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不吝此生轻（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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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安自然一种如获大赦的感觉，他现在看着桓默和将军在一起就不停心惊肉跳，生怕这人冷不丁再来一箭，闻言就立刻跑了过来，拉桓默出去玩。
好在桓默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顺着力道就出去了。他其实也未必多想和燕行在一起，不过碍于桓岁罢了。
“将军不在北疆，谁会来接替呢？”宁安虽然有心施为，但是目前只是个小豆丁，谁也不会把他当回事，还不如桓默知道得多。
“霍将军。”桓默不负他所料，果然清楚，他不觉得有什么可隐瞒的必要，言简意赅。
宁安抖了抖，立刻想起了一个人：“霍成林，霍将军！”
桓默点了点头，不免好奇：“你也听说过？”霍成林的威名已经传到北疆了吗？但是有燕行在，北疆真的会在意离他们千里之外的刚刚崭露头角的新人？
宁安心道：何止听说过，简直如雷贯耳！前世也是这样，将军一去帝京不还，派来接替的主将也是霍成林，宁安是实打实在霍成林手下做过事的，也算是他的上司吧。
霍成林初来乍到，当然有人不服，要挑衅生事，压一压这个新来的小年轻。霍成林虽然年纪不大，心机却深，当机立断斩了带头的几个人来立威，初步整肃了军纪之后，又倒霉赶上举荐他的桓氏这位家主暴死，北疆原本的主将得了势。
北疆就有人又抖起来，霍成林二话不说，又手起刀落，砍了一些人。那时候敌国趁着辅政大臣暴死，新帝正幼，朝中局面不稳，又乘机进攻，霍成林打赢了，才真正在北疆扎下根来。
燕行在帝京无人，启用了一批北疆的旧部，等到这些最可靠的心腹都离开到了帝京，更是如鱼得水，等到燕行被帝王清算的时候，霍成林已经灭掉了困扰大邺数百年的敌国，真正赶尽杀绝，唯一活着的一位公主还被送进了帝王后宫。
怎么说，这个人一去，确实不用担心北疆，但是，再过上十几二十年，北疆也就别想要了。
群燕荡硝尘，沈霍无人烟。霍成林和沈寄风，不亚于桓思道，皇帝顶顶拿得出手的文武底牌了。
宁安打了个哆嗦，含糊道：“嗯，我听过，他和沈将军的名字。”
桓默很感意外：“对，他们都很厉害。不过有燕将军珠玉在前，你们也会看得进去其他的人吗？”他思考了一下，“他们现在还比不过燕将军吧，我父亲说他们还要多历练历练。”
宁安无语凝噎，很有点羡慕嫉妒恨，这位桓氏家主真的是命好运气也好，家世、品貌、下属，都是人间一流，唯一可惜的是英年早逝。不过也是，总不能天下所有的好处都让一个人占了，那老天也未免太不公平了些。
“不过虽然霍将军马上要走了，但是沈将军还在，你要是感兴趣，我也可以引荐的。”桓默不介意顺手帮个忙，“你放心，沈将军很好说话的。”
宁安复杂地看着他，其实桓岁没死，桓默还是非常正常的一个人，不像前世看到北疆的人就一脸晦气，现在待人接物礼貌体贴。
日常一问：将军为什么，非要置桓氏家主于死地？将军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啊！
不过他也确实很瞻仰霍成林和沈寄风这雍熙朝的两大军事神话，前世这两位对北疆都挺不冷不热的。霍成林还好，沈寄风就表现得非常避之不及了。
他回答：“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务必让我见一见！”
“寄风，新职位感觉怎么样？”比起霍成林还要赶路和一系列交接，沈寄风算是立刻走马上任。
“还好，”沈寄风笑了一下，也是很俊秀的年轻人，略带点幸灾乐祸，捣了捣旁边的人，“起码比成林舒服得多。”
霍成林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就你话多。”
这是一场为霍成林的送行酒。
桓岁也不见怪，他们三个算是常年的同僚了，最初都在宫殿宿卫当值，交情深厚，也跟着打趣，“不过成林真的要狠狠吃上一番苦了。”
霍成林这次就无奈了：“怎么连你也这么说。这对我是好事。”他心里明白，他和沈寄风，还有桓岁虽然最初都是宿卫军出身，平辈相交，不论高低，但彼此之间，到底是有差距的。
像桓岁这种，龙城桓氏的出身让他的起点高不可攀，这位主儿纯粹是为了宫里的贵人姐姐还有外甥才跑去做侍卫，哪怕做了侍卫，也是朝朝伴驾，和他们这种根本见不着皇帝面的不可同日而语。
桓岁不能比，就算沈寄风，虽然不怎么受宠，也是世家出身，官途也是一帆风顺，侍卫只是个起点，镀金的跳板，结交同辈人的资源，当然，要是能在当值的时候得到皇帝的青眼就更好了。
唯独霍成林，实打实的平民出来的毛头小子，被选进去侍卫当值，就是伺候上面这两种公子哥儿的，什么脏活苦活就是他们来，属于这辈子已经注定的高度了。想往上爬，呵呵——
朝堂上的那些光鲜亮丽、眼光奇高的大人们，头一个不会答应。
霍成林能到现在的地步，也只能说他好运，碰上的桓岁和沈寄风人都挺不错。老皇帝一死，桓岁的外甥做了新帝，他青云直上，连带着熟识的沈寄风和霍成林都出了头。但是，霍成林要是真正出人头地，往上爬，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燕行父子是怎么爬上来的，他也得怎么爬上来。军功唯独是他们无法挑嘴，能狠狠往那些眼高于顶的人脸上砸得东西。相比起来，吃得那点苦根本不算什么。
“你心底清楚，我也不多说。”桓岁叹气，“唯独提醒你几句，到了北疆，你初来乍到，万事小心，但也不必手软。燕行是非分明，不会包庇，若他们挑事，只管军法处置，他不会找你麻烦。”
“桓氏……我父亲在那边呆过，也有些人领桓氏的人情，我会去信，还有给你的一份名单，先用他们。但你也不要指望着他们会为了你和燕行作对。慢慢磨吧。燕氏父子在北疆深耕了数十年，才磨成现在的局面。我们也能慢慢磨掉。”
霍成林点头：“我明白。”他在宫中受到的冷眼，捧高踩低数不胜数，论起忍耐蛰伏，也是个中好手。桓岁为他争取了许多，若是他还把握不住，也不必想有的没的了。
桓岁又看向沈寄风，更觉得头疼：“我让你找你哥，几天了，你哥人呢？”
沈寄风没什么好说，虎贲中郎将掌管宫廷警卫，就算升职还在原来的轨道上，同僚都是熟人，顶头上司是皇帝和桓岁，环境非常安逸。
沈寄风托着下巴，干了一杯酒，才慢吞吞地回答：“他啊，最近正准备做道士呢，好像说要吞吐天地自然什么的。”
霍成林目瞪口呆，“要是我没记错，沈从云，他是九卿之一吧？说抛就抛？”世家公子哥可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沈寄风“嗯”了一声：“他是少府。”
桓岁黑了脸：“这就是他不来翘班的理由。”这些天正是缺人的时候，简直要忙死了。
沈寄风慢吞吞地道，“那倒没有，他刚说，就被阿父拿家法打了一顿，跪了三天祠堂后终于不嘴硬了，现在，下不来床了。”
沈寄风真诚地看向桓岁：“你要是想见他，还得再等上几天……”
桓岁咬牙切齿：“放心，这点耐心，我等得起！”
沈寄风和霍成林对视了一眼，同时为沈从云日后的下场默了默哀。
沈从云日后落到桓岁手里，自然少不了一番整治，奈何沈寄风和霍成林很没有去撩虎须求情的胆子。
为霍成林送行之后，沈寄风和桓岁两个人结伴返回。
“我看你对燕将军似乎没什么恶感，”沈寄风挺好奇二人之间的关系，“怎么这么防备？都要找上我哥了？”
沈从云别看名字这么仙气飘飘，这才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
“有句话说得好，防君子，不防小人。”桓岁撇了他一眼，懒洋洋地回答。
沈寄风怀疑地道：“这句话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哦，是因为我是小人，自然要防燕无违这个君子了。”
沈寄风也不多问，他对朝廷乌漆麻黑的事没什么兴趣，只管好好守着他的宫门，跟着他哥和桓岁走就是了，闻言笑了笑：“那我可要跟我哥说，你说他是小人。”
桓岁轻嗤：“他早就知道了。”这里难道还有谁干净不成？
然后又加了句：“伤养好了，赶紧让你哥滚回来。”
沈寄风回道：“放心，这事我父亲只会比你更上心。”
沈家一代不如一代，到沈父这一代眼看下坡路走到头，马上就要彻底没落了，偏偏生出来沈从云这个金凤凰，又借着小儿子的光搭上了哪怕在全盛时都搭不上话的龙城桓氏。
沈父才不会管沈从云发什么病，老头子可顽固了，谁都不能阻止家族复兴。
沈从云再怎么智计绝伦，也反抗不了自己的亲爹。
桓岁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我真的要感谢伯父了。”
沈寄风乐了：“那可好，他要知道龙城桓氏的家主这样说，非得乐到天上去。”
作者有话说第6章 不吝此生轻（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