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夏天》不染人间

2、回家

　　接下来一个多月，洛初都没有在公司附近看到季夏的身影。

　　她一开始还有些放心不下，但临近季度考核，KPI的压力迫在眉睫，她也就很快便将季夏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洛初刚毕业没多久便进了现在这家公司。公司规模很大，各个部门分工明确，晋升空间大，员工们性格也大都很和善，对于一个应届生来说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唯一不好的点是工作压力比较大，洛初所在的部门需要经常性地出差，最忙的时候一个月有一半的时间都在飞往各地的合作方谈项目。

　　近期公司新开展一个项目，需要线下和品牌方洽谈商业合作，预计出差一个星期。而作为整个部门唯一一个未婚的员工，洛初毫无悬念地成了扛大旗的那个。她本身倒并不介意，毕竟出差有高额补助，有利于未来提升，而且还可以拓宽人际关系，后期说不定会有机会跳槽，为什么不呢。

　　整个过程比想象中要顺利很多。品牌方对她给出的项目方案十分满意，没有提出任何修改要求。只不过在预算方面有些犹豫，一直试图把价格往下压，卡在最后一天才终于点了头。

　　精疲力竭地回到酒店，洛初连大衣也没脱便直接倒在了床上。想着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不如先睡一会儿，但没几分钟手机便响了起来。

　　她叹了口气，以为合作方又有什么幺蛾子，接通了电话。

　　“小初，你那边结束了吗？”

　　洛初有些诧异，电话那头并不是合作方，而是同事兰溪。

　　兰溪是洛初在部门为数不多的朋友。两人年纪相仿，一前一后进的公司，一起参加的各种培训。加上不属于同一部门，业务上没什么利害冲突，所以关系十分融洽。

　　“溪溪？”洛初有些意外，“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刚刚有人打电话到公司来了，说有一个需要你本人签收的快递。”

　　“快递？”洛初脑海中快速想了下自己的购物记录，“不可能啊。”

　　她平时是喜欢购物，但大多是线下买。而且她所居住的公寓前台有代收快递服务，就算是偶尔网购也断不会选择邮寄到公司。

　　“我也是这么觉得。我问对面是什么快递，对方也不说，就问你什么时候能够面签，”兰溪停顿了一下，似乎也有些疑惑，“而且我总觉得那人的声音听上去很稚嫩，不像是成年人。我说明天再派送一次就可以，对面就挂了。”

　　“算了，可能是小孩子恶作剧，”洛初并没把这件事放心上。毕竟跟合作方基于项目内容斗智斗勇了好几天，现在她只想好好睡个觉，然后去赶明天一早的飞机回公司。

　　”要不要回去一起吃个饭？公司旁边新开的那家韩餐看起来还不错。“

　　”当然没问题，“对面兰溪神秘兮兮地笑了下，”我有个好消息到时候告诉你。“

　　洛初下意识刚想追问，就听对面迅速挂断了电话。她有些好笑地揉了揉微微泛痛的太阳穴，把手机随手扔到一边就睡了过去。

　　临近放学时间，学校旁边的网吧生意额外的好。网吧本身并不大，在一栋六楼居民楼的二楼，窗外一个小小的霓虹灯牌标有“老李网吧”的字样，但因年久失修，“李”子背面的灯管坏了，倒也显得格外应景。

　　网吧内部空间不大，硬被塞了近十排电脑，就显得特别拥挤，打游戏太上头一个不小心就会戳到旁边的人。但网吧收费很低，一小时才5元，和附近其他店面对比鲜明，所以大多客户也并不介意。

　　老板李翠花在这附近开店有十多年了，为人泼辣豪爽，和附近三中的每一届刺头学生都混的很熟。刚过了放学时间，每一排电脑前就已经能看到几个穿着校服的身影，盘着腿坐在电脑前打打杀杀。

　　“夏姐，她同事说她明天回来。”

　　五个身穿三中校服的身影挤在网吧厕所狭小的隔间里，木质的厕所门隔绝了门外大部分嘈杂的操作游戏的键盘声和叫骂声。

　　被称作“夏姐”的那个女生正是季夏。

　　虽然身上的校服整整齐齐，但与遇见洛初时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判若两人。她半长的头发披散着，眼神不似刚见面时那般清亮，有些阴郁，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坏点子。

　　李翠花显然不舍得花钱雇人定期打扫卫生，厕所里面的环境让人不想在里面多待一秒。季夏吸了吸鼻子，皱起了眉，“龙崽儿，有水果糖没？”

　　“夏姐，咱就不能换个称呼吗，”旁边胖乎乎的男生抗议道，“我爸妈那是考虑了三天三夜才给我起了个吴龙这么个霸气的名字，怎么到你那儿就成了龙崽儿了。”

　　季夏看了眼吴龙那在电梯里能一人顶俩的身材，显然不打算接这么没营养的话。她接过另一个人递过来的水果糖，拆开包装塞进了嘴里。

　　“夏姐，你真打算戒烟啊，”一旁靠在门上的男生吐出一口烟圈，好奇地问道。“我们三中高冷霸气战无不胜的校霸居然吃水果糖，这传出去那群一中的不知道背地里又怎么编排咱们。”

　　“管他呢。”季夏嘴里嚼着软糖，声音含糊不清。“追老婆要紧，你们这群单身狗理解不了。至于一中那群小子，”她嗤笑一声，“毛儿还没长全呢，怕什么。”

　　次日洛初回到公司正好是正午。

　　天刚下过雨，M市的太阳亮得刺眼，灼热的温度和空气中弥漫的水汽让人在室外有种随时要窒息的错觉。洛初放弃了正装，一身宽松T恤和牛仔裤但还是抵抗不了炎热，下了出租车便直奔公司。

　　但她刚走到一半，余光撇道公司楼下转角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蜷缩在树荫下的长椅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样。

　　“季夏？”洛初不确定的喊了一声。

　　那个瘦小的身影闻声抬起了头，果然是季夏。穿着一身洗到发白的校服，有些微微泛黄的长发简单绑在脑后。

　　不知道她在这里坐了多久，耳边的几缕头发已经被汗湿，黏在脸颊两侧。她目光落在向她走来的洛初身上，眼睛亮了亮，随即又移开了目光，仿佛想到了什么难堪的事情。

　　“还真是你，”洛初走到她身边，低头打量她：“今天周五，你怎么没去学校？”

　　季夏抿了抿嘴唇，却没说话。近看时洛初才发现她眼眶有些发红，像是刚刚哭过一般。天气很热，她却还穿着长袖的校服外套，拉链一直拉到领口，把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洛初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蹲下来直视季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到：“谁打你了？”

　　洛初的眼睛是杏仁眼，平时看人的目光总是温柔又深情，但现在全然被担忧取代，满的近乎要溢出来一般。

　　季夏感觉自己仿佛被对方的目光灼伤。她抬手，小心翼翼地攥住了洛初袖口边缘，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死死抓住一根浮木，又像是对待珍宝一般谨慎，不敢多用一丝力气。

　　“姐姐……”她一开口哭腔便压抑不住了，豆大的泪珠一滴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和还未干的汗水混在一起，显得十分可怜。

　　“我、我昨晚去找我妈妈要生活费，碰到继父喝醉了，是他打的……”她眨巴眨巴眼，轻轻地摇了摇洛初的袖口，“我可以去姐姐家里住吗？”

　　洛初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有点愣住。她性格偏冷，只有几个零星的朋友偶尔一起旅游，大多数时间都是一个人，更别提和别人住在一起。虽然她对季夏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心，但这个提议还是让她有些意外。

　　季夏看到她眼底的错愕，以为她不愿意，急忙补充道：“我吃的很少的，而且我可以出去打工赚钱，不会花姐姐的钱的！”她咬了咬下唇，小声说道：“姐姐是第一个真正关心我的人，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去找谁了……”

　　洛初内心原本就不多的抗拒在看到季夏泛红的眼眶和委屈的眼泪后瞬间消散。她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季夏的头发。小孩愣了一下，但没有躲开，而是微微低头让她揉的更顺手。

　　像只小狗一样。洛初心中想着，内心感觉塌了一块，像是突然多了个需要照顾但并不讨厌的小家伙，暖暖的。

　　回到办公室快速处理了一下代办事项，洛初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开了公司。

　　季夏乖乖地缩在大厅沙发上等她，一动不动地直直望着电梯口。看到洛初下来她眼睛瞬间亮了，一路小跑过来，伸手想把洛初手里的包接过来。

　　洛初笑了下，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牵着她往外走，边走边说：“说好照顾你就是认真的，用不着你帮忙干活儿。你这个年纪就好好学习，知道吗。”

　　季夏轻轻地应了声，眼睛却盯着两人交握的手。

　　洛初的皮肤很白很细，是一看便知从小被家人宠爱到大，从没干过一点重活的样子。她的手指修长，可以轻而易举地包裹住季夏的手。虽然天气很热，但洛初的手仍然有些冰凉，连带着季夏也感受到了一丝凉意，很舒服。

　　季夏悄悄地抽出了大拇指，搭在了洛初的手背上，好像这样就是自己握住了她的手。

　　她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悄悄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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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心机小狗找主人第一步：入住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