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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弗拉多再次醒来,是在一个温暖惬意的午后。

      朦朦胧胧中仿佛有什么光亮正轻柔地照拂着他的脸。他慢慢睁开眼睛,寻着那个方向望去。那是一扇宽大的半掩的窗,烫金边的巨幅墨绿丝绒帘幕收拢在两侧;中间垂挂着乳白色纱帘,撒着金星点点。此刻,窗外正有微风吹来,白纱随风摇曳,几缕阳光间或透过空隙照进来,自然柔和地洒落在弗拉多的脸上、身上、还有床上。

      如梦初醒,弗拉多下意识地抬手揉一揉眼睛,感觉自己仿佛沉睡了千年。他不禁向四周望望,内心十分迷茫,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今夕何夕。

      这是一间宽大舒适的寝室,高顶白墙,陈设不多却也颇为考究。他发现自己躺在房间正中摆放的一张雕花大床上,全身上下被淹没包围在柔柔软软的白羽被衾里。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嗅到新鲜淡雅又好闻的花香。

      窗外大概是个花园吧,他想,我这不是到了天国吧?

      弗拉多整个人还是有点昏昏沉沉的,看来他用这样的迷糊脑袋是怎么也搞不清楚、弄不明白了。于是,他放弃去纠结自己是生还是死这个其实意味天大的问题。他慢慢尝试着坐起来,结果只成功了一半。眼下他的力气刚刚够把自己的上半身拖起来,然后就颓然向后跌靠在床头处。他的四肢已经不再感觉到锥心刺骨的剧痛,只是还有些倦怠麻木。看来他必定是已经躺了很久很久。

      霍比特少年斜倚在床头。房间内静悄悄的,耳边不时听闻窗外传来啾啾鸟鸣。

      现在是春天吧,天气真好啊,他想。

      这样想着,弗拉多忽然思念起家乡、思念起他的朋友们了。

      山姆,你在哪里啊?梅利、皮平,还有护戒队的伙伴们,你们都还好吗?阿拉贡……吾王……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呢?他兀自胡思乱想着,不禁怅然若失。

      恰在此时,门外远远传来一阵喧闹声响,脚步声、说话声,甚至还有笑闹声,他们似乎是在刻意放轻脚步、压低嗓音,但是那声音也已经越来越清晰了。一会儿,门被慢慢推开了,只见一位白袍银发、手持银杖的老者当先踏入房内,他精神矍铄,双眼闪动着睿智的光芒,脸上洋溢着笑意。

      啊,甘道夫!弗拉多终于和老友甘道夫重逢了!他万分欣喜,不顾一切地撑起身子,一叠声地热切喊道:

      “甘道夫!甘道夫!真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我这是在做梦吗?还是到了天国?”

      这一刻,他那双碧蓝的大眼睛又闪亮了起来,嗓音也已然恢复了昔日的甜美。老巫师甘道夫此时也是激动非常,看到昏睡了半月有余的霍比特少年终于恢复了往昔的可爱模样,他感到万分欣慰。春风满面的银发老人朗声大笑,快步上前拉住弗拉多的双手,亲切慈祥地说:

      “亲爱的弗拉多,中土世界的英雄!我们大家都十分担心挂念你啊!不过,小朋友,这里倒不是天国,而是米那斯蒂利斯,刚铎之都!欢迎你来到美丽的白石城!”

      刚铎!白石城!阿拉贡的家!弗拉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自己还活着!

      床上的少年睁大了眼睛,双唇微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他甚至记不起来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门外又走进来一位金发青年,身着纯白镶金的袍子,简约而精致;他身材颀长、英俊挺拔,宛若天仙般风姿绰约。

      “莱戈拉斯!”弗拉多再度惊喜不已。

      精灵王子莱戈拉斯颔首微笑,素来波澜不惊的俏脸上带着恬静却也由衷的喜悦。

      这时,又有一位身强体壮的小矮个子闯入弗拉多的视线。他满头赤发、浓眉阔眼,一样赤红的大胡子堆满了整个下巴。

      “吉穆利!”霍比特少年一看到这位小矮人勇士更是喜不自胜,多么亲切熟悉的面孔啊!

      吉穆利亦是一脸兴奋,抚掌大笑,眼睛眯成了两条缝,差点没当场跳起来。他连连向弗拉多竖起大拇指,又仰头朝着莱戈拉斯咧嘴呵呵笑着,后者则对他报以会心一笑,早已结为莫逆之交的两人之间是如此默契。

      一时间惊喜连连,昔日被迫分道扬镳的护戒队成员们今日终能得以重聚!

      弗拉多不禁再一次看向门口,还有怎样的意外惊喜在等着他呢?

      接下来登场的正是霍比特少年的家乡小伙伴们,三个霍比特人!

      “山姆!梅利!皮平!”弗拉多一一呼唤着小伙伴们的名字,眼中泛起激动的泪花。

      三个霍比特少年自是按捺不住,一窝蜂奔至弗拉多床前,左右夹攻,将他团团围住,又叫又跳,又哭又笑,整个房间霎时沸腾起来。是啊,经历了几多磨难、几多煎熬,今日之欢聚实属得来不易!如此一来,满屋皆是笑语欢声。

      叙完别情,再分享新鲜见闻,霍比特人仿佛从来不知疲倦,也不甘寂寞。然而,弗拉多病体尚未痊愈,依然有几分虚弱。于是他只是静静地听,时而笑一笑,精神尚佳。梅利和皮平则七嘴八舌地缠住山姆,央求他再讲一遍自己是如何协助弗拉多登上末日山峰并完成使命的那一段英雄事迹。虽然他们早已听过多次,至今依然津津乐道。提起这个,敦厚善良的山姆在主人弗拉多面前不由得有些赧颜,但他还是边回忆边讲起故事来。

      弗拉多笑望着身边这群笑笑闹闹的小伙伴,回忆起此前经历的种种磨难离别,心中不禁感慨万分,这是多么得来不易的幸福与安稳,他这一睡恍如隔世!然而,过了一会儿,他又怔怔地,似乎有几分心不在焉。有一阵子他只默默地低头沉思,显得心事重重。片刻后,他又抬头望望此刻空荡荡的门口,终于忍不住问道:

      “甘道夫,阿拉贡……陛下……他好吗?”

      弗拉多已从众人口中得知,那日魔戒销熔在末日山峰的岩浆中,魔君索伦及其暗黑势力已经被消灭殆尽,中土大地重见光明,埃勒萨王重归刚铎。而如今,弗拉多他们皆是白石城的座上宾,不日将在白石城举行人皇阿拉贡的加冕大典。在安度因河畔分别之时,阿拉贡还是弗拉多无比熟悉的游侠模样;如今须得改口叫一声‘陛下’了,弗拉多暂时还有点难以适应。

      “都城重建,百废待兴;再加上加冕典礼在即,阿拉贡陛下的确是政务缠身啊!”甘道夫大师抚髯感慨道。

      “不过,亲爱的弗拉多,半月前阿拉贡陛下亲自把你送来白石城抢救,他几乎是衣不解带、夜不成寐,寸步不离你的床榻啊!没有人再比他对你照顾得更精心了!‘国王济世,妙手回春’。是他,一点一点从死神那里硬把你给抢回来的;直到你病情稳定,日渐好转起来,他才肯离开你的房间去休息。但依然是一时三刻就来看望你一次。今日他要接见使臣,所以要晚些时候才能来看你。要是他知道你已经醒转,不知道要怎样高兴呢!”甘道夫边说边笑了起来,眉眼中透着喜悦。

      话音未落,门前早已站着一个高大身影。人皇阿拉贡如今脱去长年征战几不离身的铠甲战袍,改穿一袭绛紫色丝绒长袍,周身点缀着金色花纹,尊贵典雅之美显露无余;他的黑色长发精心编结后用发带束于脑后,面如皓月般清朗,眉宇间英气浩然,双眸清明且深邃,身姿矫健劲挺,好一派王者风范!

      有那么片刻,他就站在那里,并没有立即走近前来。

      他的小朋友终于苏醒了!多久没有见过他那鲜活的模样了!多久没见过他一展笑颜了!

      阿拉贡轻倚门框而立,嘴角漾起微笑,眼光停驻在床上正被幸福包围着的少年人身上,几乎有些不忍就这么闯入屋中那个轻松温馨的小圈子。

      而弗拉多听罢白袍巫师一番话,只觉心潮翻涌,眼眶润湿,一时竟无言以对。他正自出神,只听得众人纷纷叫道:

      “阿拉贡陛下!”

      霍比特少年没来由地心头一跳,抬头看时,直直对上埃勒萨王的温柔目光。

      霎那间,他和他的过往在弗拉多的脑海中一一闪过。他记起马车里阿拉贡温暖坚定的怀抱、轻抚他面庞的大手、温存的话语、还有那灯光映照下的点点泪光……令他这个垂死之人感到无边的幸福;他记起安度因河畔激战前的那一阵阵号角声催,离群孤立的他迷茫不知前路,是阿拉贡握住他的手,恳切又温柔地和他依依惜别,随后凛然仗剑, 为他抵挡魔怪追兵;他记起林谷的温柔夜色中,阿拉贡牵着他的手一起仰望星辰……

      他思念他。

      从共赴危难、形影不离,到被迫分别、难解离愁,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那种形单影只、恨不重逢的痛楚。如今的阿拉贡,已经不再是昔日那隐身山林的游侠‘大步’,而是回归本位、受万人瞩目景仰的至尊人皇。他还会是原来那个令他仰望、给他温暖、让他依靠的人吗?

      弗拉多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皇,此刻纵有千思万绪却只化为眼眸深处那一抹淡淡的迷惘与忧伤。

      这时,屋内众人纷纷为国王陛下让出空间来。

      “朋友们,抱歉我来晚了!”

      阿拉贡微笑颔首,语调谦和而亲切。他稳步走上前,就着床沿坐下,这样一来,他几乎可以和弗拉多平视。他用左手轻扶弗拉多的手臂,右手覆上少年的额头,和蔼问候。

      “弗拉多,你醒来了真好!感觉可好?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拉贡不疾不徐地问道。看似轻松泰然的他,其实也在强抑着内心的激动。刚才进门那一瞬间弗拉多看他的眼神莫名地让他有些心悸,少年的反常沉默也令他心生一丝忐忑。难道说分开了这些时日,他已经对自己生疏了吗?幸好他向来处事冷静、反应敏捷,不经意间便化解了那片刻的尴尬;众人亦不疑有他,一时间房间里再次热闹起来。

      弗拉多是多么细致敏感之人,惊觉自己失态,旋即稳住心神,转而落落大方地回答道:

      “阿拉贡陛下!能再见到您我真高兴!我感觉好多了!这一切都是拜您所赐,是陛下您挽救了我的生命,我必终生感恩,竭诚为您效劳!”弗拉多一字一句吐出肺腑之言。

      阿拉贡心头一热。他轻轻摇了摇头,热切而又郑重地说道:

      “不!我们应该感谢的是你,亲爱的弗拉多!是你,历尽千难万险,拯救了中土世界,拯救了所有生灵!你永远是我们心中至高无上的英雄!”

      说罢,阿拉贡肃然起身,向着弗拉多深深鞠了一躬;在场的众人纷纷点头附和,拍手称赞,大家一齐向弗拉多致敬。

      弗拉多此刻虽心潮起伏,身体却依然虚弱无力,只能在床上欠身向众人还礼。‘英雄’二字他自觉当之有愧,面上泛起一阵羞赧的红润。

      甘道夫大师见如今已热闹多时,唯恐弗拉多伤病初愈,不胜辛劳,便起身带领大家散去,好让弗拉多休养生息。反正如今正值大好时光,来日方长。

      国王陛下也正有此意,他再次柔声嘱咐少年好生休养,最后一个起身告辞。

      不料他正待转身,忽觉衣袖被人轻轻扯住。

      “阿拉贡,吾王……可否请您再停留片刻?”小小的声音几不可闻。

      人皇陛下的一颗心顿时融溶,化作一汪春水!

      “当然,我的小朋友!”

      阿拉贡复又在床沿坐下。这时,已经走出去的山姆回过身来,贴心地为主人掩上了房门。

      阿拉贡终于有机会好好看看他的小朋友了!

      他此刻正用了最温柔的目光看着那拥被而坐的少年。不,其实应该说青年。按夏尔的惯例来说,弗拉多已经快三十四岁了,业已成年;但是在一众大人族的眼里,他依然显得娇小稚嫩。经过半月的调养将息,弗拉多恢复得比阿拉贡最初预想的还要快一些。此刻在阿拉贡眼里,他依然还是那名绿荫下的翩翩少年,皓齿明眸、面若桃花;纤细敏感,动静相宜。只不过,战争的残酷洗礼让他早早成长起来,更添几分沉静稳重,却也使他那双漂亮的碧蓝眼眸隐约蒙上了一层忧郁的薄雾,虽然极为不易觉察,但却瞒不过人皇陛下那双洞察一切的锐利眼睛。

      这是他多么珍惜宝贵的人呐!他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无不牵动着阿拉贡的心。他的小朋友好像在经受着什么无形的折磨。在暗黑之地,他曾那么接近魔君索伦和那些戒灵黑骑士的邪祟之气,莫不是风云顶受到的那处剑伤又复发了?那黑魔王之剑绝非一般钢铁,是附了暗黑法咒的致命武器,若非当时自己及时把弗拉多送至林谷埃尔隆德王处抢救,后果不堪设想。

      “弗拉多,你感觉怎么样了?是不是累了?能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吗?”

      阿拉贡一边柔声问着,一边细细端详眼前的少年,探察对方的神色气息。弗拉多一时没有答话,他只是默默地看着一脸关切的阿拉贡,眼波盈盈流转,欲言又止。

      阿拉贡看那大病初愈的少年依然瘦弱不堪,白绸衬衫下有点儿空空荡荡的;领口显得过大,竟是露出一大截肌肤来,胸口处隐约有些暗影。阿拉贡低俯上身,伸出右手轻轻触摸少年的颈部,手指所及之处是一片温热;他再仔细观察弗拉多左胸口处的旧伤痕,昔日令人触目惊心的剑伤如今淡化了不少,只是在肌肤上留下一小片暗痕,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大碍。阿拉贡暗暗松了一口气,作为医生,他对少年目前的身体状况感到满意。

      此刻的弗拉多显得十分安静温顺,任由阿拉贡对他诊察一番。其实,每当那只温暖的大手轻轻触碰到他,都会在少年心中漾起一阵涟漪。弗拉多竭力控制着几欲颤抖的身体,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眼前认真的男人,感到一阵如梦似醉的晕眩。

      而阿拉贡似乎已经察觉出一丝异样,他坐直身子,目光探询地望向弗拉多。霍比特少年在这样真诚关切的注视下微微低下了头。

      “我想你了,阿拉贡……陛下。”他小声嗫嚅道。

      “叫我阿拉贡。”

      “……我好想你……阿拉贡!”

      弗拉多不再躲避对面男人的视线,一对明眸直看进阿拉贡的眼睛里。那眸子里满是柔情,又好似有种难以言说的痛苦与无奈。

      “我也想你,弗拉多!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此时此刻,阿拉贡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仿佛被那呢喃软语一箭洞穿,热血亦如那火山喷发般一泻千里,沸腾不已。阿拉贡多想立刻揽人入怀,立刻深深吻住那一双娇嫩欲滴的玫瑰色唇瓣,再也不放开!

      但是,一堆白羽被中的少年显得那么瘦小虚弱,激起了高高大大的人皇无限强烈的保护欲。他只是极为轻柔地,小心翼翼地用他的大手抚摸弗拉多的头发,替他理顺额前的一丝凌乱;修长的手指缓缓滑过少年的眼角、鼻翼、面颊,乃至嘴角和下颌。他是那样一丝不苟地做着这些动作,仿佛在细细品味珍藏已久,一朝分离,又刚刚失而复得的宝贝。

      这番热烈和轻柔包围着床上的少年,令他一阵心旌摇动。然而他却依然安静顺从地呆着,仿佛害怕自己稍有动作,就会惊扰到对面专心致志的人。

      阿拉贡此刻沉醉在浓浓的爱意之中,他握住弗拉多的双手,正待向他倾诉深藏于心底多时的思恋。那双手在他宽厚的手掌中显得那么纤细小巧、柔若无骨;怎奈它们的主人曾经连日餐风宿露,舍命攀爬岩石峭壁,致使两片掌心布满了细纹硬茧。人皇陛下直看得怜惜不已。然而更凄凉的,则是少年那被生生咬断的右手食指。现在那处断口已经结痂,残缺的部分被罩在一只黑色指套中。

      弗拉多再也经受不住,他猛地缩回右手,慌乱地试图在被子里掩藏起那鄙陋的断指,眼神也一下变得黯然。

      “阿拉贡!我失败了,我没有完成任务!我根本不是什么英雄!在最后一刻我竟然不顾山姆劝阻,再次戴上了那枚可怕的戒指,想把它据为己有。我好自私,好懦弱,根本不配当什么英雄……”弗拉多哽咽道。

      他这时已经羞耻得抬不起头来,恨不能马上消失在人皇面前。

      阿拉贡更向前靠近些,他用手轻轻托起少年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他既温柔又坚定地对那悔恨得无地自容的少年说:

      “不是这样的,我的好弗拉多!你没有失败,你做到了,的的确确做到了!你为我们赢得了最后的胜利!那不是你的错,是魔戒的邪恶之气太强大,暂时掌控了你的心神。这一路行来,试问有谁能像勇敢坚强的弗拉多你一样,无时无刻与那恶灵做斗争?!又有谁能向你一样不畏生死、义无反顾地走向那道地狱之门?!一切只因你的纯洁高贵无人能及!你一直是我的骄傲,弗拉多!在我眼里,你比我、比任何君王都更英武,更伟大。没有你的英勇献身,哪有我的今天!你,亲爱的弗拉多?巴金斯,才是真正的王者!”

      阿拉贡一番话说得情深意重,大大抚慰了昔日的魔戒携带者那颗孤单落寞的心灵。弗拉多望着亲爱的国王陛下,眼泪如珠串般坠落。他是懂他的!他果然是最懂他的人!弗拉多感觉心底某处有什么东西霎那间崩塌了,他知道他的心从此万劫不复!

      阿拉贡再次托起弗拉多的右手,慢慢移开那层遮盖物,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那残缺萎缩的手指,低头把它贴近嘴边,温热的双唇极其轻柔地吻上去,留下他爱的印迹。

      “弗拉多,你真美!”他无限爱怜地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小人儿,一点儿一点儿拭去他面颊上的泪痕。

      “我很抱歉,让我的小朋友独自走那么远的路,去那么险恶的地方!对不起,弗拉多!但是,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再也别离开我,我的亲爱的弗拉多!”

      弗拉多重重点了点头,在泪光朦胧中向着阿拉贡灿然一笑,之前他眼底的那一丝忧郁似乎已经完全消散。这些日子以来他那漂泊流浪的心第一次有了着落。他是真心疼爱他,于他如父,如友,如知己。他依然是他的阿拉贡!

      阿拉贡如沐春风,心中幸福满溢。此时此刻,再没有什么比那小人儿俊俏的脸上动人心魄的笑容更让他沉醉了。他爱他的纯真秀美、纤尘不染;更爱他的高贵沉静、坚韧不拔;他爱他的顽皮童趣、丹心一片;更爱他的细腻敏感、善解人意。他是他的挚爱,他的宝藏。有时候他也会突然冒出一个有失尊严的想法,想要像那些贪婪的恶龙一样,死死守住他的宝贝!

      两人就这样手挽着手互诉别情,偷得浮生半日闲。如此安逸的独处时光多么幸福甜蜜,也多么短暂易逝!弗拉多今日着实累坏了,急需睡眠;阿拉贡则永远是政务缠身,傍晚时分,他还要赶回王宫接见新一任的摄政大臣法拉米尔。

      法拉米尔王子秉性仁厚谦和、风度翩翩;他虽不被父亲青睐,却不曾忘却保家卫国的责任。他在白石城保卫战中受了重伤,得到了归来的国王陛下的精心救治。法拉米尔十分敬仰阿拉贡陛下,既然国王已然归来,他随即主动请辞。但人皇爱惜英才,勉励他仍然留在白石城为国效力。自此,法拉米尔对人皇更是崇敬有加,忠诚不二。

      弗拉多和法拉米尔殿下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也受到过他的慷慨救助。少年此刻也由衷地为人皇平定天下、万众归心而感到自豪。

      阿拉贡照顾虚弱的弗拉多躺下休息,替他铺平枕头盖好被子,又亲昵地帮他理理头发。起身告辞前,他再次凝视少年良久,然后俯下身来,在那光洁匀净的额头上印下深情一吻。

      “亲爱的弗拉多,我要和你小别几日了。明日一早我将启程去往罗瀚国,会见伊奥默尔国王兄妹,共商战后的重建大计。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好好将息身体;等我回来的那一天,我希望看到我的小朋友已经能吃能睡,生龙活虎起来。答应我,好吗?”

      弗拉多乖顺地点头,他注视着阿拉贡,眼神幽深,仿佛蕴藏着某种阿拉贡一时间也无法理解的情绪。但人皇不能再做停留,他起身向门口走了几步,再转身来看一眼。弗拉多冲他轻柔一笑。人皇这才放下心来走出了房门。

      其实,阿拉贡并没有走远。他在房间外的门廊上收住脚步,颓然靠墙,气息也忽然急促起来。他觉得刚才自己好像疯魔了一般,心底竟然涌起一种不可名状的欲念,几乎把持不住,差一点儿失态,把人抓来狂吻一番……

      他太思念他。

      自从上次分别,他没有一刻不牵挂着少年;决战后和弗拉多重逢,却差一点儿阴阳相隔,他害怕失去他,日夜不停地守护他。阿拉贡从未奢望过少年会回应自己心底深处的那种别样情愫;甚至连他自己也时常困惑不已,不知道那种思恋究竟因何而生,又将如何排遣。而今日那甜美的声音却央求自己留下,又对自己倾诉思念之情,激情的火焰业已点燃,怎能让他不为之如痴如狂!阿拉贡面上沉静,不见波澜,实则内心早已汹涌澎湃。他闭上眼睛,屏息片刻,勉力驱散心头的阵阵热潮。过了一会儿,他才收拾起渐渐平复的心绪,毅然转身大步流星地渐渐远去。

      房间内,弗拉多被人皇在床上安排得妥妥贴贴,然而他的心却辗转无法平静。自从在安度因河畔与众人分别之后,他就打算只身一人走向那条死亡之路。携带魔戒的他几乎已经无法再相信和依靠任何人,只能孤注一掷。幸而有忠仆山姆陪伴,弗拉多对这位善良勇敢的小伙伴自是感激不尽。

      但是,阿拉贡是他唯一的光!

      人皇不仅理解他、爱护他,给他自由空间,又对他关怀备至、照顾有加,无形中成为他独一无二的精神支柱。而当他踏上那条不归路,终日风餐露宿之时,当他躺在冰冷坚硬的岩石峭壁上彻夜难眠时,他发现自己愈加疯狂地想念阿拉贡,想念他那宽大温暖的怀抱和柔和低沉的声音。自从和他相遇相识,他变得越来越仰慕他、依赖他,也习惯了始终有他在身边的日常。于是,和阿拉贡分离之后的每一天都变成了无尽的痛苦折磨。随着自己一步步走向邪恶与死亡之地,少年的希望渐如死灰般飘散,他的躯体也快要变成一副空壳。有好一阵子,他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和那想念之人重聚。但阿拉贡从不曾放弃他,拼了命地救回了挣扎在死亡边缘的他!

      弗拉多怎么也没想到,他和他还可以拥有今日如此温馨的团聚,还可以享受彼此互诉衷肠的甜蜜!他知足了!这样想着,他慢慢闭上早已疲倦至极的双眼,幸福的泪珠顺着眼角一一滑落。

      分离,终将淡化浅薄的一时迷恋;而分离,却反而让深情厚意慢慢累积;就像风儿吹过后蜡烛可能就会熄灭,而内心深处燃起的火焰只会烧得更加炽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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