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暮春野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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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雷落，惊风起。
当陈青谷意识到了自己的小命还被黑衣女人提着，立刻从痴迷状态清醒过来。
他蓄势待发，一鼓作气。
起身，擒臂，躬身，过肩摔。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枝斐突如其来被摔在地上，骨头咯吱作响，七荤八素地爬起身，晃了晃脑袋。
清醒当即她拔剑相向，尖剑直指陈青谷时，一道惊雷落下，她的剑哐当一声掉地。握剑的整个手臂又麻又疼，连连退了好几步。
周执生脱离谙祟的纠缠，闪身到师弟面前，将其护住。他的手摸了摸陈青谷脖子处的血迹，难言心情。
略带薄茧的手指触摸肌肤，有点痒。当陈青谷看到周执生眼里的复杂的情绪，像一片阳光无法穿过达底的深湖，湖底水荇交横，暗流涌动，以致他一时分不清那是自责，是愤然，还是……心疼。
片刻后，陈青谷意识到师兄是误会自己受伤了。笑吟吟地轻松道：“这不是我的血，我没受伤。”
听罢，周执生的心沉了沉，落了地。
而谙祟不知怎的，也不攻击停了手。对着枝斐眼皮都懒得眨一下，道：“真是没用，还不快走。”
这送上门来的凶手自然是不能放走，只要他们将其拖住，妖卫马上就会到了。
一时雷响风作，暗藤铺天盖地。生命力嚣张的藤蔓暗刺丛生，月白的雷电昭昭可怖。
谙祟可不想被妖卫缠住，召出尸鬼拖住两人，与枝斐一同离开了。
一时，黑风逆动，魔气肆意。暗血色的阵法之中，数十只尸鬼张牙舞爪而出。
皮肤暗僵，五官凹陷，身体枯槁如朽木，血水与腐肉遍布其上，破烂的衣服覆盖不住阵阵尸臭。
这些尸鬼，就像是用烂泥巴混着腐肉尸块填进一副风化白骨中。明明看起来一打就散，却是出奇的骨头硬，战斗力强悍。他们没有知觉，感受不到疼痛。只知道撕咬活物。
暗藤将尸鬼缚住，尖刺钉入烂肉。藤蔓收紧，勒得尸鬼皮肤开裂，流出像臭水沟里淤泥一样的液体。
枯黑的肢体张扬，尸鬼张开脸宽的大口撕咬暗藤，腕粗的藤蔓竟生生被他们啃断了。
陈青谷心下骇然：这难不成是一口金刚牙！
尸鬼炼制之法是禁术，百余年来已然绝迹。周执生没成想在此地遇到了。
数十的尸鬼将二人围住，前仆后继。即使断手断脚，也丝毫阻止不了他们的撕咬。而且，这些尸鬼难以杀死，纵然刺穿胸膛剖开心脏依旧能够活动。
此时，一只尸鬼挣脱暗藤，猛地扑来。陈青谷原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哪见过这样骇人的东西，吓得他直接一脚踹过去。
而这一脚歘的踹进了尸鬼的身体，他的腿卡在白骨中，五脏六腑仿佛就压在陈青谷的腿上，腐臭的血沫溅到他身上，恶臭如潮，扑面而来。
更让人接受不了的是，这都这样了，这尸鬼还在动，张着大嘴要吃人。
“卧槽尼玛！”
陈青谷被吓到直接飚出国粹，一拳重击向尸鬼的头，力道大到竟直接把头给打了下来。
头颅滚落在地，尸鬼的身体仿佛了没了支撑，轰然倒下。
陈青谷赶紧拔出腿，将将压下要吐出的东西。这种经历，对于一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和平国家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难得了。
两人默契对视一眼，明白必须砍掉尸鬼的头才能杀死他们。
知道如何对付这些邪秽之物后，周执生一人就足以应付。
刀光剑影，黑血四散。
尸鬼的身体全如烂泥一样堆在地上，陈青谷站在街巷墙角，疯狂使用清洁术。
我不干净了——
yue~
不多时，妖卫来了，只能负责打扫战场，已经没有怪给他们打。
而陈青谷蹲在墙角，压不住的恶心火山式喷发。尽管身上的尸油黑血被抹去，但鼻尖似乎依旧残留着恶臭。
有关死尸的触感，臭味，外形就像是在脑子里扎了根。他现在腿上都残留着踹进尸体的感觉。
yue~
在修仙界，像陈青谷这个年岁的，早就已经见过这些了。甚至有些人早已见怪不怪，就比如周执生。
若是换做别人，周执生或许会觉得他缺少历练，虽然尸鬼是恶心了些，但还不至于。但这放在陈青谷身上，他就是心疼。自家师弟向来是没遇到过可怖的东西。看见他上吐下泻，只觉是自己这个当师兄的失职。
他轻轻拍拍陈青谷的背，给他舒舒气，拿出一个香囊递与陈青谷。
陈青谷从周执生手里接过香囊，放在鼻子边闻了闻，是栀子花香。
他蹲在角落，蜷成一团，脸埋进臂弯里，一次又一次深呼吸。等缓过来时，他捏了捏香囊，想到了什么，一下子他是真彻底清醒了。
他瞪圆了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周执生，“师兄，你收人家姑娘香囊了？！”
夜里风冷寂，没了热意。
“并未。”周执生第一反应就是否定，方才的紧张全都散开，语无伦次地，“我……我自己……买的。”
陈青谷压低了眉头，危险地眯着眼，站起身，把香囊在周执生眼前晃了晃，“既然是师兄自己买的，慌什么啊？”
周执生咂了咂口，不知该如何说。
难道说上次师弟言要送自己香囊，便去买了一个，想着借此作为参考，自己再做一个当做回礼？
看见周执生无言以对，陈青谷纤长的手指勾住香囊上的红线，一字一句道：“红绶带，锦香囊，为表花前意，殷勤赠玉郎。师兄不会不知，香囊可作男女定情之物吧？”
定情！
周执生倏地抬眼，对上陈青谷探究的眼神，脸登时抹上一层粉红。
那师弟当日说要赠我香囊，是……因为喜……
不对，虽然当日是提了一嘴，但师弟一直未送。所以应该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陈青谷瞧见周执生眼里流出的惊愕，脸夹桃粉，就知道他是真不知。
——都不知道师尊是怎么养的，连这都不知道。
他把香囊塞回周执生手中，使了一点小小的言语手段，声音宛若柔风夹丝雨。“也罢，师兄喜欢哪家姑娘，我也不能置喙。日后，倘若真有了心上人，还望师兄告知我一声，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陈青谷说话的分寸把握得刚好，夹杂了三分幽怨两分怜，似断魂清明时节的杏花微雨，细丝袅袅，花瓣飘零，勾得周执生心里一急。
他急促解释道：“我并无喜欢的姑娘。”
“那喜欢的人呢？”陈青谷乘胜追击，一双星星眼望过去。周执生仿佛在其中看到了天河流转，有些哑然，一个没字卡在喉间，吐不出来。脸也一寸一寸地染上赭红。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喜欢的人，好像有，但不太确定。讯号像风，能感受到，却抓不住。
这已经是陈青谷第二次问他了。
“好了，不逗师兄了。”陈青谷两眼带笑，像垂丝海棠一抹红四月。“现在不清楚，以后会明白的，喜欢一个人，慢慢来。”我们……温水煮青蛙。
陈青谷的红唇一张一合，色若海棠，说里得有些暧昧，不知说者有心，听者可否有意。
周执生自小没怎么接触过情爱，但在某一个过往的片刻他暗暗向往过。像山崖的野百合，春末之际，纯洁又热烈。
他曾幻想过，某天，一个人会来到他身边，逢年过节陪着他，看星河千帆，观沟壑山涧，走人间四月。
而现今，无花的山野历漫长的生长与等待，在某个暮春的秘密山谷开出了遍地野合。
夜色森森，晚风漫漫。
好似一头猛兽正匍匐在荒山野地，用映射着绿光的瞳眼紧盯着猎物，随时准备咬断他的脖颈。
周执生和陈青谷在城内巡视，并未发现异样。
此刻，天边翻起鱼肚白。鸡鸣唤不醒城中东躲西藏的热闹。
师兄弟二人回到九和白藏，得知配有追踪符的人，一个也没有失踪，反倒是失踪了二十个个成年妖。
大殿里阴云密布，众人眉头紧皱。
陈青谷说了遭袭的经历，还重点提了一嘴黑衣女子，但是并未讲那黑衣女子说自己是神女之事，仅是和周执生说了。
果不其然，本来就已经降到冰点的气氛更加沉闷。
“你们知道她是谁吗？”陈青谷试探性问道。
褚师朱柒和洛冕都没有说话，只是看向欢亦。而欢亦微仰着头，抬眼望向远处。
霞色未开，将要晕染天空。
“她是灾神。”欢亦仿若悲天悯人的神明，一句话是无奈，也是决绝，似料峭春风吹岸。
“灾神？”
褚师朱柒接着道：“大约五年前，灾神横空出世，给妖界带来了不少天灾人祸。东洪西流，南蛊北火，这些，都有她的手笔。这一次，不知道她又想搞出什么。”
周执生提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瞬间，欢亦的脸色僵硬一刹，很快又恢复原态。但仅是一刹，也被周执生和陈青谷抓住了。
“为什么。”褚师朱柒嗤笑一声，“她需要什么理由吗？她是灾神，本就是噩耗灾难。所到之处，便会不幸。”
天色渐明，城里依旧死寂。
欢亦加派人手搜索篁岚山，只要时间够，总是能找到的。但，生命被绑在绞刀上，点燃的一炷香焚到尽头，就是死亡。
就在众人为难不知如何寻到失踪者之际，一道靓影逆光而来，她巧盼倩兮，像大开的黑色曼陀罗，迷人危险。
“我可以帮你们。”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暮春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