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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宛若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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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月城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且颇没有一丝要停的意思,当地的居民早已习惯这忽晴忽雨的天气,时时都会备一把伞在身边,以防突然下雨,而从外地来的游客,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好运客栈的梅老板娘刚准备关门打烊时,闯进了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
他身着精致玄色衣裳,背着一把银黑色佩剑,一头乌发高高地束着,如果不是客栈还点着蜡烛,他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好运客栈此名寓示着好运,却因其地方偏僻,鲜有来客。如今终于时来运转了,居然在快打烊时来了客人,而且穿着不凡,长相不凡。
老板娘借着烛光仔细端倪着来人,好一位标致的人。寒夜里雨似是下得更大了,客人不仅头发衣裳湿透了,连睫毛上都沾染了颗颗小水珠。
“老板娘,此时生意还做吗?”男人开口,声音比想象中更低沉有磁性。
“当然,我开店不就是为了做生意嘛。”老板娘熟稔地笑着,“公子是想打尖儿还是住店?”
男人从衣襟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我明天就走,给我准备一些简单的吃食,对了,再向你打听一点消息。”
客栈打听消息是常事,老板娘收了笑容,神色严肃,“什么消息?”
“东月城的顾家,近来可有发生何事?事无大小我都想知道。”
东月城远近闻名的顾家,只能是那一家——东月城最大的修道世家。
老板娘随手收了银子,“顾家啊,一直都是那样,威风凛凛的。不过最近倒还真发生了一件趣事,顾家的少主失踪好久了,顾家人里里外外找遍了都找不到,就差把我这荒郊野岭的地方也翻上一遍了。”
“此人何名?”男人像是对其很感兴趣,连忙问道。
“此人名叫顾忱,长相颇为标志,性格洒脱,气度不凡,一点都不像他家中那些古板的长辈。”老板娘似是对其十分了解。
少年文质彬彬,手持一把玉兰折扇,与人谈笑风生,倒是很衬他的名字:光明热忱。
老板娘收回思绪,及时点到为止。
她拿出一把钥匙递给男人,转身要去准备饭菜,“你的房间在二楼左手第一间,别走错了,饭菜稍后会送过来。”
男人应了一声,接过钥匙,转手上楼了。
老板娘心里犯嘀咕,此人长相清秀英气,性格态度却并不软弱。
可能与他从事的职位有关,可能与他所处的环境有关,也可能与他从小的经历有关,总而言之,是个奇怪的人。
二楼上,男人进了屋子,拿出火折子点亮蜡烛,将佩剑随手放到木桌上。
剑柄上挂着一个普通穗子,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上面还用什么尖锐武器刻着他的名字:于飞飞。
于飞飞利索地换掉了身上湿透了的衣服。这时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笃笃——”。
老板娘去准备饭食了,应该不会这么快,况且这敲门声……
于飞飞警惕地拿起搁在桌上的佩剑,同时小心询问:“谁?”
门外只传来清澈又急促的少年音,“大哥哥,我可以进来吗,有人在追杀我,所有的房门都是紧闭着的,只有你这间屋子亮着灯,我实在没地方去了。”
此人来历不明,深夜被人追杀,又能避过老板娘轻易爬上二楼,想必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听他声音,年纪尚小,或许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遭到了仇家追杀?
于飞飞权衡再三,决定再试探试探他,“我如何相信你?”
那少年道:“我……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总之,你要是帮了我的话,我以后一定结草衔环,百倍千倍报答你的。”
少年感情真挚,声音夹着哭腔,连带着于飞飞动了恻隐之心。
俗话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不是那种见死不救之人,况且就算少年不怀好意,若真对他图谋不轨,他挥剑砍断他的头便是。
对付这种半大的小子,他还是有十足把握的。
于飞飞提起桌上的水壶,里面有半壶冷茶,不过壶盖上落了一层薄灰,想必这间屋子已经很久没住过客了。
于飞飞干脆坐在椅子上,索性整理起自己的衣襟,片刻后,他开口道:“没门锁,开门进来吧。”
话音刚落,房门“吱”地从外面推开了。
门外便站着那位少年,只是与于飞飞想象中很不同。
那少年长相十分俊秀,身着华服,手持一把价值不菲的折扇。
白皙的皮肤在烛光的映衬下更显稚嫩,仿佛吹弹可破。
可是一个被仇家追杀的少年,理应是蓬头垢面,神色慌张,不说面露难色,至少也不会面带微笑。
“谢谢大哥哥,追杀我的人估计快来了,等我躲过这一劫,我会报答你的。”不等于飞飞说什么,少年先开口表达了感激。
于飞飞收了想说的话,倒也没有长得帅又有钱就不帮的道理。
“嗯,那便委屈你躲在那柜子后面了,记住,千万别出声。”
少年点点头,果然走到柜子后面躲起来,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一会儿,楼下响起一阵喧嚣,听声音,来人至少有十余个。
于飞飞习惯性地翻过一个杯子,倒了一杯冷茶,静候他们光临。
这次,却没有想象中的敲门声。那群人直接粗鲁地踢开了房门。
“大胆!”于飞飞厉声呵斥,“你们私闯民宅,信不信我报官?”
“官?”为首者猖狂地笑了起来,“若我就是官,你能拿我怎样?”
两人针锋相对之际,老板娘喘着气出现在门口,她连忙挥手赔笑道,“哎哟误会,误会一场。”
于飞飞冷嗤一声,先入为主:“误会?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误会?”
老板娘对于飞飞解释:“顾家找少主心切,冲撞了公子,我代替他们向您道歉。”
转头又帮于飞飞打着圆场:“我用我梅红的名声向你们担保,这位公子不会有问题的,他才刚来这东月城,人生地不熟的,根本不可能认识你家少主。”
几位顾家子弟横眉对视几眼,颇有不依不饶之势。
“好了,我虽不是什么风风光光的大人物,但连你们家主也要给我些薄面,”梅红声音瞬间冷了下来,露出不耐烦的语气,“想打扰我做生意,你们大可以试试有什么后果。”
梅红老板娘不轻易发怒,一怒那可真是会要命的。
顾家几人连忙道歉,连滚带爬地走了。
等人都走没影了,老板娘才缓缓开口:“出来吧,阿忱。”
少年果然乖乖站了出来,“梅红姑姑……”
梅红摆了摆手,“这声姑姑我可担待不起,你躲到我这里来也不先找我……”
顾忱知道梅红又要唠叨半天了,连忙打断她:“我也是事急从权嘛,况且这位大哥哥很仗义。”
说着,顾忱指了指于飞飞,这才看到于飞飞疑惑的表情,“你们认识?还有……你是顾忱?”
顾忱笑着点点头:“没错,我叫顾忱,不知道大哥哥怎么称呼。”
于飞飞神色微闪,他此行找的便是这位顾忱,而当顾忱真正出现在他眼前,他又沉默起来。
半响,于飞飞才道:“萍水相逢,以后相见无期,还是不介绍的好。我累了想休息,你们先出去吧。”
梅红赶紧拉了顾忱出去,劝诫道:“此人来历目的不明,你少跟他接触。你这次出逃是为了什么?你爹揍你了?”
顾忱撇了撇嘴,其他小事还不值得他这样,“这次,是我姐。”
“你姐,顾黎?”
故玉山庄内,顾黎刚落下一子便连打三个喷嚏,“谁骂我?”
“阿黎,你考虑得如何了?”
顾家家主顾一柄大多时候都很忙,顾黎平时连面都见不着,这次居然连续五天抽出时间陪顾黎下棋。
去北阳城,看来这事对他很重要。
想想老爷子的脾气,拒绝应该不太可能,不过看他三天委声说话的态度,应该能谈点条件。
“父亲,北阳城常年天寒地冻,阿黎怕是承受不住此等寒烈天气。”
顾老爷子将棋子扔到一旁,刚想发脾气,又被打断了,“不过,爹爹若是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
“什么要求。”
顾黎抬起头,用炯炯有神的双眼盯着顾一柄,“我要阿忱……同去。”
好运客栈内,梅红摆摆手,“说什么呢,谁不知道你姐的脾气,她怎么可能打你。”
顾忱摇了摇头,声音里夹杂着哭腔:“我爹,要把我姐送去北阳城。”
梅红心下一颤,虽说顾家向来不重视这位嫡长女,不过也不至于要送去北阳城。
“是真的,”见梅红迟疑半天,顾忱连忙道:“是真的!那天我去找姐姐,偷偷看见父亲也在,可是父亲从来不找姐姐的,锦夫人说,我姐姐要被送去北阳城连亲!”
锦夫人是顾老爷子的续弦,自顾忱出生后不久,顾母时华年便去世了,留下顾忱这可怜的小婴儿在人世间。
不久顾老爷子另娶了一位,便是这位锦夫人。
锦夫人素雅高洁,不爱张扬,为人也和善,说来顾忱也是她从小带大的。
“锦夫人不会骗我的。”顾忱道。
听顾忱这样说,梅红自然知道是真的了,顾忱虽然贪玩,但绝不是离家出走几天不归的人,“所以你就逃出来了?”
顾忱点点头,“我逃出来了,父亲自然会将一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这样姐姐也许就不用去北阳城了。”
梅红默默“啐”了一口:“难怪这次顾家人追你那么紧,恐怕是不想生变故。”
“梅红姑姑,我现在该怎么办?”
梅红两手一摊:“你知道你爹的脾气,他决定的事不可能临时改变的,你不如赶快回家去,说不定还能再见到你姐。”
顾忱暗叫不好,自己出逃,姐姐不至于不会来找,还有……这次都好几天了,不会真出事了。
故玉山庄内,顾老爷子蛮力捏着茶杯,像是要把它捏碎方可泄恨。
“要阿忱走,不可能的!”他带着怒气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
“好啊,”顾黎堆笑着,“阿忱可以不走,那我也不走。”
“你!”顾老爷子用手指着顾黎,想骂些什么却如鲠在喉,半天只说个“你”字。
顾黎早已不是那个任由别人欺负的小白兔,况且就连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