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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偷天换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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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过山岗，钻林扫叶。
陈青谷挣脱锁链，揉了揉手腕上的红痕，继续前进。
照他看来，如此莽撞偏执，漓攸那边必定出事。
他可在小说里读过这类人物的。
本事没几分，就知道惹事。
密林深处，原本的迷阵已经被漓攸破解。前方迷雾散去，只剩下稀薄的可有可无的一点。
陈青谷听见有打斗的声响，疾步上前。
此次的祭坛设在密林深处的一块露天地上。周围森然万丈，将此地团团围住，就像是绿海之上的荒芜小岛。
耀眼的阳光静静落在冰凉的尸体上，血肉在暖意中斑驳，腐烂，归尘。
陈青谷刚一冲进这处地方，与一个幽蓝的身影猛地擦肩而过。
漓攸重重砸在了他身后的大树上。腰粗的树被她生生砸得凹陷，树皮开裂，树干倾折。
陈青谷没去扶漓攸，而是向敌人的方向看去。
只见琼瑜脚踏尸鬼，手持玄玉剑，几点鲜血落在她右脸。在阳光的映衬下，她美丽的面容更加勾人，似是为盛开的黑色曼陀罗镀上流光金边。
琼瑜见到陈青谷，有些意外，杀伐之气顿时收了收。
漓攸喘了一口气，战战巍巍地起身，几乎是命令的语气，“陈青谷，杀了她。”
哈？
陈青谷转头，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漓攸。
——姐，你是真的狗。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
此处的尸鬼已灭，幸存者皆是小孩状态，他们抱成团蜷缩在树下阴暗中。
陈青谷此行的目的是解救被绑的妖，既然如今已经达成目的，眼前是非他没必要参与。他可不会冲出去大喊“你们不要再打了”。
“你愣着干嘛！”漓攸又催促道。
陈青谷回复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默默走到一旁，伸出手对琼瑜做了一个您请的手势。
琼瑜眉眼带笑，看向漓攸的瞬间，眼里闪过杀意。
她们在一旁打得火热，陈青谷在一旁岁月静好地画传送阵法。阵法连接篁岚山入口，有妖驻守。此前众人分别时，便说定将失踪的妖传送到此处。
漓攸华丽的纱裙被血与土弄脏，身上的金银也四散零落，少见的狼狈。
她生来天赋异禀，被家族视为骄傲。一直以来，她的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没有一个人能抢走她的东西。她过得光鲜亮丽，所有妖都称赞她。
直到那天，她遇到了琼瑜。
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女人比她强大，比她更有天赋。
她害怕有一天家族会将放置在她身上的金银、资源、机会分给琼瑜。她害怕被琼瑜的光辉压得翻不过身。
漓攸自私，傲慢，又脆弱。
她就像是千金万银、珠宝美玉随意堆砌而成的，看着耀眼夺目，实则不堪一击。
琼瑜扼住她的喉，猛地灌在地上，笑容偏执而又享受，像是在品尝一杯美味的毒酒。
“明明是一母同胞，凭什么你趾高气昂，凭什么你养尊处优。”
漓攸几乎快喘不过气，吐字艰难，“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啊。”琼瑜拖长了音，默默加重手上的力道，“不知道也没关系。”
明媚的秋阳淋在那张与琼瑜有几分相似现下却异常扭曲的脸上。美丽面具的裂痕清晰可见，琼瑜很愉悦地欣赏着漓攸的痛苦。
掐住漓攸命脉的手缓缓松动了些，给予了她喘几口气的机会。琼瑜嘴角轻勾，像是在逗弄鼓掌之间的猎物，“突然就不想杀你了。”
这句话并没有让漓攸的心松缓，反而让她脊背一凉。
“你说，你要是一个没有天赋的废物，你的家族还会要你吗？”
顿时，漓攸入坠深渊，疯狂挣扎，却恶魔狠狠地扼住手脚。
琼瑜没有废除她的修为，而是破坏了她的灵府，让其修为滞缓。她要漓攸尝一尝琮玦之前的苦难。
随即，她开启回天逆生阵，不顾漓攸是何等的惨叫打滚，冷酷地拎着她的衣领，一把扔了进去。
十二时辰的纹路逆转，骨头仿佛被敲碎重塑，心脏骤缩，血液逆流。
对于漓攸的鬼哭狼嚎，陈青谷熟视无睹。琼瑜与她的过往仇怨，他不想参与，也没有能力参与。
他只希望琼瑜不要太过偏执，走上一条不归路。
受害妖已被送走，陈青谷发送射出信号弹示意任务完成。他倒是没想到，自己这边竟然是第一个成功的。
就在他将要离开去寻周执生之际，琼瑜见其要走，打算和他说上几句话。
两人刚一背过漓攸，一道锁链迅猛飞出，如匍匐已久的毒蛇扑向猎物。
琼瑜以为那锁链会袭向自己，做出防备姿势。
不曾想，那锁链倏地缠上陈青谷的脚踝，猛地往后拉，就像是要将其扯入深渊。
陈青谷再次吃了暗亏，脸轰然着地，擦过野草碎石，被直直拉入了回天逆生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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漓攸一直在蓄力，她很清楚，她根本不可能将修为提升到元婴的琼瑜一起拉入地狱，但金丹期的陈青谷就不一定了。
此时，漓攸的身体已经回溯到差不多十岁的状态，稚嫩而又脏乱的脸上是满足的笑，她就是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陈青谷还来不急骂街，就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打断了思绪。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被困在阵法里面了。
他啐了一口含沙的唾沫。
——怎么还是这么的疼，劳资是不是啥受虐体质啊。
尽管这阵法是琼瑜开启的，但她却不知道怎么破阵。
陈青谷深知如今处境，强撑着半起身子，望向四周，寻找阵眼。
日光澄明，陈青谷静下心观察。阵法中，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的古文列为两圈，齿轮般转动。
他从时辰转动的时间与方位去发掘规律，寻找阵眼所在。随着时间的流动，阵法越转越快，阵眼也在不断变化。方今已经转到子时。
忽然，他道：“琼瑜，一点钟方向，五米处。”
陈青谷身在阵中，除非等到阵眼移到阵中，才能自行破解。所以他必须寻求琼瑜的帮助。
“啊？”琼瑜焦急又迷惑，“一点钟是什么方向？”
陈青谷忘了修仙界没有点钟概念，便直接用手指着一个方向，“距离你五米处。”
琼瑜顺着陈青谷手指的方向而去，一剑劈下，回天逆生阵被强行停止。
现下，漓攸已经缩回了五岁小孩的模样。而陈青谷双手撑地，大口喘气，身体上的骤缩变得缓慢。他抬手，看了看手掌，因为在阵中时间较短，暂时没有太大变化。
但是，一入回天逆生阵，回溯到五岁孩童状态只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
陈青谷起身，“这次多谢你了。今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若是有需要，只要不伤天害理，我都会答应。”
琼瑜应声答应，只说是以后找他讨要这个人情。
临走前，陈青谷数了数死去的孩童，足足二十人。
危机感四伏，他不禁想，他们能阻止这场灾祸吗。
杂乱的祭坛处，漓攸倒在剑痕无数的地上，乌黑的头发盖住了她的脸，雾里青玉镯从她的手腕上滚下，镯子躺在在日光下，泛着淡淡青光。
那是父亲送她的成年生辰礼。
那时，父亲对她说，她是金蟾蜍家的财富与骄傲，无可替代。
无限秋阳中，琼瑜冷冷看了一眼漓攸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向密林无光处。
*
陈青谷和周执生的两处祭坛位置较近，陈青谷还未出密林，就见周执生方向的天空绽放出绚丽烟火。
密林里但凡阻碍他的毒蛇猛兽，都被一根暗藤抽到了道路两旁瘫着。
走过硕叶重叠，枝杈交错，地上斑驳的光点越来越多，斑驳一地。
前方是耀目的光亮，身后是迷雾与危险。陈青谷来到光影交界处，见周执生也在奔赴向他，明亮又温热。
他毫不犹豫快跑过去，围着周执生转了好几圈，嘴里念叨着没事吧没事吧。
周执生笑得暖，重复着我没事，真没事。
等真确认周执生完好无损后，陈青谷才消停下来。
紧接着，十方祭坛上空接连炸起烟火,仅剩欢亦那边的一处还没有动静。
于是，众人一部分人前往欢亦那边，另一部分人回到篁岚山入口。
陈青谷和周执生是最先到达欢亦负责的祭坛位置，随即褚师朱柒也到了。
此处祭坛也是一处山洞。只不过，这处山洞的顶连通天穹，正午之时，阳光可以从云端直下洞底。
壁沿荒草斜生，洞口荒草拔腰高。
三人在洞门口就隐隐听见说话声，他们没有直接冲进去，而是隐匿声息悄悄潜入，躲藏在石壁杂草中。
薄薄的日光落入洞穴，可以瞧清楚里面的一切。
尸鬼与几名妖修的尸体混杂，鲜血溅到石壁之上，无头尸鬼被钉在墙上，妖修倒在血泊中。
枝斐的剑在手里转了两圈，满口不屑，“你演神女还真入戏了。”
欢亦嘴角渗血，胸口中了一道暗器，那是欢亦为那些孩子挡下的。她半站半跪，借着长剑堪堪站起，仿佛是要为身后昏迷的小妖撑起一片天。
褚师朱柒见欢亦受伤，几乎是要冲上前剐了枝斐的皮。若不是陈青谷和周执生按着，她早就冲出去了。
陈青谷猜到现在到了揭开他第二任务的剧情了，自然不能让褚师朱柒捣乱。
枝斐的语气几乎是厌弃，“真是虚伪至极。”
“我虚伪？”欢亦轻笑一声，眼里是明目张胆的质疑，像疾风中碎石里的顽强野花。“你这么多年，做的哪一件事是神女该做的。”
“你现在倒是承认我才是神女了。”枝斐墨色的眼里是憎恨，是不甘。“你偷了我十年的生活。”
“你现在配当神女吗？无辜孩童，天陨流火，尸鬼围城，你就是这样保护他们的吗！”欢亦没了往日的神辉，她质疑，她愤怒，她要为死者鸣不平。“你去问问那些灾难之后的幸存者，他们会拥护你吗！他们信服你吗！”
枝斐一道剑气将欢亦震到石壁上，欢亦吐出的一口血与泥沙混合。
“我现在都是被你逼的。”枝斐怒目圆睁，黑羽在她皮肤上若隐若现。“若不是你当年抢走了我的身份，若不是你暗中排挤我渡鸦一族，若不是你唆使妖族敌对我，我何至于此。”
枝斐揪住欢亦的衣领，强行让她与自己对视。
“你知道这些年我东躲西藏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吗！我就是想让那些愚昧的妖知道，他们拥护的神女是个假的。一个假的神女怎么可能护住他们。”
欢亦咬牙切齿，声音震彻洞穴，“所以你就招致祸患吗！”
“对啊。”枝斐松开欢亦，往一旁甩去。
欢亦斜倒在地上，全身发疼，伤处的鲜血直流。
“而且，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能逍遥法外，这里面有你的手笔吧。好几次你都是故意放过了我。”枝斐蹲在欢亦身旁，几乎是笑着盯着她。脸上、手上浸满鲜血，显得她偏执疯狂，却又仿佛有一根弦绑着她的神智，使她清醒冷静得很。
欢亦一听，瞳孔骤然放大，握紧着拳。
枝斐享受着欢亦的沉默，手指顺着她的臂线滑下，最后停在她的手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靠着我一手策划的灾祸积名累声，坐实你神女的身份，去获取愚昧妖众的信奉。”
“神女大典上，其实你看见我了吧。但为了不毁了自己的盛典，所以你才没有惊动任何人。”枝斐对上欢亦破碎的眸子，略带幽笑，“如若当时你封锁长秋惜安宫，我也没有机会做出这盘棋局。”
身在暗处，枝斐的指尖蘸了蘸一旁尸体上的血，在欢亦手背上的白净处划出一条血痕。“所以，你手中又何尝不是鲜血淋漓。”
“不……我不是……”欢亦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着，用袖子擦去手上的血迹。
“我这一次就要让你的那些拥护者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神女。”
枝斐起身退到光亮处。
“流火会再次见证神女的诞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