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杀一救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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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降临，天光和煦，朝露结在粉色艳丽的桃瓣上，生机随着朝阳爬进死沉的山村。
这一村的人全死了，一个也没剩下。
晨曦初乍，琮玦牵着琼瑜的手入了人间。
他终于不再孤单了。
此后，琮玦没有同情，没有怜悯，没有善意，没有热忱。他有的只不过满心的肮脏。
但琼瑜和之前的他一样善良，只不过，没有经历唾骂指责，她长成了活泼开朗爱撒娇的性子。
或许因着他们本是同源，琼瑜诞生后，便与琮玦记忆共通。他们可以看的对方的记忆。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正实现了“让我成为你的眼睛”。
也是因为这样，若是没有必要，琮玦很少亲自参与杀戮，他拟了一个傀儡，也就是苦璞，去替他杀人。
而苦璞这具傀儡，融合琮玦一部分碎裂的神魂。自然而然有些琮玦的思想。
琮玦把苦璞做成了自己曾经的样子，用来提醒自己过去受过的苦难耻辱。这也让他也从心底厌恶苦璞。
善恶割裂有违天道，如今，琮玦和琼瑜已经不隶属于天道的管辖范围。他们死后，灵魂将被永世禁锢，不得超生。
琮玦没有抹杀善念，故而修为一直卡在金丹巅峰，再也不能精进。而琼瑜，几乎是毫无灵力。
七情六欲被强行撕扯分裂，琮玦的神魂是由不该存在的贪嗔痴怒恨等恶念相接而成，好比一件衣裳由无数破布条拼接而成，虽然能穿，但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缝缝补补。
所以，他每月要以人的七情六欲为线，去缝补他的神魂。否则，他的神魂分裂，他将沦为只会杀戮的行尸走肉，最后死亡。
而后的多年，他带着琼瑜来到了璨城了。为了不引起正道的注意，他盘踞在璞玉楼，借着鱼龙混杂的环境，每月杀一人。
而他每一次杀人，都会让琼瑜出去买巷子口的酥糖，以防她见到上上楼死尸，闻到血腥气。
直到近月来，他的身体开始失控，缝补神魂的频率不得不增大。对苦璞的控制，也不绝对。
而这时，那个魔族人再次出现。
他告诉琮玦，池渊座下大弟子——周执生，要来璨城捉拿凶妖，只要他趁着这个机会，吞了周执生的神魂，他便再也不必担心神识分裂。
尽管琮玦不明白，为何只要吞了周执生神魂就可以缝补神识，但周执生要杀他，他不介意杀了他再顺便吞个神魂。
可就在楼船上时，琮玦透过琼瑜的眼睛，一眼看见了陈青谷。就连琼瑜都感受到了哥哥的情绪波动。
在暗巷里，琮玦因被周执生所伤，神魂不稳。以至于苦璞那边也出了些问题，才无意释放了杀气。
时间一直推到上上楼内血阵开启，顿时，幻境崩裂，四周的景物像镜子一般碎裂开来。
山摇地晃，明烛覆灭。
周执生欲拉上师弟，以防走散。却没想，这一把，捞了个空。
四下黑暗，不见五指。手里没有那点温热的感觉，心里着实不踏实。
而陈青谷正出现上上楼的圆台之上，红绸绕高粱，迤逦飘飘。他见琮玦面带微笑看着他，心里瘆得慌。
他记起琮玦的眼睛剜给了琼瑜，该是看不见他。于是，他蹑手蹑脚想离他远些。完全忘记了之前琮玦能看见他这回事。
“陈兄这是往哪去？”琮玦好似在与多年老友说话，嘴角的笑意更深。
陈青谷讪讪转过头，语气低了两分，“你能看见？”
“别人的眼睛还挺好用的。”
陈青谷生生往后退了一步。
夭寿啊！美强惨n号反派在线发疯！呜呜呜，我要师兄！
琮玦每靠近一步，陈青谷就退一步，颇有一种纨绔强取豪夺良家妇女的既视感。
陈青谷被逼到了圆台边上，伸出双手做出抵挡姿势，“你别过来啊！信不信我喊人了！”
琮玦还真听了他的话，没有再进一步，“考虑的如何？”
“什么如何？“
“我能感受出来，你也不在天道范围之内，而且你和琼瑜一样，身上没有背负罪业。按理来说，要想脱离天道，唯有使用禁术，以血肉为祭，所以必然身负罪孽。正道是不会容许我们这种天道之外的人存世的，我们的诞生是以众人的性命为祭，他们会理所应当的认为，我们必须为当初的杀业以命赎罪。”
“所以？”陈青谷轻挑着眉问。
琮玦直视真他的眼睛，真诚无比。“我可以保护你！”
“我又没杀人也没背债，正道才懒得管我。”人家只不过是无意穿书无家可归无人来爱的小可怜罢了。
琮玦道：“我也不瞒你，你的情况和我与琼瑜的差不多，但是却有所不同。我能探查到你身上有种不可断裂的联系，你体内藏着一团东西，应该是分化出来的恶念。你若不除，便会被他侵蚀；你若是除，便要献祭苍灵；不论如何，你都会手染鲜血，不为正道所容。”
陈青谷蹙了蹙眉，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
我不在天道管辖范畴内，可能是因为我是个穿书的；至于这个联系，他说的应该是我和系统的联系吧！他这是以为我和他一样有“分裂症”？
琮玦见陈青谷并没有答应的迹象，以为他是仍然不相信正道会伤害他。“正道虚伪，我会让你看清楚。”
当即，他一扬袖，万物变换。
再次睁眼，陈青谷的手腕被人紧紧握住，他抬眼看去。仅是一眼，不知为何感慨万千，心也倏地落了地。
周执生言语里含着几分急切，“没事吧？”
陈青谷带笑，“我能有什么事。”
此处无边无际，近处尚且能看见，远处只剩一望无际的黑暗。
这空荡荡的地方，摆放着一张三米长的长桌，琮玦从容地坐在另一头，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而这放在陈青谷眼里，脑中不禁冒出一个想法：
——他是不是在装逼！
尽管陈青谷见过琮玦成长的简略过程，但他依旧惊叹于变化之大。不管是从容貌气质，还是举止言行，完全见不着曾经的青涩瑟缩。
琮玦对面也摆放着一金丝楠木椅，但两人并没有落座。
“你想干什么？”陈青谷蹙眉问。
琮玦表面看着还挺愉悦，“不如我们来赌一把。输了便回答对方一个问题，三局之后，我就放你们离开这个幻境。”
陈青谷听后，细思一番，觉得不过是回答三个问题，又不会脱一层皮。
此刻，单纯的大学生忘记了反派的话不能随便相信。
他耸了耸肩，拉开木椅，请大师兄入座。
“你最好别骗我们，否则，呵呵。”陈青谷脸上扬起怪诞轻蔑的笑。
有周执生在身边，陈青谷胆也肥了起来，和他之前的怂样形成鲜明的对比。
心里想着，若是他敢耍诈，大不了让师兄一剑劈了他便是。
陈青谷可不相信，原书中的大反派会在这个地方夭折了。
周执生不知道师弟心思，只是觉得自家师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无奈坐了下去。
在这个幻境中，他没有足够把握能制住琮玦。若是暴力劈开这幻境，于他而言，也不是不可，不过灵力消耗有些大。
“我还以为会是你和我赌？”琮玦眼睛笑着微微眯起，与陈青谷对上视线。
陈青谷吊儿郎当的，散漫道：“我向来是有自知之明的，几斤几两，孰轻孰重，谁强谁弱，靠谁，信谁，心里还算有点成算。”
琮玦自然是听懂了陈青谷的弦外之意，眼神里多了几分戏谑神秘。
“游戏规则很简单，摇骰子，猜大小。如何？”
“好！。”陈青谷尽量控制住自己张扬的嘴角。
——比大小，我家师兄就没输过。
“我来摇色子！”说着，他轻轻拍了拍周执生的肩，在他耳边低语，“别紧张，输了也没啥。”
陈青谷的温热气息在周执生耳旁缭绕，一时有些慌乱。不过，他表情管理做得极好，没有泄露一丝一毫。
陈青谷走到桌中，拿着骰盅色子左看看右看看，确认没有暗藏玄机，才将骰子扔进去摇。
四下空幽，唯闻掷骰声乒乓。
陈青谷将骰盅置于桌上，直接侧过头问大师兄，“师兄选大还是选小？”
此举他自然是藏着自己的小心思。周执生不会听声知点数，但不排除琮玦不会这项赌技。至于这项赌技是否真的存在，陈青谷也不知晓，但他在小说里面看到过。
于是，他先发制人，让大师兄先猜，只要骰子没问题，猜中的概率都是二分之一。
“大。”
周执生猜了之后，陈青谷才转向琮玦这方，像是在询问他的选择。
琮玦处变不惊，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陈青谷轻轻撅了一下嘴，挑了一下眉，“没办法嘛，我这也是为了公平起见。毕竟我家大师兄很容易吃亏嘛。”
容易吃亏的周执生成功抓住重点：我家……
陈青谷本是带着点小期待揭开骰盅，一揭开，他脸直接垮了下来。
三点！你多一点会死啊。
琮玦从楠木椅上正了正身，手肘放在桌上，双手交叠撑着下颌，眉眼弯弯。“杀一人可救百人，你是杀与不杀？”
长桌中央放着三盏明灯，烛火在金色莲花座上闪烁，灯下投出一片阴影。
周执生思忖片刻，凝重道，“若唯有这一种法，实乃被动，我选牺牲一人。”
琮玦听见这个回答，不禁轻笑一声。
对于这个问题，陈青谷也会给出和周执生一样的偏功利性的答案。
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百人性命与一人性命放在同一天平上，往往会以集体为重。因为极度危险必然要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甚至生命时，集体利益就自然会高于个人利益。
一人无辜，百人何不无辜。杀一救百是历史的常态。人们往往会采纳牺牲少数人拯救多数人的决意。不能否认，这是整体生存的一种方式。
游戏继续，第二轮，仍旧是周执生输了。
琮玦饶有兴味地换了一个坐姿，显得认真了几分。“第二个问题，若一人注定入诡道，灭世杀戮，血流漂橹，苍生由此受难。你若回溯到此人尚未为祸之际，你杀与不杀？”
桌上的一盏莲花灯已经灭了，剩余的两盏发出昏黄的光芒。
就在陈青谷还在细细思索时，周执生给出了答案，“既是天命已注，一时的仁慈只会致使苍生受害。”
一时间，陈青谷有些发愣，骨节分明的手指微颤。
如果这样，那他穿来这个世界要做的任务岂不是啼笑皆非。
守护苍生之人，却不知自己就是注定的灭世之人。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周执生给出的答案实则是最为理性稳妥的，尽管会失去一部分道义。唯有斩断极有可能导致毁灭的因素，才能保证结果朝着最安稳方向发展。若是因为一时仁慈，害的世间生灵涂炭，岂不愧疚不已。
最后，陈青谷也说服自己同意了周执生的观点。
“没想到正道之人也会杀害无辜！”琮玦这时哂笑着拍手称赞：“大义。”
陈青谷知晓大师兄胸怀苍生，也知他的选择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无可指责，但实话说，他现在心海掀浪，难以平复。
他在第二问题上，与周执生是有些分歧的，但他却强行说服自己站在了周执生的一方。
害怕琮玦再向周执生问出什么惊世骇俗的问题，陈青谷让师兄来摇色子，自己去回答问题。
但他这么一换，倒是正中琮玦下怀。
当再一次输了后，陈青谷也没多大反应，只是靠在椅子上，神色自若，“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问出什么问题。”
琮玦嘴角扬了扬，拇指在桌上敲了敲，“若那无辜受死之人，是你所识之人，亦或是你自己，你同意你师兄的回答吗？
这个空间，一切都显得寂长无比。
瞬间，陈青谷仿佛突然置身漩涡之中，迷茫又窒息。
若大师兄注定入魔，若他注定屠戮他所守护的苍生，是否要用他的命换取天下苍生。
如果大师兄知道，他会怎么选择。
纵然陈青谷已然是同意了周执生先前的观点，但带入周执生，他很难再坚定之前的选择。
之前的选择是为局外人，有绝对的理性和漠然；一旦我们入了局，牵扯到了自身利益，很难不动摇。
他想，若是因为大师兄背负着未来入魔的命运，便要被赶尽杀绝，这未免实在太不公平。
人啊，本质上“自私自利”，且思想上随波逐流。他能被说服接受一种思想，也能被点破去接受另一种观念。
苍生无辜，一人无辜。
陈青谷若是肯定了周执生，那便是否定了他来到此处的意义。
他抬眸看向周执生，却发现周执生黛眉轻皱，好像就连他都动摇了。
巍山晃动，何其罕见！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杀一救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