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让秦始皇幸福，我超拼！》久羡

28、第 28 章

　　翌日，司寇衙门外人挤人，脚踩脚，凑热闹的个个笼着袖伸长脖子哈着白气叽叽喳喳、嗡嗡嘤嘤点评今日堂审。

　　“你晓得高俅是谁不？”
　　“不晓得。”
　　“那你还来瞎凑什么热闹，退边儿去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说的就好像你认识高俅似的。”
　　“我四弟在善悦酒社当小二，你说我认不认识高俅。”
　　“那是你四弟的能耐，干你屁事！”
　　“……”

　　原来，这俩人竟以为“高俅”是身边某个真实存在的人，这误会简直闹大了！

　　然而人堆中不乏类似无聊至极又完全错误的争吵，可见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甚至真相，也完全不影响人们顶着风雪来凑热闹。

　　可见，几千年前几千年后中国人身体里都长着一根八卦的骨头。

　　忽然，衙门外的大鼓被咚咚敲响。

　　“升堂了升堂了。”
　　“阵势好大。”
　　“里面坐了几位大人？”
　　“三个吧。”
　　“错了，五个。”
　　“……”

　　围观却看不清堂中情况的好事赵人无聊地猜着堂上有几个大官，其实堂上只有一官，正是司寇剧里讹，当然他们不知堂后还有一个更大的人物——乐陵君。

　　此时赵荺已肃穆神情跽坐在席子上等着欣赏尹姿的自辩。

　　赵荺神情淡然，他对尹姿有信心也有好奇心。

　　喧闹声中尹姿披着赵荺赠的斗篷，双手锁着刑具被狱卒从邯郸大狱带到司寇衙门。

　　她一只脚刚踏进院内，衙差们的杀威声顿时响起。

　　太难听了。

　　尹姿想捂住两耳，无奈双手被锁抬不高，只好放弃。

　　“堂下何人？”剧里讹呵问。

　　“赵人尹姿。”尹姿不卑不亢。

　　“你个秦国细作竟敢自称赵人，岂有此理。”

　　尹姿早料到剧里讹会死咬着细作这点不放，才不自称“贱民尹姿”而说“赵人尹姿”。

　　屏气凝神，尹姿用恭敬地语气反问：“司寇大人，小人有赵国照身可证小人的确乃赵人。”

　　剧里讹反应很快，威严强调：“赵国照身只为真正的赵人作证。你乃秦国细作，表里不如一，自然不作数。”

　　“敢问司寇大人，‘真正的赵人’如何解释？”

　　“这还用解释？自然是祖祖辈辈都是我赵人。”剧里讹怕话被钻空子，连忙补充，“且都是登记在册，有祖籍可查，且至少与百个赵人相熟或被百个赵人相熟。”

　　剧里讹说法极其严谨，连加两个条件锁死一切纰漏。

　　“原来如此。”

　　尹姿作恍然大悟状，转身面向身后的人山人海，“请问可有父老乡亲识得尹姿考妣。——阿翁尹季里，阿母尹何氏，二老曾在邯郸西南春熙商坊贩卖生麻。”

　　“有印象。是十一二年前的事了。”

　　不过回应声很少，似乎就十几个人。

　　见状，剧里讹裂出一道阴森笑容：“不足百人。”

　　气定神闲等待尹姿自投罗网。

　　尹姿却懒得将半点目光分给剧里讹，提着嗓门嘶吼一声：“尹姿大父姓尹名皋，一生醉心研究星象，不知父老乡亲可听过他老人家的名号。”

　　此话一出，登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尹皋？”
　　“天爷爷，竟然是尹子？”
　　“……”

　　闻名战国的大星象家尹皋，天下谁人不知，尤其赵人，更是引以为豪自己与这种半神之人同宗，不夸张地说，在赵国只要两岁小儿晓得夜空亮闪闪的是月盘子与碎星星，就肯定知道尹皋大名。

　　不过半神，终归属于神，神龙见首不见尾，甭说普通赵人，就是位高权重的赵王也不一定有机缘被面见。

　　剧里讹听到尹皋二字，也犹感晴天白日下正好好走着忽遭一道雷劈。

　　他知道事情变棘手起来了，很懊悔先前为了那丁儿点好处把自己拖到烂泥塘里。

　　反正谁也没见过尹皋，真相也可以往假的带，总之咬死不认这小子的身份就是。

　　剧里讹大声呵斥：“竖子敢尔撒如此弥天大谎！来人，叉下去先打十大板。”

　　“且慢，大人且慢。”

　　尹姿微皱眉头，镇定反问：“小人所犯何罪，要遭板子打。”

　　“竖子为了摘掉细作身份竟敢……竟敢攀附一个仙逝多年、无法开口、无法登堂反驳你满嘴谎言的大家尹子！”剧里讹发起飙，怒声冲破衙顶，“想在本司寇面前玩死无对证伎俩，真是刁民，来人啊，罪加一等！”

　　后半句话是他特意点给外面还稀里糊涂、厘不清要害的百姓听的。

　　果然此话一出，得到很多人的认可。

　　“是啊，谁都没见过尹子本人，我也可以说我是尹子的孙子。”

　　“屁哩！尹子的孙子姓朱？问问谁会信你这句鬼扯的屁话。”

　　尹姿没理会一边倒的舆论，沉着开口：“司寇大人，小人可以自证。”

　　“噢？你想怎么证明？”剧里讹冷哼，讥讽道，“只凭你也姓尹？”

　　“自然不是。”

　　尹姿摇头，不废话了，登时闭上双眼，像神棍似地掐着右手指关节做推演架势，片刻后腾地睁开眼，看着剧里讹，面无表情道：“大人的母亲左脚可有六指？”

　　剧里讹大吃一惊，身子猛晃：“你……你你怎知道！”

　　“回大人，是大父传授的秘法让小人知道。”尹姿故弄玄虚。

　　剧里讹母亲剧黄氏八年前因饥荒饿死，彼时剧里讹还没走上官途，葬下母亲投身军营才凭借军功慢慢爬到司寇的位置。

　　母亲左脚长六指，他以为世间上只有他一人知晓，岂料，原来“神人”也知。

　　剧里讹仕途老泥鳅，迅速敛好神，又恢复那派威严。

　　别看表面他出身行伍书房堆的是兵家之书，实际他更爱看阴阳家的论述，很信这些所谓的“玄奇”。

　　敬神畏鬼，于是乎，剧里讹不愿意继续得罪尹子后人，他很清楚这不过是贵人针对这个庶民的一场阴谋一场栽赃。

　　于是，剧里讹打算将计就计，想顺着这些话干脆将小事化了得了，可惜霍然扭头看见贵人的“警告”。

　　这个警告来自恶趣味换上衙差服藏在角落的公子偃，他朝着剧里讹亮出了阴影中的一只鹿皮靴。

　　剧里讹登时明白，这条贼船上了就下不了了。

　　厌憎地将目光从角落处收回，剧里讹嘴唇发干恢复凶相：“刁民休要装神弄鬼，瞎猫尚且能捡到死耗子，你以为本司寇会随意听信你的话？再说，尹子乃星象大家，你既师承尹子，此时大雪纷飞哪有星象！愚弄本官，再罪加一等。”

　　昨夜尹姿从瀚海文献中终于找到一条剧里讹的记载，事关他的母亲，所以特意记下，谁知真相面前，剧里讹也能昧着良心诋毁。

　　因完全没料到剧里讹反驳自己的角度找的如此刁钻，尹姿一时无法接话，愣住失神。

　　好一会儿，尹姿才抬眼看着纷飞的雪花，镇定接招。

　　“大父虽在星象上大成，然同样对观‘天’的占候有所研究。方才小人正是通过感知身周的雪、风还有尘土的细微变化，‘看’见大人母亲左脚。”

　　尹姿现编了个理由。

　　既然你不承认，我只好继续故弄玄虚，看谁的说辞更能令围观的邯郸百姓信服。

　　剧里讹本就是心虚才胡搅蛮缠，目下听见尹姿的答复，自然不敢继续班门弄斧，只好佯装怒气，终于将话题转移到“高俅”身上。

　　尹姿昨夜苦读研究赵律，等的就是这个“高俅”出场，谢天谢地他终于“闪亮登场”。

　　“大人请容许小人耽搁片刻。”

　　尹姿打断剧里讹的话，戴着手枷朝他行完一礼，立即转身面朝人群。

　　方才她转身与衙门外的赵人互动时眼尖看见一个货郎担，扁担里正好有散装的线香。

　　“大哥能否借你一支线香。”尹姿冲货郎担喊了句。

　　“借你，拿去。”货郎担爽快抽出一只线香使出力气丢过来。

　　尹姿弯腰捡起，别扭着手拿起线香却没下一步动作。

　　众人不解，剧里讹也不懂，厉声喝问：“刁民休要拖延时间。如实交代，你编造一个高俅出来暗讽已故赵惠文王，究竟是何居心？”

　　“赵惠文王让赵国强大，小人对先王只有崇敬之心。”

　　尹姿自然不会吃这种文字上的明亏：“小人少时随大父云游天下，听过很多赵惠文王强赵的故事，若司寇大人不反对，请容小人与各位父老乡亲再度从这些故事中……瞻仰一遍赵惠文王的伟业。”

　　人都把赵惠文王抬了出来，剧里讹纵然一万个不愿意耽误时间，也不敢不敬。

　　瞥了眼角落里的身影，剧里讹目光霍然一冷，暗自讥讽道：赵偃你敢听吗？

　　收回思绪，剧里讹威严说道：“本司寇就遂你愿。不过——”刻意停顿强调，“你若敢对赵惠文王有一丝不敬，赵律伺候！夜里……”忽然翘起小指微不可察朝角落一指，“夜里当心会有鬼差锁你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