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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目前工作室总共就两号人,杨晓鹏家的改造又是个大工程,李跃和郭牧花了一周时间,几乎脚不沾地,爬楼爬的腿疼,才拍完了第一个番外。

      好在效果还不错,因为是与实际落地相结合,广告的插入并不显得十分突兀。D站的观众们也十分买账,挑捡着自家用得到的下单,算是支持节目,也支持这些愿意帮助烂尾楼住户的良心企业。

      但也有个坏处,因为更新了番外篇,观众老爷们除了催更正片,还多了催更番外的。

      李跃和郭牧已经在工作室布置好了拍摄设备等待下一个视频的主人公到来。

      郭牧购入了一台咖啡机放在餐边柜上,一边研究说明书一边问:“哎,跃哥,你找小老板问过没?”

      “什么?”李跃正在最后核对用于采访的拟定问题,闻言问。

      郭牧往机器里加了咖啡粉和水,按了按钮,转头说:“找他做一期视频啊!”

      “一觉醒来成了杀死自己老婆的嫌疑人,这故事可太带劲了,要拍了绝对吸引眼球。”

      “问了,让我等到猴年马月。”

      “猴年马月?我算算啊,今年是兔年,鼠大牛二……”

      “猴九,这么说,还有四年咱们就能采访小老板了?”郭牧正掰着手指数得嘎嘎乐,就听楼梯口传来卫鸣的声音:“怎么不直接问我啊?”

      转头一看,卫鸣抱着手臂站在那,不知道听了多久。

      “那小老板,你愿意接受我们的采访吗?”郭牧便顺势问道。

      卫鸣沉吟一阵,说:“等猴年马月吧。”

      “你这不跟跃哥说的一样,还有四年,我都算过了,再给个不一样的说法呗?”

      “尹珍这事到底咋回事我都还没弄明白呢,采访说什么?”卫鸣倒是真的给了个不一样的说法:“等我自己先弄明白了再说吧。”

      “先不说这个,楼下有人找你们,我让上来?”

      郭牧连忙道:“已经来啦?我下去接!”
      *
      为了方便进行采访,到目前为止,李跃和郭牧都更倾向于选择常住于玉山的人作为视频主人公。但这次不一样,这次的主人公来自于千里之外的静海,得知他们会优先选择在玉山的人时,主动表示她可以来玉山接受采访。

      她叫金灿灿,即将步入三十岁,一顶深色渔夫帽包裹着浅棕色短发,戴着金属大耳环,穿得也时髦,咖色风衣,棕色长靴,里面是紧身的针织衫和短裤。

      “你们煮了咖啡?”金灿灿人还在一楼,已经闻到了二楼的咖啡香味。

      “第一次煮。”郭牧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灿姐,给你来一杯?”

      “行啊。”金灿灿看了看一楼的网吧,问:“这能包夜吗?我今晚在这上网得了。”

      刚从楼梯下来的卫鸣立马说:“能,有包间给你开一个。”

      “那箱子就留这吧,不用提上去。”金灿灿拦住正要把箱子往二楼扛的郭牧,卫鸣立马将箱子接过去放到前台。

      到了二楼,郭牧找出提前买好的马克杯,专门挑了个好看的,给金灿灿来了杯咖啡。金灿灿双手捧着杯子喝了一口,笑道:“在静海待久了,感觉血管里都是咖啡了。”

      等金灿灿摘了帽子,脱了风衣,几人闲聊几句后,李跃打开设备,正式开始采访。
      *
      “关于八月,我一无所知,但我很感谢八月的自己。”金灿灿不等他们询问,便自顾自开始说了起来:“你们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一定无法想象八月之前的我是什么样子,也无法想象七月底的我曾想过自杀。”

      “啊?”郭牧惊讶道:“姐你看着可不像。”

      金灿灿笑了笑,这笑有几分腼腆和温婉,与她的穿着打扮大相径庭,然后说:“这样像不像?”

      说着拿起自己的手机,找到一张照片给镜头看:“喏,这是八月之前的我,或者说八月之前在家的我。”

      照片上的金灿灿是黑色长发,穿着一条蓝色碎花连衣裙,拘谨地站着,笑容与她刚刚展示的一模一样。

      “我在静海上大学,毕业后便留在了那里,只是为了远离北方的家。那个家,在外人看来可能并没有什么不好,妈妈是老师,爸爸在银行,还有个弟弟在读初中,家里虽然谈不上富裕,却也不缺什么。”

      “那为什么要远离?”郭牧问道。

      “因为在家里的我不快乐。”金灿灿说。

      她捧着咖啡杯,陷入了回忆。

      “外人看起来一切都好的家,实际上充斥着父母自以为是的控制、自觉没有的偏心和自欺欺人的和平。他们专横、霸道、重男轻女,但并不承认。因此,就需要一个任由他们摆布的女儿来证明他们是多么开明多么友善多么公平的父母。”

      “这些充斥在家里的任何一件小事上,在外人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导致我无法对外诉说,因为他们给予我的‘恩情’足够多,这些小事相比起来便无足轻重。”

      “可是‘恩情’真的可以和他们给予的痛苦功过相抵吗?在静海时,我会忘记这些,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做到和解,但每次回家,就会发现,并没有,而且伤口只会越来越多。”

      “这么夸张吗?”郭牧挠头。

      “他们会给我买我根本不需要的东西,哪怕我拒绝了四五次,只因为‘哪个父母不给女儿买东西?’;他们永远记不住我不爱吃什么,每次都会买回来,并要求我一定要吃掉,不吃便是‘翅膀硬了,看不上我们买的吃的了’;他们要求我做各种家务,却从不对弟弟做同样的要求;他们时不时提醒我,供我念书花了多少钱,我毕业旅行花了多少钱;他们为了‘大老远回来一趟不给你带点东西让人笑话’,不顾我要坐站票离开,一个劲要我带更多东西,给我的路途增加负担;他们任由我被年幼的弟弟欺负,然后说‘他还小,你让让他’……”

      “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大学以前,我不知道别人家是不是也是这样,但是大学室友让我看到了一个女孩被家里全心爱着的模样。见过了更好的,才会意识到我自己得到的多么贫瘠。”

      “以前我工作在静海,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这些便也都能忍。但是半年前,公司裁员,我失业了。在他们的极力劝说下,我回了家。”

      “这半年,我真正感受到了痛苦,他们希望我永远是那个他们说什么是什么,听话、乖巧,不会反抗,不会拒绝的小女孩。但我快三十了,我是个大人,我有自己的喜好,自己的想法。”

      “他们一定要拉着我参加无聊的饭局;他们给我介绍大我六岁秃顶的相亲对象;他们把我很贵的手办送给亲戚家小孩;他们把我再三叮嘱的重要文件拿来做锅的隔热垫……”

      “我感觉脑子里永远有两个自己在不断地拉扯,乖乖女说‘他们生了你养了你,回家会给你带吃的,会给你买衣服,做饭’,叛逆女说‘可他们带的吃的我不喜欢,买的衣服是他们认为我应该穿的淑女裙子,做的饭常常有我会过敏的豆制品……’。乖乖女反驳‘他们已经做到他们能做的最好了,只是不会表达,你不是一个完美的小孩,怎么能要求他们是完美的大人?’,叛逆女立马回击‘他们真的做到最好了吗?那为什么他们记得弟弟不爱吃什么,给他买衣服都听他的,他过敏的东西根本不会出现在家里?’”

      “所以,其实是他们对你和对弟弟的区别对待让你意识到他们不够爱你?”

      “不”金灿灿摇头:“不是不够爱我,他们根本不爱真实的我,他们只爱那个任由他们搓扁揉圆的泥娃娃。他们有一个模具,一个名叫‘女儿’的模具,我只要表现出一丁点与模具不一样的地方,就会被用力压下去,重新变得与模具一模一样。”

      “我确实不是一个完美的小孩,但他们是不及格的大人。”
      *
      李跃看了看拟定的问题,发现一个也没用上,干脆顺着金灿灿的讲述问:“看现在的情况,你似乎又做回了自己,而不是那个用模具制作的‘女儿’?”

      金灿灿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也不管乱不乱,笑道:“还得感谢八月的我,她给我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惊喜。”

      “9月1号,我醒来时,在一间陌生的出租屋里。虽然没有印象,但我一眼便知道,那确实是我的屋子,因为所有物品的摆放方式都是熟悉的。虽然失去了八月的记忆,但我存放物品的习惯没变,在惯常存放文件的地方,我找到了租房合同和新的劳动合同。”

      “当确认我人在静海,并且得到了新的工作时,我真的非常开心,是那种终于跳出模具,自由生长的开心。”

      “第二个惊喜是,我顺手捋头发时发现长发没了,于是冲到了卫生间,看到了镜子里的我,浅棕色短发,是他们一直不允许我剪的短发,还是浅棕色,这是多酷的一件事!”

      “然后是第三个惊喜,我在手机上发现了家庭群的聊天记录,那是我在离家的高铁上与父母进行的大段大段的辩驳,该说的和不该说的,基本全都说了。我不知道八月的自己是怎么一段段打出那些文字的,但我希望旁边的旅客有给她一包纸,并抱抱她,只需要一个拥抱,她就会更加地勇敢。”

      “这样算是你与父母的决裂吗?”李跃问。

      郭牧伸手端起金灿灿已经快见底的杯子,去餐饮区给她续咖啡。

      “坦白地讲,我不知道。”金灿灿接过郭牧续上的咖啡,继续说:“八月的我将工作这几年攒的十几万块钱全部转给了爸妈,我不知道她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去做的这件事,也不知道她离家之前与他们爆发了怎样的冲突。九月我也曾与爸妈联系过,没有八月记忆的他们也看到了那些聊天记录,或许他们更加不明白为什么一觉醒来关系就变了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们目前的关系,在我持续几次让他们再看看聊天记录后,他们在电话里与我对话时终于开始顾及我的感受,不知道八月的我听到会是什么样的感受,但现在的我很开心。这其实只是很小的变化,微不足道,但对我来说,却是第一次得到尊重。”

      “当然,我会尊重八月的我的抗争结果,不会轻易与他们和解,毕竟,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能不再会有决裂的勇气。”
      *
      金灿灿喝了口咖啡,忽然想起什么,在包里翻找起来:“对了,我要给你们看个东西。”

      “当当当当!”金灿灿掏出了一张卡片,展示给镜头,已经展示了才想起来保护隐私这回事:“你们后期记得给我信息打个码,留名字就行。”

      “身份证?”李跃惊讶问道:“有什么说道吗?”

      “姐,你这证件照真好看。我就没拍出来过好看的证件照。”郭牧仔细看了看评价道。

      “看名字。”金灿灿笑着,那笑容里有几分得意与自豪,好像展示给他们的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名字?金、灿、灿,挺好听的。”郭牧顺嘴夸了一句。

      金灿灿把身份证放在手里摩挲,说:“我以前不叫这个名字。”

      “我爸妈给我取的名字是金若男,我顶着这个名字生活了将近三十年。”金灿灿爱惜地把身份证放回包里,继续说:“都说名字是父母对孩子的期望和祝福,他们对我的期望只是希望我像个男孩。我以前很羡慕那些名字好听的女孩,像佳、妍、曦、婷、莉这些字,很多人说用得人太多了,俗气,可我不觉得,我只看到了爱。”

      “金灿灿是我悄悄给自己取的名字,很可爱不是吗?我希望自己有灿烂的人生,前路漫漫亦灿灿。以前的我只在网上用这个名字,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用了。”
      *
      采访结束后,卫鸣给金灿灿开了个包间,留了几瓶水和饮料,招呼道:“有什么需要叫我啊!”

      金灿灿回了个ok的手势,她心情愉悦地戴上耳机,开始玩英雄联盟。

      郭牧看着卫鸣出来并关好门,忽然感慨:“太恐怖了,我身边从没见过这样的家长。”

      “你身边可不代表全部,人类的物种多样性你无法想象,还有不要小孩,直接扔垃圾堆的呢。”卫鸣抛接着手里剩下的一罐可乐,说。

      李跃伸手劫走即将落到卫鸣手里的可乐,看向他:“你偷听?”

      说着顺手拉开了拉环,只听“嗤”的一声,气泡从开口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顺着李跃的手滑落到地板上和鞋子上,而罐子口依然在不停向外翻涌。

      郭牧啧了一声:“小老板,你是不是多动症啊,手里不玩点什么就不自在,还好这罐没给灿姐。”

      卫鸣把手塞进衣兜,解释了一句:“闲着没事在楼梯口听了几耳朵。”

      涌动的罐子终于停了下来,包间的门忽然开了,金灿灿探出半个身子,手里拿着另一罐正向外喷涌的可乐,问:“有拖把没?”

      郭牧和李跃齐刷刷看向卫鸣,“你到底霍霍了多少罐?”

      卫鸣难得有点尴尬:“要不先别喝带汽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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