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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帷幕拉开 ...

  •   千山月跨海过川,愁听人言。世间两人相携难能可贵,却只堪命运愚弄。

      庭内近旁,周执生在陈青谷怀里拾起纷纷然的乱绪。他眼眶红红的,清雅秀颜划下点点泪痕,郝然似春雨吹兰泣露。

      “破灾预言……”周执生惶然地抱着陈青谷,总感觉或许一阵风就能带走他。他语里微颤,说不出的让人心疼,“会成真吗?”

      陈青谷一怔,心下无措,却又表面镇静。

      片刻后,他轻退半步,手抚上师兄脸颊,替他擦去泪。他抬起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眸,淡而豁然地看着周执生,“师兄,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他眼里眸光闪烁,细细道:“我向来不相信什么命运。人活当下,做什么,如何做,都只在于那一刻的思想抉择。”

      “正所谓种何因得何果,不论未来是富贵,又或贫险,还是死亡,皆是在当下做出的抉择所致。不管重来多少次,不管再如何深思熟虑,此时此刻,我从不后悔,也绝不改变我认定的最佳答案。”

      晚风撩起衣袍,卷合人心。

      他与周执生对视,释然道:“所以,破灾也好,观天也罢,听听看看就好,不必太过执迷。”

      陈青谷尽管嘴上这么说着,出于理性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其实经历穿书一遭,就连他自己都害怕所谓的既定命运。

      他本崇信科学,不言怪力乱神。但他却穿到了书中世界。这个世界太过于玄幻,法术,修行,飞升,一系列的现象根本无法用科学解释。

      如按他所说,不必在意所谓的命运。可他如今不正是试图改变周执生既定命轨吗。

      陈青谷心下一叹,总觉得自己都是矛盾的。

      但所幸他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那就是保护师兄。他想要让师兄摆脱原著的命轨,好好地活下去。

      陈青谷的话似一股流水,被夏阳照暖了,潺潺泠泠流向周执生心间最冷处。

      周执生指节微动,怔怔地望着陈青谷,沉声里带着希冀,“师弟那日与我说,你不会死……可是真的?”

      陈青谷面容有一瞬凝滞,转而稍带笑意,如雪霁天明时半树珍珠白梅初开。

      他故作轻松,眉峰一挑。“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死不了。我非常人,自有保命的法子,师兄不必太过担心。”

      一句“非常人”,两人心如明镜。

      起初陈青谷还装作失忆没有过往,发觉自己有些喜欢师兄后,便没有再刻意隐瞒自己异世人的身份,偶尔还和师兄聊聊小时候的经历,说点对这个世界而言属天方夜谭的言与事。

      种种疑点,暴露无遗。即是师兄从未问过他,他也知道,师兄应该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了。就算猜不到自己来自异世,也能猜到自己并非原来的“陈青谷”。

      周执生听罢,身心一松,默默点了一下头。

      *

      夜凉如冰绸,覆于万物。

      流霞凝固,月色重重被阻。残花败柳不堪折。老态龙钟岁末之际,却见青山遮不住的流水波光漾漾。

      周执生侧躺在床上,透过一方小窗,凝望枝叶尖上的微璨星幕。

      尽管仍旧不能完全放下心来,他却私心想,他会保护好师弟的,他也应该要相信师弟。

      周执生正过身子,闭上眼。

      ——就放任自私这一回。

      也许,从一开始,周执生就打算陪着师弟。但理性却一直在告诉他,唯有分离忘记才是最正确保险的做法,可他怎么能狠下心粉碎来之不易的一切。

      所以,他一直在犹豫,一直在寻找留下师弟才是最优解的证据与理由。

      而事实如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期待一般,他成功说服了自己,成功为自己的“自私”找到了借口,尽管他明晰这般做的后顾之忧。

      与此同时,南舍另一屋内,陈青谷辗转反侧。

      一个不成熟的猜想蹦入他的脑海。

      站在写小说和看小说的综合层面,陈青谷严重怀疑这小说世界会走向经典。

      在未来,他为了阻止师兄黑化而死,死后回到了现实世界。而师兄接受不了他的死亡,因此黑化。等他从现实世界回到修仙界,他养的正直小花早已成为威震四方的病娇魔尊。

      这不妥妥的经典拯救黑化反派的套路吗!

      陈青谷抱紧了被子,半埋着头,翻滚几圈。

      *

      小阳春中旬,银杏脱绿,金黄小扇满枝丫。梧桐叶黏在老树虬枝端头,被阳光蒸晒得快干巴巴了。

      偶尔风来,媚丽的阳光穿下,叶子边缘发光闪烁,窸窸窣窣,零零碎碎,婆娑风叶摩擦声缭绕入耳。

      仙门大会明日就开始了。

      清衍宗弟子整装待发,在山下集合,纷纷前往丹阳宗。

      池渊顶着一副昳丽圣颜,对陈青谷关怀备至。墨发披肩,黛眉清瑶,目似瓣瓣桃花,眼里清明得装了一池碧水。

      好一个绝世清艳美人,偏偏长了一张好嘴。

      池渊慈祥地握着陈青谷的手,殷殷道:“青谷啊,咱不必争强好胜,生命第一,比赛第二。打不过不丢人,谁敢欺负你,你让你师兄打回去。实在不行,你告诉我,我去收拾他……”

      池渊叭叭叭地说了一大通,最后拍了拍陈青谷的肩,“总而言之,到了外面,你随便造,师尊给你撑腰。”

      陈青谷:……

      但凡换个人来当您徒弟,修仙界都得变天。

      周执生默默站在一侧,听着这些话不是个滋味。

      “宠徒弟也不是这个宠法吧。”陈青谷很无奈,扫了一眼站在池渊身后的洛然。

      因为洛然错过了仙门大会的报名时间,所以这一次便去不了,只得和师尊留在南明峰。

      陈青谷小声道:“师尊还是多宠宠小师弟吧。”

      师徒四人站在一块,极其吸睛。师尊清艳,师兄冷雅,师弟娇秀可爱。如果目光能够实质化,陈青谷感觉自己可能已经被贯穿烧焦了。他总算是能摸索出两人之前易容的原因了。

      待在这个高颜值家庭,陈青谷倍感压力。

      他心下一叹。

      ——我是什么身份,能和他们站在一块。

      下山路上,周执生见陈青谷幽幽叹出一口气,耷拉着脑袋,细心问道:“师弟何事叹气?可是因为要离南明峰?”

      陈青谷侧头,打量了一番师兄的容貌,身材颀长,窄腰长腿。肤色冷白如雪,眉携翠峰韵姿。眼里波光流转,盛的是一湾雪松林间冽泉。

      全身气蕴绝佳,坐如兰,立如竹,乃霞姿月韵。

      他仰天长望,又颓废着叹出一口气。

      “怎么了?”周执生面露关心,侧着头瞧着师弟。

      陈青谷再次叹气,“师兄好看到太逆天了。这一家子,就我最丑。”

      得知师弟有颜值焦虑,周执生一怔,随即碧波轻漾般笑开。

      他瞧着耷拉的陈青谷,身高体秀,肤暖貌好,唇含半点朱色,墨发如濯濯春日柳披下,尤那一双眼,一斛明珠似的,合着该是位蓝田玉暖般的人 。

      陈青谷的模样可谓是全全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周执生笑师弟美而不自知,宠溺道:“我觉着师弟生得极好,属是最好看的。”

      当然,陈青谷可不是美而不自知,他早就认识到自己有两分样貌资本,但一把他丢进帅哥窝,那不就黯然失色了吗?

      毕竟再大的夜明珠也不能和月亮争辉嘛!

      周执生的话如春风钻入耳里,陈青谷一抬头,眼睛亮亮的,欣喜得和小狗似的,“真的?”

      “自然。”

      当即,陈青谷乐开了花。

      师兄夸我长得好看耶!

      陈青谷也不是没听过别人夸他好看,但这话从师兄嘴里说出来就是不一样的味道。

      他倾身靠着周执生,在师兄肩头蹭了两把,撒娇道:“师兄也是我见过最最好看的人了,括号,没有之一。”

      此刻,两人在前腻歪,不知身后三人互相推搡,手脚克制又激动地舞动,一节石阶太过拥挤热闹。

      赵梧猛晃林月白的手臂,脸快笑烂了,眼里放光:“啊啊啊啊,挨上了,挨上了,这怕不是在撒娇吧。”

      林月白比赵梧有些小姐架子,自然是要矜持些,一边紧拽着赵梧的手臂,力道可不算轻。另一边的手肘直接连连撞李乙,红唇叭叭着:“快录,快录,留影石,快快!”

      “哦哦哦,马上马上!”

      李乙接到命令,着急忙慌地掏出留影石,跟摸着烫手山芋似的开启录影。

      别人参加仙门大会为名为利,而他们三人为的是养大南明峰一山嗷嗷待哺的CP粉崽子们。

      于是,这一路上,师兄弟两人在前面聊天说趣,三傻猥琐地跟在后面,齐齐咬着手指头,一脸痴相。

      约莫半日,清衍宗一行人由长老带领来到了丹阳宗。

      丹阳宗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绝壁断生劲松,根深刺入倒崖。上山从顶而望,万重翠黛,举目湛蓝。

      丹阳宗天阶三千六,其上布有阵法,越高越难行,以此磨人心性,强身健体。

      长阶上,陈青谷落后于周执生一两阶,佝偻着身子,双手拽着师兄坚实的手臂。每上一阶就跟抽走了他一丝魂,整个人失魂落魄,没骨头似的。

      他嘴里呢喃着:“谁规定的必须徒步上山……”

      “谁没事造这么多台阶……”

      “我要死了……”

      “世界毁灭,宇宙爆炸吧……”

      “想坐电梯……”

      与陈青谷不同,周执生仍旧如竹如兰,不沾半点风尘,独独右手袖袍褶皱,惨遭蹂躏。

      他默默半弯手臂成一合适角度,以供陈青谷更好地拽着。听着师弟的碎碎念,周执生都觉得可爱,含着笑意道:“快到了。”

      等胜利的曙光在望,陈青谷依旧低着头,一步一步地爬。

      突然,有人嗤笑一声,聒噪道:“我还当是哪个蠢货上个天阶就要了命似的,没成想是个被宗门赶出去的废物。”

      ?

      陈青谷先是回头,看见李乙几人和他差不多嘛,心下稍松,至少他还处在同温层,不丢脸不丢脸。

      转而他思索着,这人也忒没素质。他深度怀疑作者写小说时,是不是没给他脑子,嘴跟塞满了屎似的,满口喷香。

      那人继续骂道:“仙门大会也是你这种没脑子的蠢货能来的?趁早滚蛋,省得丢人现眼。”

      陈青谷支棱起头,寻声一瞥,只见一个麻将脸高抬着他的贵鼻瞧人,骂骂咧咧道:“看什么看,给你脸了!瞧着你这弱智就晦气!”

      这人逮着陈青谷就是一顿臭骂,以至于处于懵逼状态的陈青谷抬眼看向师兄,满眼清澈,无辜道:“他在骂我?”

      周执生似是见了小白兔红眼睛样子,转眼间面容冷色,眉头微蹙,目光似冰如棱,盯得那人头皮发麻。

      “给我师弟道歉。”

      尽管高逊被周执生的冷冽刺得一激灵,但作充耳不闻,虚着胆子阴阳骂道:“师弟?把一个没脑子的蠢货当师弟,也不怕丢了自己宗门的颜面。真不知道你看上这蠢货哪点?”

      陈青谷:……这人脖子上是个肿瘤吗?这就是小说里的无脑炮灰?我以为林风清已经算是嚣张跋扈了,没想到,这人再次让我见识人类的多样性。

      更过分的是!他竟然不认识我师兄!我师兄是谁啊!

      他可是当今剑道年轻一辈最强者!最强的!没有之一!

      他这个狗眼不识泰山的东西,竟然还对我师兄那么凶!

      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犯死他的理念,陈青谷决定让他见识一下21世纪不带脏字优美华国话。

      可还未待陈青谷发力,一道女声清丽贯空而来。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高逊品行恶劣,出言不逊,辱人欺人。速给两位道友道歉,再自去诫堂领罚。”

      来人是丹阳宗的大师姐——江欺雪。

      秋无绝色,华容婀娜,半截玉簪没在一袭香丝墨发中。朱颜皓齿,腕指纤细。

      她着一身白色长裙,般般入画,似大雪初霁后一树暗香浮动的照水梅。

      周执生本想问师弟对此可否满意,自是不能受了委屈。转头不料却见陈青谷望着江欺雪,眼神怔然。

      向来笑着的清亮眼眸中,含着些复杂的情绪。好像原本一直压抑在心底的东西,突然冰雪消融,破封而出。

      像是久别重逢,又像是倏忽偶见,又像是久久慕名。

      很淡,却又无比浓烈。

      周执生心下一慌,还未动作,又见师弟就那般看着江欺雪,迷离地生生唤了一句。

      “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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