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师》小松君

44、阵法破，残魂现，白魂案引旧案

　　黑影从背后逐渐攀附向手臂，一点点向手腕靠近。

　　冰冷的水流穿过指缝向四处流去，他好像触碰到一点温热。

　　相差毫厘的温度让他一下清醒过来，许凌洲猛然睁开眼，握紧了手。

　　他感受到手心轻微的波动，一手挥开了攀附在身上的小鬼。

　　释渊潜下水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黑衣的厉鬼自己下半身还牢牢被小鬼纠缠着，宛如女子长帛。

　　而他堪堪清干净的手紧紧攥着尸骨下露出来的一截手。

　　森森的白骨与黑色鬼影交错，被击散时发出尖锐的叫声。

　　释渊游了过去，自觉将还在昏迷的沈赫驼在了背上。

　　许凌洲翻身上了龙头，仔细地看着四周。

　　这里号称龙渊，如今将这老巢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邪龙身影，也就只有刚刚沈赫陷入幻境才看见邪龙与之相斗，实在奇怪。

　　幻境……

　　许凌洲呢喃念道，忽觉手中衣袖轻动，低头看去，才发现沈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沈赫又扯了扯许凌洲的衣袖想让他靠近些，奈何这副身子实在虚弱使不上劲，他竟然觉得自己像一抹幽魂一般。

　　许凌洲眸光微闪，竟是意外地默契，配合着微微屈身将头靠近了他。

　　“大阵，阵眼在此... ...”沈赫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实在有心无力。

　　“好了，我知道了，在休息一会吧，国师。”许凌洲的手从他身边划过，聚灵珠微闪，下一秒，释渊身上只剩下一道身影。

　　“你先上去。”许凌洲跃身跳下龙背潜入湖底，手腕处凸起青紫色的筋脉，隐隐可见残留着一圈珠串的印记。

　　“先替我保管。”

　　声音匿去，释渊长啸一声冲出了水面，犄角上的幽蓝色珠串稳稳地挂着。

　　他盘旋在半空，将聚灵珠收入了体内灵兽空间，一双箩筐大的眼睛微眯，他好像看见一只狐狸嘴里不知道叼着什么在往湖中心游来，只是这狐狸实在有些熟悉。

　　释渊俯身冲下，停在湖面，俯视着这只在被水打湿后只有他一片鳞片大小的狐狸，嘴里叼着的竟然是灵舟。

　　付雪被突如其来的鼻息给冲回去许多，他勉强看着眼前的蛟龙也只能看到他宽厚的吻部。

　　这么乍一看龙身他感觉着实奇怪，不过观他鳞甲乌黑，却在浮动间五彩斑斓若冥界魂光，好在不是他自己那副身子，毕竟他现在都还没做好准备身处异身去见自己曾经的肉身。

　　付雪正如此想着，远处一声巨响瞬间将他的想法凝固，释渊也将要问出的话看看停在了嘴边。

　　只见湖中心突然炸起巨大的水花，水墙掀起愈拔愈高，愈发剔透，在雾光中仿佛闪烁着细碎的光，隐隐能看到水幕后的黑影。

　　付雪被水浪重击，一下子脱了力，嘴里的灵舟掉了出来。

　　千钧一发之刻，释渊催了灵诀，灵舟顷刻间就变大了数千倍有余。

　　将在水上飘浮着不知生死的付雪叼上了灵舟的甲板，释渊缩小了身量盘旋在灵舟之上。

　　付雪哭兮兮地吐着浑水，心里叫苦不迭，想他曾经也是龙子，何曾被水欺负至此？

　　“咳咳！”到底如今是妖身，干咳了一阵，便又满血复活了。

　　付雪跳起身，全身抖干了水，双脚攀附在木杆上，看向岸边倒下的巨物。

　　湖面上不知何时迷雾散去，岸上躺着的森森白骨正是一颗龙头。

　　大部分的身子还埋在水中，好似还挂着腐肉。

　　阳光下，有风拂过，将狐狸身上的白毛吹得翻动，只是两颊的毛发一绺一绺地不停被润湿，任凭再大的风也吹不干。

　　许凌洲御剑而归，一向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些急色，大手一挥，便收好了剑。

　　他仰头，看向灵舟船舱上的蛟龙，只一伸手，聚灵珠串便回到了手腕。

　　许凌洲将手背向身后，滑下的衣袖刚好遮挡住了那串珠子，自然也就没有人注意到暗扑扑的珠子在回到他手里后发出了幽蓝色的的光。

　　他又立马恢复了原来的表情，手里撑着从袖里乾坤拿出了一把伞撑着，裸露在外的皮肤出现了好几块焦色。

　　他似无感，出声道“事既已成，阁下可自行离去。”

　　卸磨杀驴！

　　释渊懒懒地抬了抬眼皮，轻哼了一声，鼻子两旁的龙须轻轻浮动，又闭上了眼去，不理会这无知小儿的话。

　　他不想走，谁又能奈他如何？

　　船舱上的蛟龙呼吸间慢慢与这船舱上的雕龙的样貌相融合，再看去，凡人哪能发现这艘不过看起来豪华些的船上竟然还盘着一条蛟龙。

　　许凌洲不再多说，余光看见一脸失魂落魄的付雪，难得好心地开口道“船还要在此停留许久，你若要看的话便去吧。”

　　“多谢。”付雪道完谢，便想跃身跳入湖中，却不成想身子竟然突然浮了起来，待他再反应过来时已经在岸边了。

　　付雪转身看向湖中的灵舟想要道谢，可甲板上哪里还有一道鬼影。

　　他化回了人形，说来也是可气，大抵是狐狸的模样习惯了，刚刚他竟一直忘了自己已经可以化作人形。

　　付雪在原地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向前走了过去。

　　他不知道是否有也有人像他一样有这样的机会去看自己的尸体，那种感觉实在难以言喻。

　　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他硬生生花了一柱香的时间。

　　看着眼前的尸骨，实在叫人陌生。

　　龙头还是龙头，但本该根根分明的骨头却是扭曲地黏连生长，就好像是……

　　“人脸。”许凌洲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握着一卷卷轴，手旁静静躺着一根玉箫，静静地看着榻上半坐着的人。

　　沈赫脸色好了许多，他刚刚在水中不知怎么就昏了过去。

　　“唉，真是不如从前了。”他撑着身子下了船榻，还要两个许凌洲法术化作的小人扶着他。

　　“都是人，总是会受伤的。”许凌洲说起这话，语气没了刚刚讲他水中捣阵时的激昂，甚是冷淡，连表情也是恹恹的。

　　沈赫结果他倒的茶水，一时间也弄不清楚他这喜怒无常的性子。

　　竟然又是天柱剑毫，沈赫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他竟然还带了这个，虽然说之前在红楼他说搜罗了许多，但他这张惯会花言巧语的嘴，能信得几分。

　　不过坐近了他才发现，许凌洲脸上有好几处伤。

　　“怎么伤的？”沈赫皱了皱眉，按照他刚刚所说，释渊也来了，他怎么还会受伤。

　　释渊若是在此定要喊冤，他一个鬼不可见日光，这他怎么能护得住？

　　“无事，小伤。”许凌洲轻笑道，顺着他眼神的方向在脸上不在意地摸了摸，那些已经结痂的伤痕便消失不见了。

　　沈赫放下心来，这才反应过来，大抵是晒伤了。

　　没想到已经成了鬼界魈羿了，还是如此惧光。

　　转念一想，如何变，都还是鬼。

　　人么，鬼么，都有弱点的。

　　不过他从前是多么恣意，长街纵马，持剑斩妖，从来都是骄阳底下的少年郎。

　　思及此，沈赫还是出声宽“以后小心些吧，待到了长安便好了。”

　　“嗯！”

　　许凌洲嘴角扬起，道“国师不如出去看看？”

　　沈赫点了点头，正好房间里也有些闷。

　　不过出了船舱，他才讶异，灵舟竟然还停在洞庭之上。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洞庭湖面多年笼罩的浓雾终于散尽，接收着如纱的月光的层层裹叠。

　　见他出来，灵舟微微晃动了片刻，船舱上传来声音道“好久不见，沈赫。”

　　沈赫闻声看去，乍一看到故人，还真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愣了片刻，沈赫轻声道“好久不见。”

　　释渊又缩小了身形，只有栏杆粗细，盘旋着飞下，停在了沈赫前的栏杆上。

　　“那狐狸是何来头？我从未见过，闻其魂息却觉得熟悉。”

　　“那是龙王之子，曾经洞庭河伯。”沈赫答道，释渊乃是蛇妖修炼至此，已近化龙，觉得付雪的魂息熟悉也并不奇怪。

　　释渊点了点头，抓在栏杆上的爪子一松，又是腾空飞起，回了船舱上原来的位置，阖眸不再说话。

　　沈赫收回了眼神，曾经在寒潭蛇窟，释渊就不大爱说话，不过他既没有离去，想来是打算一同回长安。

　　这样也好，多一个释渊在，届时纵然是打斗起来也多几分胜算。

　　是了，沈赫可不觉得许凌洲的肉身是能够张张嘴皮子便夺回来的，定然是少不了刀光相见。

　　皇帝手里除了凡人禁军数万，还有羚宫众多魂师与各家仙门修士，手里筹码自然不会嫌多。

　　沈赫看向粼粼的波光上渐渐显现出的白色光球，大小不一，但光看外貌与泰山府君带去鬼界的那两只山魈残魂可谓如出一辙。

　　看来这便是泰山府君要许凌洲来人间所查白魂一案了。

　　可是，按照迷龙所说，那山魈的两道残魂乃是因为在彼岸花海停留太久，遭彼岸花侵蚀所致。

　　而这洞庭湖上飘浮的万千残魂，却皆是因水中邪龙，亦或者说是许凌洲所破坏的那个湖底邪阵所致。

　　沈赫俯下身子，用手捧起一团残魂，细细地看着。

　　这未免也太过巧了些。

　　而且，或许在更久前，他就见过这种残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