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扮演指南（快穿）》楼雪秋

22、不吝此生轻（二十二）

　　　盘成空花的发髻横插着凤凰金簪，轻柔的腰肢袅娜多姿，移动间变换莲步，极尽美艳风流。
　　桓贵妃纡尊降贵地立在康定帝身侧，苍颜与红妆交相辉映，皇权与美人相得益彰。

　　不只同往昔天差地别，与宣妃的描述也大相径庭。
　　桓贵妃国色天香，依旧仪礼风流，仕女风范，挑不出错来，但从她的神情姿态里，无端让人觉察出几分危险来。

　　她盈盈望来，扶起请罪致歉的宣妃，得体温柔：“说来也有我的不是。当日实在是……姐姐来我宫中，怎么不通报一下呢？”

　　宣妃不言不语。

　　宣父作为外男，当然是不能亲自来见皇帝贵妃。但出于郑重致歉的考虑，还是让年少又能算得上宗室的宣茂代替自己进了宫。

　　桓妙仪未入宫之前，因为年长，一直很照拂比她年纪小的世家子弟。
　　宣茂和她关系不错。

　　而陪着宣妃一道来的，宣家地位最高的命妇，当然就是宣茂的母亲——城阳公主。
　　城阳公主很了解小姑子的骄纵，但也很不能理解她这时还端着做什么。

　　尤其是皇帝还在这里，你是落了败被赶出宫，求着回来的，不低一低头吗？
　　赶你的命令是皇帝下的，你这副脸色给谁看？

　　能够在桓妙仪进宫之前，康定帝对宣妃才是宠爱逾恒，长盛无衰。
　　后宫佳丽春秋变换，唯有宣氏女亘古常青，稳如泰山。

　　所以宣妃当然有资格高高在上，高傲地审视着那些不过从她的手指缝隙中漏下的宠爱的妃嫔。

　　出身高贵，父母疼爱，也算年少夫妻，相知相伴，爱重有加，宣丹羽所遗憾的不过是困于妃位和无有子息。

　　可是……桓妙仪的入宫却打破了这个局面。

　　同为四姓之女，出身不差分毫；宣妃自得美貌，可龙城桓氏风华独绝天下扬名；更能刺痛她的眼睛的是，桓妙仪正值妙龄，而她已经青春不再。

　　康定帝理所当然地宠爱这个高贵聪慧、年轻美丽的女孩。

　　比起在康定帝最落魄不堪的时候嫁给他，熟知他的一切狼狈的宣丹羽，桓妙仪的入宫，象征着皇帝真正扬眉吐气，大权在握的最得意的时节。

　　更遑论，她还生下了宣妃数十年来心心念念的皇子，那是流淌着四姓世家之一的高贵血脉的皇子。

　　宣妃一败涂地，桓妙仪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宣妃的一切。
　　而她甚至根本就不需要为此做些什么，一切都是轻而易举。

　　而宣妃的哥哥，宣鹤川甚至不会顾及妹妹痛苦的心情，在信中叮嘱妹妹，桓袁宣陈四姓已经达成一致，有意推举小皇子为太子。
　　当然，太子的母亲，也理所当然地成为皇后。

　　在她黯然神伤的时候，她的兄长已经决定让别的女人取代妹妹，让她的儿子继承她丈夫的一切。

　　那我这些年算什么呢？宣丹羽神思恍惚，陛下帝位摇摇欲坠的时候，是我秉持家族意愿嫁入皇室。
　　宣氏女出身尊贵，何愁不能做个正室夫人。唯独皇家，她在妃位上寸步难行。
　　因为陛下还一心想拉拢其他家族的女子，因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皇后就算不是龙城桓氏，再差应当是临洮袁氏。
　　而不是只有一个空有名望、子弟不显的桦南宣氏。

　　然而好不容易等到苦尽甘来，不需要顾忌那么多的时候，龙城桓氏入宫了。
　　他们当初那样背叛陛下，他们的女儿依旧能够居于贵妃，以后还会是皇后。
　　生下的孩子依旧是众望所归的太子。

　　宣丹羽太恨了，恨到实在按耐不住，恨到端不住贤淑明德的家训，恨到在听到宫女不经意间提起，陛下又和桓贵妃白日宣.淫的时候，不顾众人拦阻，撞开了引春殿的大门。

　　然后……她看到了什么。

　　皇帝惊怒，贵妃仓皇，这也是当今的君父，这也是未来的皇后，哈哈哈哈……
　　不知廉耻……

　　罪魁祸首的她首当其冲被问罪，成了第一个被退回娘家的后妃。
　　贴身宫女劝慰她，陛下还是敬重您的时候，她一动不动；兄长斥责她不懂事的时候，她一语不发；嫂嫂来劝慰她的时候，她痛斥二人，得到的却是对方的沉默。

　　原来城阳公主知道啊，知道这种事情，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因为桦南宣氏不能失去后宫的宣妃，于是她只能俯首认罪，打碎傲骨，低声下气，去按照兄长的吩咐去悔过，去认罪。
　　去继续做家族的人形匾额，去提醒皇上，让他知道桦南宣氏曾为他做过什么。

　　她要言辞诚恳地致歉，是她任性无礼，是她嫉妒成性，是她……

　　而她面前的康定帝和桓贵妃，衣冠楚楚，楚楚衣冠！

　　但如今她万般心绪纠葛只余沉默，连逢场作戏的力气也无我，只冷眼旁观这些人唱念做打。
　　反正他们眼里，她只要做个皇帝感念情谊的偶人就够了，不是吗？

　　在城阳公主的忧心不安，生怕宣妃如此不合作的态度再度惹怒康定帝的度日如年中，皇帝到底是容忍了下来。
　　他对宣妃，还是有几分情谊的，少年夫妻做不得假，只是脸色依旧不好。

　　桓贵妃更是知情达意的妙人，笑语晏晏，从不冷场。
　　短短几句间，将众人让进了引春殿，还抱出襁褓中的小皇子让众人看。

　　城阳公主抱着甥侄，同样笑语连连，“我们桃符真是个仙童模样，我还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孩子呢！”
　　又对儿子，“阿豚，过来，你说是不是。”

　　宣茂围到母亲身边去看这位外界传得神乎其神的未来太子，小婴儿确实漂亮，但他心思早就飞到了云外，“还行吧，不如桓流景。”

　　宣茂要比桓岁大上五岁，真的见过桓岁小婴儿的模样，如果不想挨打，甚至可以说上一句“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的客气话。

　　城阳公主脸色扭曲了短短一瞬，再次懊悔自己为什么要挑儿子接话，难道宣茂很聪明吗！

　　桓妙仪笑了，温柔地看着孩子：“郡王说笑了，流景……”
　　她故作忧愁，对皇帝道，“男子容色生得过盛，反倒不是一件好事情。他性情偏激任性，全赖陛下周全，我倒宁愿我们桃符温和宽厚，平安喜乐。”

　　康定帝并不以为意：“要真是像他舅舅那样出挑，也好。流景直率，从不遮掩的性情哪里不好了。”
　　他指了指宣茂：“朕看流景倒还乖，你看阿豚这个讨债鬼，朕不知明里暗里给他收拾了多少烂摊子。
　　少年人不年轻气盛，还叫少年人吗！”

　　“舅舅！”宣茂不平，“你偏心！有了小舅子就忘了外甥！”

　　康定帝看着他哈哈大笑。

　　城阳公主表面附和微笑，背地里借着婴儿襁褓和宽袍大袖的遮掩，狠狠地掐了儿子一把：
　　不会说话就给老娘闭嘴！

　　事情得以了结，城阳公主又说了一会儿话就识趣的告退，心里不可谓松了一口气。
　　说来也难为情，她和宣妃，既是小姑子，又是嫂子，一旦出了风波，总也跑不过去。

　　但皇帝的家事，说和总也是脱不了风险的，打心眼里并不是很愿意管这种事情。

　　出宫的时候，不免教训儿子：“御前你怎么回事？陛下再喜爱你，那也是陛下，是当朝天子！”

　　宣茂全不在乎：“那又如何？”

　　然后眼睛一亮，看见迎面急匆匆走过来的俊秀少年，招了招手：“桓流景！”

　　那少年一怔，片刻后也认出来人，上前一礼，极为规矩：“见过城阳公主，郡王殿下！”

　　城阳公主虽然久仰桓流景的事迹，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和他儿子起了两次冲突的少年。
　　确实灵性漂亮，也只有桓氏生得出这么风流的人物，她不由莞尔：“流景是要进宫？”

　　桓岁微微点了点头，脸色有点难看，但还是低声：“我听说宣妃入宫……”

　　城阳公主沉默了一会儿，方道：“不会出事的。她也是时候，看清楚了。”
　　“丹羽聪慧灵巧，不会迷障的。”

　　若说起好姻缘，女子所求也无非夫妻情谊，或是夫君前途上面。

　　痴缠夫君尚且要担上祸水的名头，于是夫君前途，就成了各家暗自较量的场合。

　　逢迎拍马高官显爵的夫人，自己又被下属夫人恭敬攀附，明面上一副笑脸相迎，暗地里也不知咬碎了多少银牙。

　　但宣妃，哪怕是很得宣家家主敬重的城阳公主，也不得不承认，康定帝对宣妃的优容宽厚，与对旁人完全不同。
　　若能一直下去，得到好处的也是宣家，未尝不美。

　　但到底是……

　　城阳公主这次立意要让儿子谨言慎行。

　　若是康定帝对宣妃一如以往，城阳公主当然可以放任宣茂继续做万般不需考虑的宣家公子。
　　但事实证明康定帝对宣妃那一丝危难相扶的真心无法抵消本身的灾难性。

　　宣妃不可能从丈夫那里保下家族的荣华富贵，安泰繁盛，也不可能护住如今已经树大招风的宣氏。

　　龙城桓氏太特殊了，特殊到桓氏女本身的政治意义在康定帝眼中就足够抹平宣氏的雪中送炭。
　　年轻美貌讨人喜欢，又冰雪聪明，知情晓趣。康定帝宠爱她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龙城桓氏大公子可是为陛下牺牲过性命犹在眼前，这是陛下看在眼里的的功绩。

　　而宣氏，如今怕早就在陛下眼中成了携恩图报……

　　城阳公主讥讽地弯起唇，忧虑地看着桓岁远去的背影，心里也犹豫不定：和刚刚宽慰桓岁不同，她其实并不确定，丹羽能不能放得下……

　　毕竟，陛下之前的爱重，连她都几乎要当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