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雁》橘色天空

9、第 9 章

　　饭后，林晨洗碗，季夏在客厅坐了会儿，便回房休息。
　　林晏和问叶疏云：“我们出去走走？”
　　叶疏云小声道：“太麻烦你了。”
　　林晏和说：“随便逛逛，怕你待久了不自在。”
　　叶疏云：“好。”
　　林晏和没有开车，他和叶疏云慢慢走出小区。
　　林晏和说：“这是我爸妈在我高考后买的，大二时搬来，我只有节假日回来住。后来跟同学创业，在外面租房，很少回家。”
　　叶疏云知道林晏和有意找话，便问：“你们以前住哪里？”
　　“我爸单位的福利房，离这儿20公里左右，附近有小学中学，上学很方便。”林晏和道，“搬家后卖掉了，旧小区没电梯，爸妈考虑养老，所以换了电梯房。”
　　“你为什么不回来买房？”

　　“我在G市上的大学，大学期间跟同学一起创业，顺利发展下来，就留在那边了，平时回来不远。”林晏和解释，“你大学是在G市念的吗？”
　　叶疏云说：“不是，我是xx师范大学毕业的。”
　　林晏和一听，H省的，下意识认为大部分本地人会留在当地上大学。他问：“你是H省人？”
　　叶疏云摇头：“不，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人。”
　　林晏和猜出原因，不再多问，换了话题：“跟大学同学还有联系吗？”
　　“没有留在H省工作，很久不联系了。”
　　“平时见你早出晚归，人际交往应该不多？”
　　“基本没有。”对于这些，叶疏云能免则免，“偶尔同事聚会。”
　　“我不急着用钱，你不要太劳累，身体要紧。”林晏和说，叶疏云素来神色淡淡，喜怒起伏不大，或许已被生活磨平棱角。

　　“习惯了。”叶疏云抬头，天很蓝，风很轻，心境很平和，“拖延会形成惰性。”
　　叶疏云这般坦然，林晏和感慨万端，糟糕的家庭环境下，叶疏云还能言信行果，他大可翻脸不认账，远走高飞，何必替叶小英背黑锅。
　　“我相信你能还清。”林晏和笃定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好。”
　　“谢谢，暂时不需要。”叶疏云不想跟林晏和有牵扯，他们行走在两条平行线上，本无交集，也不该产生过多交集。
　　两人在春江花悦苑附近闲逛。林晏和进超市买了几罐啤酒，留着晚上喝；叶疏云表示没有东西买，他不打算熬夜。

　　林晏和和叶疏云回到家时，林晨正在厨房备菜，季夏打下手。
　　叶疏云默默走到阳台，假装看风景。
　　要是当年不认叶小英欠下的债，如今会不会好过些？叶疏云心想，他不该心软，惦记那点骨肉之情，叶小英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他为何要履行做儿子的义务。
　　林晏和的宽限，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我能还清欠款，仍然有机会过上安稳的生活？
　　我能等到那时候吗？
　　叶疏云思绪杂乱，一边想着过往种种，一边想着这几日该如何同林晏和唱好这出戏，毕竟他早上差点露馅，接下来须慎之又慎。

　　“有心事？”
　　身后突然传来林晏和的声音，令叶疏云猝不及防。
　　叶疏云头也不回：“没有。”
　　林晏和说：“妈让我叫你进来喝汤。”
　　“哦……”叶疏云应道，“准备吃饭了吗？”
　　“还没有。”林晏和说，“对了，今晚我们分房睡。理由是，你为了准备期末考试，压力大，睡眠质量差，还没调整过来。我来说，你配合。”
　　“那间书房有床？”叶疏云问，他看到屋内的布局，以为第三间房是书房。
　　“多功能室，有床。”林晏和说，“之前我奶奶来住过，床上用品都洗过。如果你介意，可以睡/我的房间，我去多功能室。”
　　“不用这么麻烦，谢谢你的周到。”叶疏云没想到来了这里还能分房睡，他差点以为要与林晏和同床共枕。
　　林晏和：“那就这样说好了。”

　　林晨在厨房忙活了几个小时，共做了六个菜，寓意六六大顺。
　　金汤佛跳墙，清蒸鲈鱼，荷塘小炒，蚝油生菜，黄金发糕，羊肚菌排骨汤。
　　往年，林晏和一家都是和爷爷奶奶、叔叔一家一起吃年夜饭的。今年例外，今年是叶疏云成为林家新成员的第一年，要在春江花悦苑过除夕，明年大家再一起吃年夜饭。
　　对林晏和来说，是寻常的每一年。
　　于叶疏云而言，是特别的第一年。
　　叶疏云自认不是一个容易情绪化的人，可此情此景，对于从未体验过这一切的他，既是奢侈，亦是触动。
　　叶疏云深知，当前自己的每一点情绪，都会被林晏和、林晨、季夏收入眼中，然而，控制情绪谈何容易，叶疏云又不是天生的戏子，先前说得有多轻松，现在坐得就有多煎熬。
　　他不属于这里。

　　林晏和时不时留意叶疏云，生怕风吹草动。
　　林晏和问叶疏云：“想吃什么？我帮你夹？”
　　他一出声，叶疏云瞬间回过神：“我自己来。”
　　叶疏云用勺子舀了点鲈鱼，就着米饭吃起来。鲈鱼新鲜嫩滑，葱丝热油激发香气，入口鲜甜。
　　“晏和，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季夏问，她和林晨隐约感觉，叶疏云似乎没有那么喜欢林晏和，倒像林晏和一厢情愿。
　　领结婚证不要钱，拍婚纱照和举行婚礼要钱，假如林晏和和叶疏云拖拖拉拉不办酒席，就显得很可疑。
　　“我们计划旅行结婚。”林晏和早有准备，应对季夏抛出的问题，“办酒席得应酬，太累了。”
　　叶疏云衔接自然：“妈，我平时跟亲戚没来往，没几个亲友能邀请。”
　　季夏说：“我跟家里的长辈提了你们结婚的事，你们不办酒席，是打算另外请他们出来吃饭吗？”
　　林晏和说：“是的，大概五一能抽出时间。”

　　林晨持反对意见：“晏和，不办酒席不好。不是应酬问题，是礼仪问题，哪怕只摆十桌八桌，总得有个态度。”
　　连个婚礼都没有，说出去不像话。
　　季夏点头同意：“是啊，你们想简单些，可以只邀请亲戚和关系好的朋友，不至于很为难吧？”
　　林晏和据理力争：“妈，不为难。只是我认为，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怎么舒服怎么来，不一定要通过办酒席去证明什么。”
　　林晨语重心长：“晏和，结婚不仅是你和疏云两个人的事，也是两个家庭的事。哪怕疏云亲朋好友不多，你也得通过办酒席，让大家认识疏云，这是对关心你的亲朋好友一个交代。”
　　“我明白。”林晏和不再反驳，他不想在这种时候跟爸妈闹得不愉快，“既然是婚礼，我想跟疏云从长计议，如有不妥，你们帮忙调整，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季夏知道，自己儿子心思多着呢，哪是三言两语能说服得了的，不过是缓兵之计。
　　季夏问叶疏云：“疏云，我记得法定婚假是三天，你要是休假，是不是得提前安排课表，让其他老师代课？婚礼安排在周末会不会方便些？”
　　来之前，叶疏云设想过会遇到这些问题，虽然林晏和没有事事交代，但他私下做过功课，有个腹稿：“妈，婚礼可以安排在暑假，暑假不用上课，天气也好。”
　　叶疏云回应得落落大方，林晏和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叶疏云以退为进，不急不缓道：“妈，我和晏和觉得不急于一时。旅行结婚也好，办酒席也好，你们是长辈，我们应该听你们的意见。我和晏和工作忙，如果要举办婚礼，得抽时间好好筹划，毕竟一辈子就一次，我们不想留遗憾。”

　　叶疏云这撒谎的草稿现写现用，有理有据，情真意切。林晏和看在眼里，差点信以为真，他没看出叶疏云有这本事。
　　为了验证林晏和和叶疏云是认真对待这桩婚事，并非随便敷衍，季夏继续追问：“是打算今年暑假办吗？”
　　做戏做全套，才有说服力。叶疏云一不做二不休：“我们是打算先领证，抽时间旅行，然后要小孩。既然要办婚礼，那就办完婚礼再要小孩。只是……”
　　他眉目含情，看了林晏和一眼。
　　林晏和反应敏捷，故作害臊：“这不是生意场上饭局多，少不了抽烟喝酒。我得戒烟戒酒，调整一段时间。”
　　……真是见鬼了，说演上就演上，好大一个即兴发挥的剧本，林晏和心道，难为叶疏云了，他年夜饭都快吃不下了吧？
　　叶疏云想，早些糊弄过去，他还能多吃几口饭菜，如若不然，就要跟林晏和借酒消愁了。

　　季夏想了想，叶疏云说得有道理。叶疏云是beta，受孕几率低，若林晏和的精/子质量不好，叶疏云很难怀上孩子。
　　不该逼得太紧，季夏心道，怎么能随意怀疑林晏和和叶疏云感情不好呢？这不是不盼着他们好吗？
　　真是一时昏了头。
　　如此，季夏心中有数：“你们有商有量便好，我们也是关心则乱。晏和，你养好身体，争取让妈妈早日抱上孙子。”
　　林晏和笑着应道：“我努力。”
　　这话题勉强翻页。
　　叶疏云不敢掉以轻心，打起十二分精神，以防林晨和季夏再突然发问。果然，钱难挣屎难吃，求人膝盖要弯曲。
　　方才讨论稍显激烈，却未影响叶疏云的食欲。一是林晨厨艺好的缘故，二是哪怕生活再不顺心，叶疏云都记着好好吃饭，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晚饭后，林晨洗碗，季夏打开电视看春晚，林晏和忙着给公司员工发群红包，叶疏云忙着接收回复学生和家长的新年祝福。
　　临近十点，林晏和和叶疏云前后脚洗澡。叶疏云洗完澡后，林晏和说帮他铺床。
　　按照下午说好的那样，两人分房睡，不出所料地引来季夏一番询问。
　　林晏和卖力“表演”，耐心解释。
　　叶疏云表示歉疚：“妈，都怪我不好，认床。本来想在这里是一样的，只是我睡眠质量时好时坏，有时晏和半夜起来上厕所，动作轻手轻脚，我还是会醒，醒了难睡着。明天要去爷爷奶奶家，得养足精神，所以想跟晏和分房睡。”
　　季夏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或多或少会有睡眠障碍，她了解原因后，叮嘱林晏和把厚被子拿出来让叶疏云用。
　　林晏和和叶疏云得以蒙混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