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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不吝此生轻(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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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禄卿彻查此案,朝野咸闻。人心亦动荡难安,臣弟自然久仰大名。”
信王神情谦卑。
偏偏他的话正戳中了桓妙仪的隐忧,她顿了一下,神情不太好,“本宫却听着,不像什么好话。”
“光禄卿年轻气盛,一心要做出些成绩。此番也是如此。只是娘娘不觉得,锋芒太过,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他的言语款款温柔谦和,“我自然知晓光禄卿对陛下忠心无二。只是朝野物议也是要紧事,不周全的地方仍需娘娘为弟弟代为转圜一二。”
名声当然是要紧事,但是也没有姐姐联合外人拆弟弟的台的道理。谁知道信王在打什么鬼主意。
桓妙仪不想应,也只是敷衍道:“哦,是吗?你费心了。”
信王见她如此,赶紧道:“不瞒娘娘,我有一个亲姐姐,幼时照拂良多,娘娘您也见过的。”
桓妙仪停顿:“……确有几面之缘。”她很快明白过来,笑着说道,“难为你们姐弟情深。”
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桓妙仪对他颔首:“深宫寂寞,若是有空闲,不防请人来宫里叙叙话。”
桓妙仪依旧没有在口头上给信王什么话柄,但和桓岁提及了此事。
“阿姐想要……”桓岁几乎已经要把宣家忘到脑后,对城阳公主的境遇也没有关注。
到底是皇族,康定帝留了公主一命,难道桓岁还能越过君命,继续为难?
说什么笑话呢?
他敢这样做,康定帝第一个饶不了他。
“城阳公主是个聪明人。”桓妙仪不动声色,“陛下是介怀宣氏,却不会介怀皇妹。如今不过是气头上,在宣茂的问题上兄妹僵持。”
“既然宣茂已经死了。”桓妙仪闭了闭眼,“陛下早晚会回心转意。既然如此,何如我们解君父之忧呢?”
桓岁:“就依阿姐。”
但事实上,桓岁一直没有和她们有过接触。
桓贵妃并没有参与宣家之案,所以城阳公主和宣茱面对她也更容易释怀。
但桓岁可真是直接杀夫杀父的仇人。他自觉并不想碍人家的眼,到苦主面前耀武扬威也太下作了。
只不过后来诚如桓妙仪所说,城阳公主见识卓越,二人相处分外投契。到后来莫逆之交,彼此权势相交融,也是很戏剧化地“泯恩仇”了。
等到他把被人以为的“死亡”的宣茂扔出来,楚国大长公主和宣茱对他……
呃,起码也能正常相处的氛围。
不然楚国大长公主请谁来宴会请不来,何必非要把他拉来?
释放了和解的信号,等到宣茱正式入主中宫,恐怕还真是休戚与共的关系了。
帝京这样的发展屡见不鲜,司空见惯。
既然楚国大长公主愿意迈出这一步,桓岁自无不可。
如今双方叙话,别有一番和睦。
“大司马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本宫甚是感激。”
楚国大长公主这番话说得真心实意。
桓岁客气道:“大长公主说笑了,臣不敢当。”
桓流景从不在礼节上授人以柄。
楚国大长公主看向旁边的女儿,温声道:“这是小女阿茱,大司马也见过她幼时模样。”
宣家没落败时,宣茱贵为宣氏和城阳公主的女儿,也是能出入宫禁内外,来往也都是一流门阀。桓流景当然能碰见她。
当即意会,对宣茱笑了笑:“臣见过城阳郡主。”
宣茱有些惶惶,抿唇,“大司马像从前那样,唤我阿茱即可。”
桓流景只是坚持,“礼不可废。”
对于已经板上钉钉的未来皇后,礼法不只是给宣茱尊重,同样是对皇帝以尊重。
楚国大长公主自然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瞪了嘴上没把风的儿子一眼,但更多是意外之喜。
桓岁俨然对这门婚事没有意见。
宣茂不闪不避地挨了母亲一下,心底既得意自己的识人之名,又对母亲的担忧不以为然。
母亲担心宣家往事会让桓流景抗拒实际上和他有着血海深仇的皇后入主中宫,所以哪怕和太后密谈落定也迟疑不肯显露,深怕生出波折。
可也不想想桓流景是会在乎这种的人吗?他才不在乎敌人位置高低,真惹恼了他,别说皇后,太后他也照样无惧。
宣茂从初见那年挨得揍起,就过早地明白了这个道理。
桓岁倒是没想太多,直到回去才和桓妙仪略提及,也疑惑:“立后这件事,阿姐怎么没交代我一句……”
桓妙仪有些风轻云淡:“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大长公主问我,正巧碰上袁家那边不成。我便想着不如把宣家丫头和桃符作配,也算是一对佳偶。 ”
她瞥了弟弟一眼,“那时候正值先帝丧期,你忙得昏天黑地,怎么能用这种事情打扰你?”
“这怎么能算小事呢?”桓岁看了眼脸色微红,面露窘态的新帝,笑着揶揄,“洞房花烛夜,可是我们陛下的新婚之喜啊!”
“阿舅!”桃符真的恼了!
“喜不喜欢阿芙?我记得大长公主常来宫苑,你见过她不只一面吧?”
“阿娘,你看看阿舅!”
桓妙仪为儿子出了头,看他一眼,“别欺负他。你和陈九的洞房花烛夜呢!”
“啊……这个,”桓岁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得晚一些……”
不等桓妙仪翻脸,桓岁立刻解释,“我得出京一趟,信国出了点事。”
桓妙仪方脸色和缓,便想到:“所以你才把宣茂放出来?”
信王那里确实有些不太平。
桓岁点了点头,“对,这段时间有从云寄风留下,阿姐和他们处理政事。”
桓妙仪眉毛挑了挑,注意到一点,“寄风掌兵,留在帝京,你出巡藩王重镇,轻车简从?”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去干什么的?
桓岁被姐姐问得有些心虚,但还是回答,“啊,燕行也去,挺安全的。”
桓妙仪早料到是这个答案,对不争气上赶着的弟弟有些咬牙切齿,“定藩的擎天之功,你可真大方啊!”
桓岁理不直气也壮:“成林去了北疆,总要给些补偿的吧。而且我要真带寄风走了,阿姐你就放心把燕行留在这里?”
桓妙仪噎住:把守京备,她还真的不信燕行。
“好好好,去去去,你带着他去!我看看人家领不领你这份情!”
带着混账弟弟一起滚!
哪怕霍成林去接收北疆,沈寄风留守帝京,掌权多年,桓岁也不至于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
天才将帅固然如稀世明珠可遇不可求,但帝京也不是没有靠谱稳健的老将军,承担这次出访绰绰有余。
中央对地方发难,除非权威极度不稳定,从来都是轻而易举。
信王又不是什么英主,康定帝及之前的朝堂风起云涌,也从没有让藩王做大过。
收拾信王委实是一件手到擒来的事情,带燕行去,也是明摆着送他一份功劳。
“真能如你所料?”宣茂问道,“我可对我那个舅舅有信心,他的忍让功力,未必让你抓出破绽来。”
桓岁看着舆图,漫不经心:“有没有,不是我一句话的事情?”
你看,小瞧反派了不是。
我说你有你就有,反派才不讲道理。
宣茂抱着臂,冷笑:“若是以前也就算了,如今你那个正义的好哥哥在,我可不信你不装了?”
桓岁指尖在舆图上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以为我为什么带着他?”
宣茂惊呆:“你还真有证据?”
桓岁对他大惊小怪皱起眉:“我们这位北疆大将军,可是和信王,关系匪浅啊!”
“不可能,信王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和北疆勾结!”宣茂笃定道。
“所以才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宣茂看着他,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这一次,不只是信王的埋骨地吧?”
桓岁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是一功擎天,还是谋逆作乱,全在他一念之间。”
只不过,燕行的选择题,一向不好。
早在前几日,燕行就已经接到命令,带人先一步到信王的封地探听消息。
“将军……”刘南心有郁结,在帝京的时候他不便多说,但如今离开桓岁的势力范围,他便也大胆道,“大司马特意点出宁安……”
“可是知道了些什么?”
燕行动作停了下来,不解道:“他能知道什么?”
刘南有些急:“就是,宁安其实是信王……”
燕行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宁安的身影,发现那孩子好像没有关注到这边,才缓缓道,“知情的人本就我们几个,岁岁怎么会知道……”
“那他怎么会特意点出,让我们带上宁安!”刘南都觉出味儿,偏偏自己将军还在这里偏听偏信地没边。
他低声道:“他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您应该最清楚才是。”
燕行和刘南在争执不休,宁安已经慢慢地退了出去,眼神晦暗不定。
忽然间又想起了不久前桓流景和他密谈的低语:“……找出你这么一个人,信王真是有心了,你说是不是?”
桓流景怀疑他和信王有关系,他先前还以为桓流景是对他那些言辞的随口回击,结果,他竟然真的和信王有关系!
那么,桓岁到底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不吝此生轻(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