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雁》橘色天空

10、第 10 章

　　林晏和铺好床，关上房门，对叶疏云说：“跟你商量个事。”
　　叶疏云说：“好。”
　　林晏和指着床：“坐下说。”
　　叶疏云坐在床边。
　　“我们差点露馅了。”林晏和心有余悸，“幸好你的回答挑不出毛病。”
　　“应该的。”叶疏云说，“叔叔阿姨问的问题比较常见，我们领了证，隔这么久才告诉他们，他们难免多心。”
　　“明天要面对的亲戚会更多，我爷爷奶奶，姑姑一家和叔叔一家。”林晏和提醒叶疏云：“按今天这样应对，可能还是有风险。”
　　“那怎么办？”
　　林晏和坐在叶疏云旁边，挪得离他近一些：“肢体接触。”
　　叶疏云侧过头就能看到林晏和的肩膀：“比如？”
　　林晏和从叶疏云身后环住他，左手抓住他的手臂：“这样会亲密些。”
　　叶疏云瞥了眼握在自己左臂上的那只手，姿势是半搂着，明天还会穿外套，也不是不能接受。

　　“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不会在长辈面前搂搂抱抱。”林晏和事先给叶疏云打“预防针”，“你不用担心我占你便宜。”
　　“好的。”叶疏云说，他的接受程度没有这么低，“估计也是今天那些问题？”
　　林晏和了解自己的家人，应道：“嗯，或许会问我们什么时候要小孩，你有个心理准备。”
　　“我知道。”叶疏云明白，当长辈的无非关心后辈的那几件事，循规蹈矩回答便是。
　　“其实我没想到，你表现得出乎我意料。”林晏和直言，“我料想的是，你会愣在那里，冷场，然后我圆场。”
　　“好歹1000元一天，职业道德我还是有的。”叶疏云一开始想过当甩手掌柜，转念一想，如果不配合，没准林晏和会改变主意，装几天样子而已，没必要锱铢必较，“您是老板，您说了算。”
　　“打工人的自觉？”林晏和被叶疏云的话逗笑，“无论怎么说，我们各取所需，这第一关算是有惊无险。早点休息，明天还有第二关。”
　　“嗯，好的。”

　　大年初一早上八点刚过，林晏和一家出发。
　　林晏和开车，叶疏云坐副驾驶座，林晨和季夏坐在后排。
　　“疏云，你以前有没有来过这边？”季夏感觉车里太安静，开始找话，“过来学习或者旅游？”
　　叶疏云说：“没有，抽不出时间。”
　　“下次放假让晏和带你逛逛，开个市民卡，200元一年，市内很多景区可以免费逛。”季夏热情给叶疏云推荐：“比如求是山，实事求是那个‘求是’，爬山的；碧云栈道，徒步的；月亮河，漂流的，我和你爸年纪大了，不敢玩这么刺激。”
　　叶疏云被季夏勾起兴趣：“月亮河？听起来有意思。”
　　林晨解释：“形似弯月，所以叫月亮河。河道弯曲，上下落差大，沿途有瀑布。风景优美，夏天清凉，暑假不妨让晏和带你去。”
　　“好。”叶疏云应道。
　　……

　　爷爷奶奶住在新农村，自建有两层平房，平日请钟点工来做午晚餐和家务。
　　林晏和一进门，林奶奶便注意到跟在他身旁的叶疏云：“晏和，新年好！这是你对象吧？长得真俊。”
　　叶疏云笑道：“奶奶新年好！”
　　林晏和拉着叶疏云的手，向奶奶介绍：“奶奶，我对象疏云。”
　　“外面冷，进来说话。”林奶奶对叶疏云说，“今年多大了？”
　　叶疏云说：“快三十了。”
　　林奶奶：“哦……那比晏和小一点。”
　　屋里开着暖气，放着戏曲，林爷爷正在躺椅上打瞌睡。
　　“老头子！”林奶奶大喊一声。
　　林爷爷慢悠悠地睁开眼，看到林晏和站在他面前，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男子。
　　“爷爷。”林晏和蹲下/身，“新年快乐。”

　　林爷爷点点头，看着叶疏云，问林晏和：“你对象？”
　　林晏和提高音量：“是。”
　　“好啊，终于有个伴了。”林爷爷拍拍林晏和的手背，“有自己的小家了。”
　　林奶奶听说林晏和结婚，很高兴，以为能看到孙媳妇。没想到刚才一见，好看是好看，却是个带把的，心里稍有落差。
　　林奶奶很久不见林晏和，拉着他闲话家常，叶疏云坐在一旁，安静当听众。
　　不多时，其他人陆续到达。
　　林晏和跟长辈们打过招呼，介绍叶疏云给他们认识，叶疏云向亲戚们挨个问好。
　　人很多，但不像想象中那么嘴杂，问题大多冲着林晏和来，叶疏云很少接话。
　　叶疏云猜出一二，因为林晏和姑姑的配偶是男性，叔叔的配偶是女性，这个大家庭只有林晏和与同性结婚。
　　叶疏云乐得轻松，省得要想话术应对。

　　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做好表面功夫，长辈们给林晏和和叶疏云发红包，由叶疏云收下并道谢。
　　叶疏云忽然庆幸，原来人际关系简单，也是一件好事，起码不用记住一大家子人，照顾这么多人的情绪。
　　林晏和成年后越发觉得，他跟堂表兄弟姐妹不似小时候那般亲近，他们有他们的亲兄弟姐妹、又组建了新的家庭。随着年龄增长，各方面不可避免地产生比较，从读书、到工作、到成婚……
　　包括现在，他们一是对林晏和结婚感觉惊讶，二是暗指叶疏云配不上林晏和。
　　林晏和的婶婶问叶疏云是哪里人，叶疏云谎称自己是G市的；她又问叶疏云家中有几口人，叶疏云说自己跟家人关系不好，很少回家，想匆匆略过。
　　然后你一嘴我一嘴地开始说教，哪怕跟家人关系再不好，到底血肉至亲，有生养之恩，应知恩图报，为人父母不易，以后当了父母就会明白。

　　叶疏云心想，我连自己老子是谁都不知道，至于母亲？哈！我混成今时今日这样，还得感谢她生下我？她倒不如在怀孕初期打掉我，省了这桩麻烦。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叶疏云强压心中怒火，对长辈们说的话点头称是：“明白明白，我阅历少，应当多听长辈们的经验和意见……”
　　林晏和的姑姑说：“对嘛，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哪有父母不为孩子着想的？少看网上那些没营养的文章，不然不仅对自己不好，也容易误导学生。”
　　林晏和听他们话里话外瞧不起叶疏云，认为叶疏云原生家庭不和谐，与众人格格不入。
　　林晏和非常反感，说：“不是所有父母都是合格的父母，也不是每一个当父母的，从当父母的第一日起，就从未犯过错。如同读书考试，谁能保证每次都拿满分呢？好坏对错，岂能尽如人意？有些东西，错了就是错了，始终留有污点。”

　　林晏和的婶婶说：“哎呀晏和，什么好坏对错？假如做父母的有错，大方承认改正就是，父母跟孩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大家闲话家常，不用这么严肃。”
　　林晏和不依不饶地反问：“要是明知有错，却偏偏不改，甚至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呢？”
　　叶小英要叶疏云替她还债，拖累叶疏云多年，难道还要叶疏云慈乌反哺，逢年过节给她上香烧纸？
　　“这……”林晏和的婶婶一时语塞，她的家庭幸福美满，不知其他人的疾苦，有时甚至觉得他们是在无病呻吟。
　　林晏和的叔叔赶忙圆场：“对就对，错就错，一家人，有事把话说开，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
　　林晏和的姑姑附和道：“是啊是啊，都是一家人。”
　　叶疏云心想，谁跟你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三道四？你们没见过就等于不存在吗？
　　林晏和不是三言两语能打发的，既然有人给叶疏云找不痛快，他要以牙还牙。
　　林晏和问姑姑：“姑姑，小宇这学期还在上补习班吗？期末考试考了多少分？要是学习上有疑问，让疏云给点经验，一家人应该互相帮助。”

　　小宇是林晏和姑姑的外孙，读二年级，平时调皮好动，静不下心念书，一年级开始就考试不及格，为此，林晏和表姐给他报了补习班。
　　林晏和的表姐和表姐夫忙于工作，这一棵独苗，两家人四个长辈都很溺爱，认为小宇年纪小，好动好玩很正常，等长大几岁，自然能沉下心好好学习。
　　殊不知培养好习惯并非一朝一夕的事，该立规矩时没立规矩，上小学后才发现迟了。小宇成绩不好，他们四处找补习班和家教老师，可惜收效甚微。
　　姑姑尴尬一笑：“不用麻烦疏云，现在上的补习班挺好，小宇这学期有进步。”
　　林晏和说：“有进步就好，三年级多一门英语，功课会更紧张。”
　　叶疏云趁机补刀：“是啊，多一门科目就多一个任务。平时要督促孩子按时完成作业，多看课外书，积累不同的知识。现在考试范围很广，更考察学生的全面性和灵活性。”
　　姑姑听出林晏和和叶疏云的讥讽，说话收敛了些。原以为叶疏云举止文雅，谁知他绵里藏针。

　　吃过午饭，爷爷奶奶要午休，大家各自散去。
　　姑姑一家和叔叔一家仍在私下讨论，说叶疏云高攀林晏和，林晏和以前谈的是女朋友，叶疏云指不定用了什么手段，哄得林晏和同他一个男人结婚，这般维护他。
　　姑姑对婶婶说：“就是，不知道得意什么，不就长得标致些，还不是图钱。”
　　婶婶说：“谁知道会不会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呢？学校里的年轻女老师可不少。”
　　姑父听不下去：“差不多得了，林晨和季夏都没意见，大过年的别嚼舌根。”
　　姑姑不服气：“本来就是，结婚了不摆酒，又不要小孩，哪像正经人家做出来的事？晏和怎么会认识这种人，条件这么好，找个穷酸老师。”
　　婶婶说：“公办小学的老师，不至于穷酸。可能家庭穷酸，所以找个有钱人结婚，改善自己的环境。”
　　姑父再次制止：“够了，管别人这么多做什么？用得着我们替他们操心？”
　　姑姑和婶婶悻悻闭嘴。

　　另一边，季夏让叶疏云不要把刚才的话放在心上，因为小宇成绩不好，所以姑姑有时见不得别人好。
　　叶疏云说：“妈，我知道的。”
　　林晏和说：“一点都不会说话，又不是人人都含着金汤匙出生，靠自己后天努力改变困境不行吗？”
　　季夏说：“疏云，没关系的，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真遇到困难，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叶疏云说：“谢谢妈。”
　　回家后，林晏和单独宽慰叶疏云，如果他感到不高兴，尽管提要求。
　　叶疏云笑着摇头：“没事，我没那么脆弱。你不用为了我跟家里人闹得不愉快。”
　　“没事就好，有事一定要说。”林晏和见叶疏云神色如常，未对他造成太大影响，稍稍放心。

　　大年初二，叶疏云去了林晏和外公外婆家。
　　相比林家的亲戚，季家的亲戚显得友善些，至少没有明嘲暗讽。
　　林晏和有一个舅妈是中学老师，遇见同行，自然而然地聊起来。舅妈的教龄比叶疏云长，给他传授了不少经验，叶疏云受益匪浅。
　　一群人同样是午饭后散去，不打扰老人休息。
　　三天下来，叶疏云大致了解了拜年的一些习俗，说不上繁琐，就是与人交谈时考验心态，很容易听到些不爱听的话。

　　大年初三，林晏和和叶疏云在家吃过午饭，返回G市。
　　回到瑞景澜湾，叶疏云收拾好行李箱里的物品，拿出这几日收到的红包，放到餐桌上。
　　叶疏云说：“林先生，你数一数。”
　　林晏和说：“你数，我计算。”
　　红包都是成对给的，林晏和奶奶给了2000元，外婆给了3666元，其他几个长辈共5000元，加上季夏给的10001元，合计20667元。
　　叶疏云充当“丈夫”陪林晏和回家，共3.5天，按4天计算，共5000元。
　　林晏和说：“红包一共20667元，我们五五分，每人10333.5。你跟我回家，不足四天按四天算，是5000元。总数15333.5，也就是说，你还了15333.5元。看看我有没有算错？”
　　他把草稿纸递给叶疏云。

　　叶疏云用计算器算了一遍，确认无误：“是这个数，没有问题。”
　　林晏和本想让叶疏云多拿些红包，但叶疏云有规矩讲原则，不爱占便宜。因此，林晏和干脆五五分成，显得公平合理。
　　林晏和数了5332元给叶疏云：“我妈那个红包是10001，这里是5332，你再找5毛钱，直接转我那张卡，有流水记录方便统计。”
　　“好。”叶疏云应道，他就喜欢这样来去分明，“我连着这个月的款，分两笔转给你。”
　　“嗯，按你的习惯来。”林晏和收好剩余的红包，打算改日存进银行。
　　“后面几天没有其他安排吧？”
　　林晏和说：“没有了，我不用拜年，也不会有亲戚朋友来这里。”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