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不吝此生轻(十八) ...

  •   桃符有心劝劝母后,偏偏没有理由可说,只能叹气,兀自去取奏折批阅。

      而桓岁顾不得姐姐会怎么想,很有点兴致,毕竟小世界“重生”这种事件稀少,且对剧情极有颠覆性。
      又不同于桓岁这种工作人员对剧情的限制,小世界人物是很被本世界的世界意识所宽容的。
      桓岁也很好奇,剧情变动后会走向何处。

      毕竟一成不变的剧情也未免太死板无趣,而且,也太憋屈了。
      既然已经不可控,不如就选择接受,并好好享受这个脱缰的世界。

      年轻俊美的权臣与他对坐,神情懒散安闲自在,人畜无害到让人不由得怀疑他身上那些传闻的真实性。

      这不是宁安第一次见桓岁。事实上,在宫中,他常常能见到这位太后之弟,天子之舅。皇帝对他亲赖敬爱,太后亦是宠爱优容。
      但宁安还是始终无法有实感,哪怕桓岁称得上一句他的贵人。

      这人永远言笑晏晏,像是话本中温柔风流翩翩多情的世家公子,不沾染风尘半毫,凡想要的都是由人举手供上,完全不必费心谋取。
      偏偏他操纵权势,翻动风云时又是另一番随心所欲,动魄惊心。

      宁安不是傻子,嗅得出帝京近日的波谲云诡,都和这个人密切相关。

      袁氏要倒台了……他记忆里临洮袁氏这座庞然大物也是在这段期间轰然倒塌,由桓大司马铁口直断,盖棺论定了袁氏阴谋不轨的滔滔罪证。
      袁氏如此庞大,牵枝连节,以至于远到北疆都能听到帝京发生的这场巨变。

      他要出手了?他想做什么?

      可宁安根本无力去阻止这个人一手导演的精彩戏剧,无知无觉的旁观者,在尘埃落定的时候才察觉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心乱如麻间,宁安最关心的,还是:将军怎么办?

      前世的宁安什么都不知道,远在北疆连旁观都欠奉。
      但现在他跟来了,他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一切,但他更迷惑了。

      将军和桓流景并非素昧平生、水火不容的政敌,甚至于将军也爱怜着桓流景。
      而桓流景,也并非一个失败者,一个存在于寥寥无几的片言只语中的名字,而是一个俊美风流、惊才绝艳的人,并且表面上甚至关照颇深,很是可靠的长辈。
      北疆和牵扯太深太深,所以,当真的拔刀相向,你死我活的时候,宁安想:将军该怎么办?

      和昔日故友分道扬镳,还是粉饰太平故作不知,都未免太过残酷无情。
      这个抉择对燕行来说过于艰难。

      宁安知道,但他知道面前的桓岁更加心知肚明。

      “您的做法,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些?”宁安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异常之处,明明是孩童,眼中却出现了成人的深沉。

      桓岁,他目前还挺怵这样人小鬼大的孩子。
      无他,像宁安这样的崽他家里有两只,还不像宁安重生,那两只是纯天然的妖孽。
      至今也没找到教育方法的桓岁只能打碎了茫然无措往肚子里吞。

      “操之过急?”桓岁兴味盎然地复述了一句,施施然捧起茶杯碰了碰唇,方才慢慢道,“不是恰逢其时吗?难得他们露出马脚,我当然不能错失良机。”

      宁安温驯地低头,但毫不犹豫地接道:“但您已经大权在握,尽在指掌,实在没必要如此步步紧逼?我倒是觉得缓慢消耗他们,比逼急了跳墙要好得多。”

      毕竟在世人眼里,桓岁没必要这么没风度的对袁氏这样咄咄逼人。在与桓岁血缘亲近的桃符后登基后,他已经赢了。

      对手下败将,徐徐图之才是正理。

      作为败者,临洮袁氏也会主动吐出一些东西换取活命的机会。
      毕竟双方都属于世家,并不一定非要你死我活,万事留一线,这也是世家斗争默认的规则。

      “是吗?”桓岁晃了晃杯中的茶沫,垂下眼帘,吐出的话语却冰冷残酷。

      宁安看到他慢慢张口,饱含恶意的话语倾吐出来:“可是,我就是想要袁氏死啊。让他们宗族倾覆,求告无门。”
      “斩草除根的道理,我以为北疆战场的你,应该要比我更清楚呢?”
      桓岁在宁安第一次露出了他冷酷的一面,他几乎漫不经心地看着悚然站起的宁安,:“别紧张,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宁安只觉得齿冷,神情冷肃,讥讽道:“临洮袁氏门生众多,根深叶茂。大司马肆逞威势,眼高于顶,罗织罪名,自然是不可能顾及到会牵扯葬送多少条人命!”
      “不,大司马出身贵胄,那些跟袁氏不过沾了一点点干系的人,怎么会想到,恐怕在大司马眼中,他们的性命也不过一文不值。”

      桓岁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神情莞尔,“大抵是如此的。”

      宁安:“那将军,大司马是不是觉得,将军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袁氏呢?”

      桓岁沉默了一会,并没有直接回答:“那就要看燕无违自己了,我怎么能决断呢?”

      “将军对您,难道还不够好吗?”

      桓岁安静地望着宁安,慢慢道:“我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和燕无违……”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有些凉薄:“不过你倒不必担心你们将军会被我下手,依我看,燕行清醒得很。等到我们形如陌路时,就算燕行杀了我,也未必不可能。”

      宁安心中大惊,桓岁却已经适时看了过来,笑意高深莫测,“难道不是吗?”

      桓岁太过笃定的神情和意味,瞬间让原本满腔怒火的宁安迎面泼来一盆冰水,他惊疑不定,失声道:“你,莫非你也……”

      宁安不会自负以为唯有他一人侥天之幸,涅槃重生。但,但请上天不要这样开玩笑……
      他眼睛里满是忧惧,桓岁若是重生,知道他死于将军之手这件事情……

      宁安只觉得口齿艰难,那他会怎么做,可想而知。但是北疆单单以一地物力,又怎么能和举全国之力的大司马为敌呢?
      桓思道当年隐忍数载,狼子野心城楼设伏,那么一手教出桓思道的桓岁,这个真正丧命的人又该如何报复呢?

      他沉浸在这一太过可怕现实的想像中,只觉讥讽,“既然如此,大司马何必惺惺作态,大费周章呢?我等不过是大司马砧板上的鱼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但即便立刻就死,我也有一言不吐不快。”他冷声道,“我虽不知将军与大司马当年如何,却也信将军品行操守,断不会枉屈无辜之人。
      况且,桓思道不也报复回来了吗?”

      燕行杀了桓岁,后来桓思道也杀了燕行。宁安自觉并非亏欠眼前人什么。

      “……?”桓岁疑惑地挑了挑眉,问,“这关阿默什么事情?”

      宁安冷笑,刚要张口,若说桓岁和燕行的内情纠葛他不清楚,只能靠燕行平素的品格推定。燕行对桓思道可真是视如亲子,躬亲教导,他可是亲眼见证。
      宁安扪心自问,就算是亲生父亲也大概做不到比燕行更好的了。可偏偏那么多年的情分,桓思道下手也是毫不犹豫,赶尽杀绝。

      但桓岁的下一句话让他傻了眼,俊美无俦的男人笑了笑:“我觉得你应该误会了什么?”
      桓岁并不想让宁安误认为他也是“重生者”,他只是想从宁安嘴里套出一些信息来。

      既然剧情已经注定要改变了,那改变的方向为什么不能由他来引导把握呢?
      哪怕微小的信息差距都能导致天翻地覆。宁安这个重生者当然物尽其用。

      “思道是个好孩子。”桓岁轻轻笑了,“报复……”他琢磨了一下这个字眼,“可不是什么好词,不适合他。”

      宁安云里雾里,惊讶地看着他,心里动了动,“哦,那大司马为什么找到我?”

      桓岁看他,慷慨道:“那是因为你,非常特别。”
      他用了这样一个形容词。

      “怎么说呢?我对人的情绪还算敏感,自诩识人,但你给我的感觉,非常古怪。”
      他笑了笑,“就像小孩子身体里,藏着一个大人。”

      宁安心神恍惚地离开了那里,耳畔仍然回荡着刚刚发生的对话。

      桓岁在一语道破宁安此生最大的隐秘之后,神情依然居高临下、漠不关心:
      “我不在意你有什么古怪,但是小家伙,我讨厌事情的不可控。”

      “你也看见了,我不介意手染鲜血。”他耸了耸肩,依旧风流俊秀,但已经显露危险。

      桓岁似乎已经厌倦了装模作样地温情,和宁安先前预想过的权势熏天的大司马重合起来,“看在燕行的面上,我给你一个开口的机会。”
      指节扣了扣几案,“说得越多,你走出去的可能越大,尤其是关于阿默。”

      “你很关心你的儿子?”宁安直视桓岁,“想不到大司马这样的人,竟也有舐犊之情?”
      他有些恶意地看着桓岁,将语言稍作修饰,“我确实知道一些未来会发生的事情。大司马难道不更关心些别的?”

      “你是说未来燕行杀了我?”桓岁挑了挑眉。

      宁安被堵了回来,立刻否认:“当然不是!”
      他强撑着不露出异样,真话组合起来又构成了一副天衣无缝的假话,“未来大司马只不过和将军起了些龌龊,双方互有争斗,大司马纵使吃了些亏,桓思道不也当众在宫城设伏射杀将军,
      大司马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念头,将军有能力在帝京杀死您?”

      “似乎确实没可能。”桓岁沉吟了一下,看他的目光锐利如电,“但我随口一说,你这么着急反驳做什么?”

      宁安强撑着:“若是因为我的缘故,让大司马和将军为一些现在根本就没有发生的事情有了间隙,北疆不稳,我才是万死不辞。”

      “既然这是假的,那阿默,杀了燕行,是真的?”桓流景神情似乎有些困顿。

      宁安这点倒是铿锵有力:“这是自然。”

      “怪不得你一开始对阿默怪怪的。”桓岁的声音低不可闻,“这孩子,性子真是……”

      桓岁之后的声音太低,但他很快回来,严谨地跟宁安确认:“这件事,燕行不知道吧?”

      宁安摇了摇头,叹息:“这种天方夜谭之事,我即便说了,将军也不过当做小孩子的妄语罢了。”

      燕行做事最讲究真凭实据,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他绝不会信的。桓流景才是奇葩,竟然真的会在意这种离奇的事情……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不吝此生轻(十八)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