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龙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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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殿下。”
离开龙宫后，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他了，付雪缓缓抬头。
“殿下所遭遇之事，我已派人前往南海龙宫告知龙王，相信不久就会有人来接您回去了。”
“多谢府君。”付雪曾经在龙宫水绸宴时见过南容霁，当时就听闻过泰山府君怀瑾握瑜，琨玉秋霜的美名。
“二殿下似乎并不想回去。”南容霁隐匿于袖下的手轻轻摩挲着。
他挥手唤来阴差，打开了地牢的大门，走了进去。
承桑弥生亦趋亦步地跟着，见府君走到付雪前停下，洁白如玉骨的手指轻触在狐狸的额间。
偌大的牢房里有风微起，将二人的衣袍吹起，如玉的暖光温柔地包裹着付雪的身体。
付雪只感觉体内一阵暖意划过全身，如电流一般散开。
等他再睁开眼睛时，眼前已经没有人了，留音犹在耳边“南海的使者已在酆都城内，日后如何，全凭殿下自己选择。”
付雪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待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如今走起来稳当了许多，没有了曾经的失衡感。
他看向自己完璧无瑕的尾巴，丝毫看不出从前伤残的模样。
他心中有了想法，跑着出了地牢。
隔壁的迷龙凌乱地躺在被刚刚那阵阴风吹得杂乱的草床上，嘴里还被迫插着一根发黄的枯草。
他眼睁睁看着那狐狸跑出去，而原本半嵌在墙上的两壁阴差闭着双眸，一动也不动。
“都放了一个了，再放一个我吧！”
“府君！泰山府君！我真的是冤枉的啊！”这酆都地牢虽然没有刑罚，但是对于一个好赌成性，贯爱热闹的迷龙来说，简直堪比地狱。
... ...
沈赫在榻边守了一夜，闭着的双眼几乎是在感受到身后的动静后就立马睁开。
一夜未眠，他静静地看着前方，并没有转身。
许凌洲一醒来便看见了盘坐在一旁的人，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腕上的聚灵珠，虽然珠光仍然不似从前，但到底是闪烁起光来。
他苍白的手指微微蜷曲，黑色的长甲深陷掌心。
许凌洲心中疑问万千，他昨天又发病了？为什么没有离开？还有，沈赫到底有没有发现什么？
他不敢去深究最后一个问题，无数的心绪在他小腹发酵，酸涩。
“好点了吗？”沈赫默默停下了运功，他打坐了一晚，滞塞的灵脉就在刚刚又突然恢复了运转。
再结合上次，他也是突然灵力溃散，又突然如有神助。
当时他以为是付雪助他，如今看来...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现下看来，许凌洲用聚灵珠复活了他，这使他们二人之间有了一定的联系。
这样看来他之前在红楼和他说的什么红砂蛊，恐怕也只是这个满嘴谎话的蠢徒弟随意搪塞他的。
而且启用聚灵珠的契机肯定和他自身有关，不过目前他还尚不清楚这个傻徒弟要用什么供养这个聚灵珠。
沈赫想着，一夜里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有爆发的前兆，他深吸了口气，站起身道“身子好了我们就往洞庭去，今日不好再耽搁了。”
对上许凌洲探究的眼神，沈赫火气冲天，直直地瞪了回去，话语间也是夹枪带棒。
“怎么，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魈羿竟然体弱至此？那不如称早换个人送我去长安，省的我们一人一鬼死在半道上。”
许凌洲醒来还没说一句话，就被堵的人哑口无言，看他这反应，他也不知道沈赫究竟知道了多少。
不过他既然没说什么，许凌洲也默契地没再提起。
此时沈赫若是有读心的手段，定然是要赐这混小子一剑，他为什么不提？还不是即便是问了也没什么用吗？
这犟种玩意儿，这么多年了恐怕也只有这倔脾气没变了。
二人都是早已辟谷不食了，各自施了一个清尘决便出门了。
沈赫走在许凌洲身后，见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心中暗暗忖度，难不成这使用聚灵珠的契机只是让他每日疼一疼？
可之前在红楼里却并未见他有发病迹象，那么，他发病的原因又是为了什么... ...
“客官可是要退房？”
被小二打断了思绪，沈赫也就顺势退了房。
一来，昨日许凌洲杀了柯炎玉，虽然手法了无痕迹，但祭司在这的地位举足若轻，若一直不出面必然引人怀疑。届时调查起来，恐怕要出城就不容易了。
二来，今日去调查了洞庭一事早在听付雪谈起时他便有所猜测，如今只是去证实一番，应当费不了多少功夫。
还是尽早脱身，少招惹些麻烦为妙。
至于这孽徒之事，沈赫思及此，看了眼难得撑着伞站得老实的鬼，还是得从长计议。
二人目的性强，自然无心这街上街上此起彼伏的叫卖，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便将巴陵的繁嚣甩在了身后。
但是，越靠近，沈赫越觉得不对劲。
这好称八百里洞庭，南收四水，北吞长江，向来是巴陵的商路水运要地，但如今看这辽阔的水面，却难见几个船只。
“郎君！”
好熟悉的声音，沈赫闻声看去，却被来人的模样吓了一跳。
这是，君迢？
“魈羿大人。”付雪叉手拜道，在酆都城别了龙宫使者后，他又去找了府君，也就得知这位的身份了。
当时还只以为是郎君身边养的一只小鬼，用作差使之用，现在想来幸亏没将此话说出。
许凌洲看着眼前的人似乎并没有太多意外，站在伞下抱手以作回应。
“郎君，我是付雪。”
“你这么变成这副样子了？”也不怪他不敢相认，实在是昨日离开前付雪寄生的那只狐狸还是凡兽，如今不过是过了一夜，就化作了人形，模样还是刚刚魂飞魄散的君迢。
付雪并不多做隐瞒，一五一十告知了府君如何点化了他，他又是如何拜别了龙王派来接他使者的，甚至还讲了在他离开后迷龙是如何如何在地牢内鬼哭狼嚎，把阴差们吵得实在不耐烦了，成了酆都地牢里第一个受刑的鬼犯。
“府君送我我离开了冥司后我便出现在了巴陵。我在城中闻到了郎君的气息，便追着来了。
不过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孩子，极有灵性，竟然能听得懂我在说什么。我便问他，我看起来像什么。
那孩子答‘像人。’我便化作了君迢的模样。”
原来是讨封，这凡兽、植株一类若想修炼得道，就需要找一个贵人，现出原形讨封。
法随口出，选定的贵人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看来你运气不错。”
付雪也这么认为，这讨封只可一讨不可二讨，只可一封不可二封，这千百年来，讨封的自然也有一步得道成仙的，也有百年修为一语殆尽的。
当初还是条小龙时，到了讨封的时候，还是龙王特意找了名品行端正之人考察了许久，才托梦告知了讨封之事，他才顺利化形。
沈赫大概也猜到了付雪为何偏偏化作了君迢的模样，心中感慨，这君迢之事确实让人记忆深刻。
无怪乎付雪这种少与凡人接触的妖会受其影响。
“你接下来作何打算？”
“我原是打算按照君迢的打算去长安，但既然在此遇上了郎君，不如结伴而行。”
沈赫思考了片刻，原本他们也是要去长安的，倒也顺路，不过他还是问了许凌洲一嘴。
许凌洲则更是无所谓，他打着伞笑得乖巧“全凭国师做主。”
“那你就跟着我们吧。”
付雪却缩了缩脖子，看着沈赫背后笑得瘆人的许凌洲，暗道这魈羿变脸还挺快的。
一人一妖一鬼穿过树林，远远看见一家小院炊烟升起，一名郎君在院中劈柴，头发发白。
冼大郎见他们的方向，高呼道“二位可是要到洞庭去？”
沈赫问声看去，才发现那名劈柴的郎君虽然头发已白，但模样却十分年轻。
他调转了方向，向小院走去，叉手道“正是，不知这位郎君为何拦下我们？”
“咯吱——”
男人身后的门开了一小条缝，沈赫看见门口藏着一个不过膝高的孩子，扎着总角辫，怯生生地看着他们。
冼大郎放下了手中的斧头，声音颤抖了起来“那是吃人的湖，去不得啊！”
“吃人？”
冼大郎几欲张嘴都发不出声音，他粗粝的手捂上那张年轻的脸，压抑的哭声从喉腔中传出，他用力地点着头，全身都颤栗着。
这一刻，光看他的身形，就像一个嶙峋老人。
沈赫没有出声，耐心地等他平复了心情，递上了手帕，温声道“好些了吗？”
“多谢。”冼大郎接过了手帕，用袖口胡乱地抹了两把脸，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这手帕。
“郎君，你们若想坐船，不如去其他渡口，千万别去那吃人湖。”
“这些年那湖就奇怪得很，每年祭祀不要牛羊肉，非要，非要找那些未婚的妙龄少女送入湖心，说是要给河伯娶妻。”
听到这沈赫忍不住看了付雪一眼，付雪立马摇头，满眼写着冤枉。
沈赫自然知道这不是付雪的意思，这河伯娶妻恐怕不过是那柯炎玉的一个借口罢了。
不过凭他一己之言如何能服众，就是不知柯炎玉是如何让百姓信了他这鬼扯的神谕。
他开口问道“你可亲眼看到了河伯娶亲？”
冼大郎回忆起那天，双眼空洞，麻木地点了点头“这洞庭所在不远处，有一处峡谷，是出巴陵的必经之路，曾经这的船夫都叫那巴陵关。
只不过，现在叫龙渊。水清则浅，水绿则深，水黑则渊。此常有龙吟，换作龙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