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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蛇窟十载 ...

  •   斗转星移,春去秋来,玉台上偶有飞花落下,时有白霜堆积,朝阳月华吝啬地散落。

      只不过后来,沈赫就很少登上那玉台,大多时候都躲在湿冷的阴暗处,就像这寒潭蛇窟里的任何一条蛇一样。

      他依然只能靠蛇窟里的蛇果腹。

      不过不再像开始那般容易,他得下水方能宰杀一条。

      他也习惯了吞食蛇肉后会陷入的幻境,重复着水底隐藏的那个秘密。

      但是他真正下水后,却并没有发现其中异常。

      “释渊,过去多久了呢?”少年音清朗,平静而迷惘。

      沈赫身上的衣服早已经不合身,过腰的长发披散在身上,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白得透明。

      腰线以下的部分浸泡在水里,潭水清澈,微弱的光线中依稀能看到黑与紫交织的纹路的蛇尾,有一抱粗细,一圈圈地缠绕在他所倚靠的玉石台上。

      他从黑暗中抬头,安静得看向依旧小的洞口,只是那双原本清亮的眼睛如同覆了一层银霜。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眼睛也不太好了,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到现在只剩下模糊的影,耳朵也听不清。

      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这种茹毛饮血的生活,他已经不大能尝得出味道,也嗅不到血腥味。

      五感失灵,这个世界对他来说都是混沌模糊的。

      “已经十年了。”释渊轻吐人言。

      “十年了... ...”沈赫分辨着他的话。

      这些年因着释渊与他时不时的对话,他大底能将人语和他所感受到的震动频率所对应上。

      这个年纪,不及弱冠之年,还不需担起责任沉稳起来。本应该是风华正茂、鲜衣怒马的少年,却是少有的沉静。

      沈赫低头看着水里的倒影,他已经看不清了。

      但还记得刚开始有这种症状时,能在水中看见自己的眼睛覆上了一层银膜。

      但好在他似乎对温度极为敏感,可以通过温度变化判断时间以及猎物方位。

      即便长发会遮挡眼睛,但也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

      沈赫银眸微动,下一刻便化出双腿,堪堪挂下的中衣勾勒着小腿的线条。

      他倾身跳下倚靠的玉石台,手中的障刀刺下,在水中刺穿了一条蛇。

      他刚想上岸,却觉得心跳一顿后又立马飞速跳动,熟悉的眩晕和呕吐感涌上心间。

      但是,这一次明明还没有进入幻境。

      沈赫手中的刀柄落下,脑子嗡嗡的响,只觉得天旋地转,意识逐渐迷糊了起来。

      “砰砰——”

      潭水变得深不见底,越往下沉潭水越发寒凉,比冰更甚。

      沈赫只觉得冻得骨头疼,他睁不开眼来,却感知到唾手可得之处迸发着的热。

      他伸着僵硬的手,握住了水底火光中的东西。

      “啊!”

      滚烫的热意像要融开他的手与之结为一体。

      释渊睁开眼,看着翻涌的潭面,整个后山都在震动。

      化与不化,生与不生,皆为命数。

      他心中感慨,最终还是布下了结界,不让人窥探蛇窟内的情况。

      焚烧的炙痛似乎超越了时间,刻入了他的灵魂,即便现在换了一副身体,但只要回想起,依然痛不欲生。

      直到身上被雨水打得湿透,沈赫才从无尽的回忆剥脱出来,倒影里的人眼里还写着滔天的恨意。

      他大概曾经是怨恨过花君儒的吧,甚至怨毒地想过,如果他没有逃跑,那他大概就不用经历后面的所有。

      但是,花君儒又该恨谁呢……

      雨水在水面上溅出水花,模糊了花君儒的容貌。

      “管他呢!”沈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这些无法厘清的,他早已不想再追究什么了。

      他趁着雨势不大,抢救下热心村民送的一袋粟和装着热汤的囊,跑进了山腰上摇摇欲坠的小屋。

      好在这小屋还没漏得彻底,勉强能遮雨。

      沈赫支起火来,用花君儒仅有的锅煮着那袋粟。

      水慢慢沸腾了,热气翻腾上涌,栗清甜的香味霸道地占据了这一方天地。

      沈赫听着外面的雨声,心里从所未有的平静。

      前世计较种种,算计万千,最终受得万剑穿心,脱衣示众。

      桃就花亭很好,或许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度过这偷来的一生就是最好的选择。

      沈赫沉默地看着火堆,有多久没感受到这样正常的温暖,前世蛇窟十载,他变得极其畏热喜寒,就连血液也变得寒凉,这是不正常的。

      对于一个曾经也是正常的孩子而言,对于一个火和光的追求深藏于灵魂的人而言,这无异是一种惩罚。

      他试探着将手靠近火光,干燥的温暖让他不禁颤栗,干柴被烧得噼啪响溅起零碎火星,盯得久了,眼睛难免发涩。

      随意抹了把脸,蜷曲的睫毛还带着湿意,眼圈微微泛红。

      他打量起这房子,心里暗道这也太烂了,等到天放晴,他就去砍些木头来重新建一座。

      他瞧着这半山腰的地都荒着,到时候还可以开荒种地,就种一些熟得快的,也算能自给自足。

      啊,对了,还可以打猎,他的剑术还算不错……

      其实建房子,种地,做饭他都不会,但是没关系,这辈子时间很长,他可以慢慢学习。

      沈赫给自己盛了一碗,房内四处漏风,都不用吹,粟汤的温度就刚好合适入口。

      “嘶——”

      沈赫看了一眼碗上的豁口,默默地想着,花君儒好像原来是樵夫来着,到时候再去砍些柴来,看看能不能和村中人换些碗。

      ……

      鬼界,羿风殿。

      “不要!”男人从梦中惊醒,他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许久无言。

      “凌兰,进来!”

      “郎君。”一名少年从梁上跳下。

      “让你和窈娘查的事怎么样了?”

      殿外守着的吊死鬼吐着长舌面面相觑,也不知这凌兰大人是何方神圣,近来如此得郎君重用。

      思考了片刻,两位就放弃了,他们大脑缺氧而死,如今脑子就这么点可以用的,总是要格外爱惜一点。

      “诶,你看到郎君最近手上的那串珠子发光了吗?好好看啊。”萝青摆了摆身子,房梁上的吊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转了好半天才面向青萝。

      “看见了,但其实郎君一直戴着那个串子啊,只不过最近才发光。”萝蓝看着远方,恪守看门鬼的本分。

      “可是真的很好看呢……”

      萝蓝就是用脚趾头都知道旁边这只鬼在想什么“最近郎君行事越发诡异,我劝你不要触他霉头。”

      “切,知道了。”萝青不满地把舌头吐得更长了,控制着身子转了回去,谁还不是一只敬业的看门鬼了呢。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今夜漫山的鬼火道的火格外旺盛。

      ……

      虽然灵力微薄,但到底是修仙人士,第二天沈赫便操起了砍柴刀,背着破背篓上山了。

      “诶,那不是花君儒吗?听说他昨日吃醉了酒倒在湖边差点被淹死。才死里逃生就上山砍柴,莫不是还要去换酒吃?”黑大撞了撞身边的人。

      “我看这不挺好的么,你蘑菇都采完了?在这操别人的心。”黑土看了一眼,低头把黑大那边的蘑菇摘了干净。

      “黑土!”黑大一低头就发现自个儿的地比她的脸还干净,气不打一处来。

      黑土自顾自转了身换别处摘,嘴上不停“你自己低头认真地采,我还能当着你的面硬抢不成?你日日盯着别人家的事,碗里能多块肉?”

      “……”

      已经走远了的沈赫忍不住笑了,这张得理不饶人的嘴倒是让他觉得熟悉。

      好在从前花君儒确实卖力干活,现在还有些肌肉记忆,换了芯子重操旧业也是得心应手。

      沈赫捡了地上的树藤编成麻绳将柴火捆成一堆,一个早上就对了一堆。

      他迎着阳光擦了擦汗,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

      虽然今天没猎到什么,他也不认得什么野菜,但他砍得柴火背在身上有一人那么高,两只手里还各提了一捆。

      “乖乖嘞,那是什么怪物?”

      黑土抬头看了看,淡淡道“花君儒。”

      “他今日竟然这样勤奋,难不成是想一口气喝死不成?诶,他从前若是肯下这番力气,早就不住那破房子了……”

      黑大的毛病又犯了,黑土也懒得再和她费口舌,闷头摘着黑大旁边的蘑菇,一个不留。

      晚上。

      “咚咚咚——”

      “谁?”沈赫伸手拿了墙上挂的柴刀。

      来人并不客气,把门敲得震天响。

      “开门!嗝~开门啊!”

      外面的人声音听起来有些大舌头,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

      沈赫将刀提在身侧,缓缓地抽出了门栓。

      “嗝——怎么叫你半天才开门?”

      男人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扶着墙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黑暗中能听到瓦罐碰撞的声音。

      沈赫掐诀点燃了屋内的油灯,在看清来人脸的那一刻,心脏似乎都停止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

      “师父?”沈赫声音微颤,手中握着的柴刀更加紧了,手指攥得发白。

      “哈?师父?你莫不是被水泡坏了脑袋?看清楚了,我是你大哥,恶夫!”

      恶夫将酒壶往案上一放,跪坐在席上“来,今儿个,咱们兄弟两喝个痛快。”

      见沈赫还傻愣着不动,恶夫皱了皱眉,招呼道“快过来啊!”

      “... ...”沈赫没有回话,死死地盯着这张脸,不敢错过一瞬。

      “诶,我知道你心里怪大哥,昨个没把你送回家,谁能想到呢,差点没把你淹死...

      你放心,日后我都提酒来找你喝,绝不叫你有丝毫闪失!”

      “干!”恶夫抓着酒壶口,太头牛饮。

      仿佛,真的就像回到了他拜师的时候……

      剑痴哂笑着从葫芦空间里掏出了两个蒲团。

      八岁的沈赫小小的脑袋像是个向日葵,跟着师父手里的动作转动,眼里写满了惊异和艳羡。

      他想,无怪乎主母要花钱又花力的请仙师教了,这通天手段,怕是谁都想要。

      “咕咕咕——”肚子的声音不适宜地响起。

      沈赫抿了抿唇,摸着自己的肚子,不敢抬头。

      “饿了?”剑痴早已趺坐在了蒲团上对葫牛饮,这两日都没正经吃上一口酒。

      他咽下酒气,昏昏涨涨的脑袋这才想起自己还养了个小家伙。

      他早已结丹,自可从天地间纳气而得所需,进食不过为了口腹之欲罢了。

      不过小徒弟不过还是个小孩,连灵脉都未开,如何能辟谷。

      剑痴在四周看了看,发现供案上整整齐齐累着红柰和芭蕉,抓着酒葫芦的手晃了晃,指着供台道“吃那个吧。”

      “师父,供品,不能随便吃吧……”沈赫小心地看了神像一眼,只觉得那泥塑的眼睛活像要吃了他似的。

      “你放心吃吧,这儿的神呐,可不吃这些。”

      ……

      沈赫抱着另一壶酒,迟疑地抿了一口。

      原来,师父爱喝的酒,是这样的滋味。

      重生而来,他已经不是他,故人也非是故人,一切,原本早就回不到从前。

      不知不觉,酒就一口接一口地喝下去了,慢慢地耳边的声音轰鸣。

      “沈赫,醒来。”

      是谁?是谁在喊他?

      倒下前,他看见剑痴的脸,他在说……

      沈赫努力辨别着他的嘴型,最终还是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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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抱歉啊宝子们,最近更新的不是很规律。因为最近有一些考试所以比较忙,这个周末可能会有一章,等忙过这段时间就会恢复正常更新。 喜欢的宝子可以先放书架养一养,我会有修改完善,希望把更好的成品呈现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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