的脸和唇还没有恢复血色。
　　十五立马抓住珺玹的两只手：“陛下你怎么了？”
　　珺玹没想到十五的反应能这么大，没反应过来要回答什么：“没什么，我这不好得很吗？”
　　十五拉着他的手往里屋走，把他按在铜镜前的凳子上坐下：“哪好了？”
　　珺玹看着自己煞白的脸，嘴唇轻轻动了动却也没说话。

　　十五运转灵丹想要给珺玹缓缓，刚抬手就被拒绝：“十五！不用，不用……”
　　“可是陛下你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你怎么吃得消？为什么每次都拒绝！？十五只想让陛下好过一点。”
　　珺玹笑着从凳子上起来，转过身和十五面对面：“你呢？你也不过是个的孩子，哪用着处处为我想。”
　　话虽这么说，可细数下来，珺玹只比这个他口中孩子大了一岁，他又当如何呢……
　　珺玹问道：“上次你看的那本《问修》练得如何了？”
　　“看完了。”
　　“走吧，让我看看成果如何？”
　　“不行！”
　　珺玹没想到十五会拒绝：“为何？”
　　“陛下这样，如何同我比试？”
　　珺玹感到有些好笑：“这有何不可？那要不然……你只练给我看，行吗？”
　　十五点点头。
　　外面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十五拿了件披风披在珺玹身上。就好像……是在散步一样，珺玹走的慢，十五也慢慢的跟着。

　　珺玹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看着。
　　十五抬手，那把灵弓就被他紧紧攥在手中。
　　十五身姿轻盈，灵弓两头的剑刃在空中不停划过，只看得见莹莹白光和空气被划破的“唰唰”声。
　　十五抬起弓，弓弦随着他另一只手向后拉动的动作，浅浅显现出来一条灰白的痕迹。四周的风骤起，以十五为中心翻涌着，最终凝为一支看不见的箭随着十五手指的松动被射出去。
　　“咻！”
　　面前的一棵树干上出现了一个“完美”的洞。
　　珺玹道：“你把《问修》和御风术结合在一起，是个好的想法。可风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用眼睛是行不通的，要化无形为有形还太难，就像你刚才最后那一箭，虽然致命，但蓄力太久。”
　　十五转头看了看那树上的窟窿，道：“陛下的意思是只要十五缩短射箭的时间就可以了，对吗？”
　　“为什么执着于远射？给了你弓之后又要在两头加上剑刃，这样很危险，你不是已经因为这受过伤了吗？”
　　十五垂眸，轻言道：“陛下……十五是您的死士，是要保护陛下的。若是我和陛下距离远了些，陛下遇险的时候我也可以及时护住陛下，若是我和陛下背靠背遇敌，也可以不脱您的后腿……”
　　珺玹没想到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去同时练习远射和近攻。
　　十五道：“陛下，我只想尽我所能去追随你……”
　　珺玹起身走到十五面前：“你已经追上我了，用不着如此拼命，再者，我也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人啊。”
　　十五眼底泪花闪闪的：“陛下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
　　“沈将军，蔺将军，还有仇将军，他们都比我厉害，还有你，你的御风术我不也不会吗？”
　　“可这是陛下不愿去学御术，不是吗？”
　　珺玹一愣，答道：“并非不愿……我，我不是有你保护我吗？那用得着去修炼这些呢？”
　　十五盯着珺玹的眼睛，但他看不出来什么。

　　二人在回寝殿的路上，撞上了两个嬉笑打闹的孩童。
　　“哈哈，哥哥你完蛋了！我要回去和爹爹告状！”
　　“你敢！”
　　“啊……”那小女孩撞上了珺玹，头都还未抬起就赶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珺玹道：“无事，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乱跑？”
　　女孩抬头看着面前的人：“我们马上就回去了呀。”
　　“嗯，你叫什么名字？”
　　这时候男孩开口：“她叫张彩云，是我妹妹！”
　　“嗯……你别激动，我不是坏人啊，那你叫什么名字？”
　　“张宇！家父张寰！你别打我妹妹的主意，我爹爹可是朝堂重臣！”
　　珺玹被逗笑了：“是吗？你们是张丞相的孩子啊，那确实惹不起。”
　　张宇有些了不起的努了努嘴。
　　珺玹笑着对十五说：“十五，你送他们回去一下吧，天黑了小心点。”
　　十五不想，他还没有和珺玹吃晚饭呢，但没办法，只好点头答应。
　　珺玹道：“膳房应该没有吃的了，我去做，等你回来一起吃。”
　　十五见心思被拆穿，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开心：“谢陛下！”

　　又过了许久，天气已经开始变冷了，这时候离沈煜和蔺眉他们去边疆打仗已经有好些时日了。
　　算算，也该回来了。

　　珺玹坐在堂上，等着三位将军归来。
　　“仇将军到！”
　　珺玹有些疑惑，心想：三个人不是一起的吗，怎么仇应儒一个人先来了。

　　仇应儒身上的战甲还未卸下。介胄之士不拜，只得以军礼见。
　　仇应儒行了一个军礼：“拜见陛下！”
　　“沈将军和蔺将军呢？”
　　“蔺将军她身受重伤，沈将军先行带她回府就医了。让臣传话，说等蔺将军好些之后亲自来向陛下赔罪。”
　　珺玹道：“无妨，仇将军你也辛苦了，还有三府中的将士们，赏赐我随即就叫人送到府上，你们也好好歇歇吧。”

　　这些年过得也算风平浪静，只是珺玹还时常受着柳江的发泄。他那个在地牢的爹，也只剩半条命吊着了。
　　至于珺璃，柳江大概已经要对他下手了吧。
　　那个比他小了八岁的弟弟，当真……承受的住柳江的压榨吗……
　　珺玹在担心，但又立马否定：这有何好担心的……跟你又有何干，自己先活下去再说吧……
　　可是，身处深渊的人，看着在一个人将要重走自己的路，怎么会做到孰视无睹……

　　上次见面诡痕看样子已经快要布满她的全身了。

　　柳江穿着袍子，像是要把自己藏匿起来一样，浑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珺玹……我传位与你有多久了？”
　　“……三年多了。”
　　“三年啊……你今年有十八了吧。”
　　“十七。”
　　柳江轻声笑了笑，像是自嘲，又像是嘲讽，珺玹从来听不明白柳江的声音，也看不明白柳江的眼神。
　　柳江顿了顿，又道：“这些年，听说天南国被你治理的不错……比我好？”
　　“没有！不……是还比不上母亲。”
　　警告？试探？绝不可能是普通的询问，这句话是在做什么……
　　“哈哈哈哈……珺玹，我希望你不要让母亲失望，你那个弟弟，交给你处置了。”
　　珺玹冷汗直冒，他害怕，但他躲不开。
　　又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总要让我动手？我来处置……
　　珺玹整个身子都在抖，为什么呢？当年对待那些个连名字也没有的死士们也是这样……
　　究竟为什么呢？要让一个什么错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来承担，来做这一切……
　　“知道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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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哈……我又要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