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橄榄巨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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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绿树阴浓，楼台倒影。
南明峰山间，翠蔓红花，枝叶交映，芳香袭人。粉团蔷薇单瓣娇华，柔骨堪抵袭风；百叶蔷薇重重叠叠，多情难却盛阳。
几枝白玉堂，黄蕊皎瓣，嵌在绿意枝头，倒像是不惯争艳的清冷佳人。
师徒四人聚在池熙居，殿内雕花刻鸟，暑热不侵，凉快得好。
徒弟们依次排在殿内一侧，池渊懒懒散散躺在殿前的榻上，单手撑头，腰细如柳，宽素的道袍松松散散搭在他的身上。本该说不出的妩媚，奈何一副苍老白须，瞧着只让人觉得不正经。
池渊抬了抬眸，殿外是极致的夏光，枝绿蝉鸣，将灼炙暑阳稀碎。
他出声道：“唐长老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小池熙居？”
唐岈一脸求人办事的经典笑容，但又完全没有失了长老身份，“小渊渊……”
小渊渊？！
陈青谷和洛然瞪大了眼。
——难不成唐长老和师尊是忘年交？
登时，池渊一记眼刀狠厉甩了过去。
唐岈突然住了嘴，正经了些，“青谷如今在符箓之道可谓是嵩生岳降，仅是两月，已然小有所成。我相信，他将来必定震古烁今，在符道上大有所为。”
“也不看看是谁徒弟。”池渊得意着起了身，坐在榻上，摩擦着手指，“所以，你今日前来是？”
唐岈嘴角的笑意压不下，一副好言相劝模样。“小渊渊，我带过这么多弟子，就没几个像青谷这样慧颖识经的。你看看你南明峰整天舞刀擦枪耍棍弄剑的，没人能教他什么。他是一棵好苗子，可不能在那些刀光剑影中折了，应该把他放到适合他、能培养他的地方。虽然说，花果山水帘洞风景好，但也不是什么都适合养在这的。”
池渊摩擦的手停了下来，戏谑道：“花果山，水帘洞？你的意思是，我南明峰都是一群只会耍剑的猴子？”
一旁站着的两只“猴”一棵“苗”纷纷把目光砸在唐岈身上。
被目光锁定的唐岈双手双脚否定，“欸欸欸，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就一个比喻，说你们这风景好。”
看见池渊神色正常后，唐岈有惊无险似地摸了一把虚汗，再次挂上经典笑容，“我是想说，你看吧，这两个月来，我一直亲自教习青谷，他能有所小成，还是离不开我的功劳，对吧。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这做师尊的，不得为他好好考虑考虑。他要是入了我中颂峰，我定是把最好的资源给他，十年之后保证再还你个‘周执生’。”
池渊听见唐岈说再还他一个周执生时，眉头一皱，随即凌厉的目光落在唐岈身上，“都入了你中颂峰了，还能还回来？”
“哈哈哈。”唐岈心虚地扬了扬袖袍，“咱清衍宗一家亲，分什么你的我的。你要是把青谷落我名下，我保证把毕生绝学都给他，全都给他！你也是知道的，想当年我傲睨万物一手符箓天下莫敌，无往不胜……”
说起当年，唐岈意气风发，眼里有光。突然忆起此行的正事，转而道：“怎么样，只要你给我。我绝对再教出一个‘执生’。”
池渊还没发话，一句话带着烦躁的暑气卷向大殿中。
“池小子，老夫来和你商量件事。”
陈青谷与洛然再次瞪大眼睛：池……小子！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这辈分是不是有点乱。
叶晟大摆大摆晃进殿内，精神头正足。
“叶老来有何事？”池渊下了榻，没了懒散样，走了过来。
叶晟撮了撮花白胡须，“池小子，我觉得你二徒弟甚是行医的料啊！你看看你这南明峰，除了打打杀杀，就是打打杀杀，哪里有点培养医修的样子。”
说着说着，叶晟笑着拍了拍池渊的肩头，“不如，把你二徒弟转给我，我们北沉峰，人灵地杰，资源丰富，环境优美，定然是可以把他培养成才。我还可以把我的看家本事都教给他，如何啊？”
叶晟浑浊的眼闪着光辉，开始诉说自己的丰功伟绩，“想起当年啊，我一手医术走天下，活死人肉白骨，杏林无人可及我……”
师徒四人：这话好熟悉……
话毕，叶晟眼睛异常明亮。
面对两位长老的请求，池渊为难道：“虽说吧，徒弟也不是不可以让出去，但两位长老都想要，总不能一人一半吧。”
陈青谷：……这么个分法，当我是旺旺碎冰冰吗！
而池渊那句话冷不丁地钻进周执生耳里，不知怎的，原本还为师弟如此抢手而高兴跳动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好像夏夜璀璨星空忽然被黑布覆盖，丝光不见。
对此，他第一反应是不同意，不论是中颂峰，还是北沉峰，他都不希望师弟去。
可沉下心细思，他又不得不承认，不论是去哪一峰，师弟会远比在南明峰收获得更多。
他拿不定主意，只得攥紧拳头。
最后，唐长老和叶长老争来争去，抢来抢去，搞得乌烟瘴气，也没能得出一个所以然。
这时，池渊一把揽过陈青谷，将其拉入漩涡，“你们在这争得火热，直接问问青谷想去哪不就行了吗！”
“对啊。”唐叶二位长老眼里放光 ，异口同声道：“青谷，你想去哪？”
唐岈开出丰厚条件：“来我中颂峰，师兄弟和睦友好，住宿环境优美，资源随便拿，秘籍尽管挑，最后加赠十万灵石助你修行，而且还有唐长云给你作伴。”
叶晟紧接其后：“来我北沉峰，教习长老温和可亲，全宗上下灵气最盛，药草随便用，经书尽管看，最后加赠十五万灵石，而且还有林风清给……不，还有我给你作伴。”
对于两位长老递来的连根拔起的橄榄树，陈青谷还挺欣慰，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如此炙手可热。
——突然体会到了清华北大我该去哪一个的痛苦。
这时一只手放在陈青谷肩上拍了拍，“青谷啊，你就平心选择就好。是要去唐长老的中颂峰，还是去叶长老的北沉峰，又或是留在有师兄师弟的南明峰？”
池渊一脸慈祥，好像真愿放陈青谷离开，但最后一小句咬字咬得极重。
提到师兄二字的那刻，陈青谷移目对上了周执生的眸光，深沉而隐忍，甘冽而又灼热。
陈青谷好似在大师兄眼里看见了不常有的情感，宛若水天一色中开了一枝花，花影在涟漪里揉碎荡漾，波及远方。
——师兄是不想我走吗？
四周难得安静，让陈青谷的思绪声响在脑海里昭彰。
此间，盛夏过半，暑意不消。心脏连同躲在树上的知了一同喧嚣。
——师兄会希望我留下吗？
我在他眼里，是可有可无，还是……
日明风丽，野草疯长。一丛一片，漫地遍野。当他试图寻找某个在意的答案时，此刻就注定了结局。
陈青谷转过头面向两位长老。大抵是两人的目光太过炙热，他不自主地移开些眼，手指在袖中扭曲，面上纠结道：“中颂峰和北沉峰都很好，但我在南明峰待习惯了，不太想搬。”
“而且，师兄也一定舍不得我。”说着，陈青谷笑意涔涔地看向周执生，轻轻歪了歪头，“对吧？”
陈青谷皮肤生得暖白，明眸如初夏的一池清泉，粼光熠熠。此时笑起来像旭阳下的奶油向日葵，明朗活泼。
刹那，周执生对上有着初夏气息的视线，仿佛是受到了冲击。原野迎来的明明是一袭夏风，却遍地开出花来。草色与花色相接成缎，织罗出繁锦。
“嗯。”周执生直视着陈青谷，回应道。
“看吧，我就说师兄舍不得我嘛。”陈青谷收到满意的回答，做出无奈摆手的动作。他眼睫弯弯，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瞧着陈青谷带点炫耀意味的模样，周执生嘴角不禁勾起一点弧度。此一笑仿佛皎月霞风，能将万般拥之入怀。
而与此同时，池渊侧过身去，掩藏住自己狠狠压着的嘴角。想笑又不能笑，颇有些难受。
待他深吸一口气恢复正经后，扭过头，一脸可惜道：“嗐呀，真不是我不放人啊。主要两徒弟不想分开，我也不能棒打鸳鸯嘛！你们要找就找我大徒弟。”
说完，他顺手牵上洛然就潇洒离开了 。
洛然措不及防被洪流裹挟而去：师尊拉我走干嘛？
陈青谷瞪眼：棒打鸳鸯是这么用的吗！
两人离去后，殿内就只剩下四人。两位长老盯着周执生堪称冷峻的脸，沉思了一会儿，最后，附手结伴同行离开。
——还是算了吧，我们不和小辈抢人。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橄榄巨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