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师》小松君

26、雌雄双煞

　　“还未。”沈赫开了门，发现店家身后跟着一个孩童，不过堪堪到胸下，手里颤颤巍巍地捧着木盆。

　　“还不送进去？”店家低头喝了一声，抬头又笑道“给您送点洗漱的水。”

　　“多谢。”沈赫侧身让那孩子进来。

　　“客气客气，您若还有什么需要，直管同他讲。”说罢，店家便转身离去。

　　沈赫见那孩子露出的手腕一片青紫，手指上还有燎泡，颤颤地将木盆里的水倒入了铜盆中。

　　见他看过了，孩子身上一抖，怯生生地问道“郎君还有什么吩咐？”

　　“不用了，你下去歇息吧。”这孩子身上，竟然奇异有着纯粹的大地之气息，但明明没有灵气的波动。

　　小孩端着木盆离开了，关门前又看了一眼，与沈赫的视线一对上又立马慌乱地错开，小跑着离开。

　　沈赫自然不可能真的睡下，便躺下做还阳卧，默默感受着周围的气。

　　“国师大人竟然勤勉至此啊！”许凌洲从地板上飘了上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着实有些惊悚。

　　沈赫吐出一口浊气，也懒得睁眼去看那人“魈羿大人也舍得回来？”

　　“这故事听完，自然就上来了。不过有一说一，这柳毅与龙女的爱情当真是感天动地啊！”许凌洲挪了书桌旁的椅子，往后一靠，手中的扇柄摇个不停。

　　沈赫没有回话，他倒不会相信许凌洲此人能对这民间的话本子有什么兴趣，他沉默了片刻，将怀里的金丝囊丢给了他。

　　许凌洲伸手便接住了，在手里掂了掂，惊奇道“这可是好物件，丢给我做什么。”

　　“谁会这么好心送金子给我？”沈赫冷嗤。

　　许凌洲摸了摸下巴，仔细打量着这金丝囊“这拉金丝可是个绝活，还能做成这么精巧，绝非凡物，恐怕也只有我鬼界才能有这样不世出的人才了。”

　　揣着糊涂装明白地夸了自己一遍，又哀叹道“若是国师大人不收下，这纵然精美绝伦，也是可惜了呀。”

　　“你来人间又非游玩，摆什么阔公子做派？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此生只想安安静静待在桃花村，不求仙不求长生，但求凡人六十载，此番上京，本就非他所愿。

　　许凌洲不语，摇着扇子看向门外，又敛下眉道“来了。”

　　窗纸外没有透露出一丝光，只能细细地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一根细杆戳穿了窗纸而入，房间内立马充斥了一股迷香。

　　“沈公真是糊涂了，这世上怎么有能躲一辈子的事，我若不下饵将这鱼儿钓上来，这长了利牙的鱼儿总有一日要咬人的。”

　　许凌洲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赞道“这迷香味道不错啊。”

　　沈赫闭着眼，心中一片烦躁，他听门外二人还在磨蹭，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只是这一切无论是红砂蛊还是这金丝囊，你从来没想过和我商量过。”

　　这种被人操控如同提线木偶一样的感觉实在算不上美妙。

　　说完，他心中畅快了几分，但随即腾升的那种挠痒痒般的燥意更加磨人。

　　他们二人前世早已决裂，谈不上什么师徒情，如今又只是主雇关系，实在没必要解释什么。

　　待到了长安替许凌洲取回他的肉身，他再回桃花亭去，二人自不会有什么联系。

　　如此想罢，沈赫冷静了下来，回过头刚刚矛盾的自己只觉得鄙夷，都是活过一世的人了，还一头热的。

　　“嗯，我知道了。”

　　“好了没？”

　　许凌洲的声音与门外的人声重叠，一近一远，清晰与模糊。

　　沈赫愣了一瞬，他知道什么了？

　　“嘘，你急什么！”女人皱眉，此事不是第一次了，但不知为何今日心跳得尤为的快。

　　在心中估摸了时间，她收好了手里的迷香，只推开了一条门缝，确定里面没有动静了，这才推门而入。

　　“贼人倒是谨慎，只是可惜了。”许凌洲无奈地摇了摇头，收拢了扇子别在腰间，指尖勾着钱袋子晃着站了起来，近距离观摩这谋财害命的现场。

　　“咯吱——”

　　男人的心漏了一拍，额间的汗大滴大滴地留下，瞪大的眼睛泛着红血丝，一瞬不瞬地看着声音的来源。

　　只是一张普通的圈椅，虽然不在原来应该在的位置，但应当只是房客坐完之后没有归位。

　　他心中安慰着自己，努力平复心跳，但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大。

　　“噗嗤——”许凌洲嗤笑“真是心里有鬼，一把椅子都能吓破胆。”

　　他走近了去，又展开了扇面，在那人脖颈后轻轻一扇，果见那人汗毛乍起，连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你愣着干嘛？快啊！”另一道压低着嗓音的声音响起。

　　男人这才缓过神来，心中多有犹豫，不过想起那金灿灿的金瓜子，心中又是难耐不已，踌躇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许凌洲一阵稀奇“就这破胆子，还敢做杀人越货的买卖。”

　　男人从袖中取出匕首，白刃出鞘，一股怨气扑面而来，带着势必舔血的杀气。

　　“国师还要睡多久？”许凌洲站在床头。

　　沈赫暗中握紧了拳头，魂线悄然而出，围在两人的脖颈上，他蓦然睁眼“店家，深夜造访，这是做什么？”

　　这雌雄双煞扯着脖子，眼前一阵发黑，喉咙只能嘶哑地发出几个音节，但手触之处却并没有摸到绳线之物。

　　“沈公好身手。”

　　沈赫从灵戒空间中取了绳子将二人绑了，又缴了二人的武器，这才解了缠绕在他们脖颈处的魂线。

　　房间中沈赫早已用了火符点燃了烛台，房间内一片亮堂。

　　二人不防被这灯火刺了眼，皆闭眼低下了头。

　　男人心中也知道今日是踢到铁板，暗中想着说辞。

　　那女人却是个泼辣狠角色，面相刻薄，闭着双目，眼皮子下的眼珠还滴溜溜地转着，一看就是还未死心。

　　“唔！”店主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强硬地拽起了头，嘴里就被塞了抹布。

　　对上他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不好意思了，这正是刚刚那小孩同热水一起送来的，不过他拿来擦脚了。

　　沈赫从他怀里搜出了剩下的迷香和一把钥匙，一并放在了书案上后就拖着两人下了楼。

　　“啧啧，国师可真是粗鲁。”许凌洲砸了咂嘴，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呵。”沈赫松了手，推后一步站定，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许凌洲立马老实用了鬼气，将拖进了柴房。

　　“谁！”沈赫手上的动作一顿，向柴堆后看去，另一只手按着腰间仪刀。

　　柴堆动了动，最终探出一个小脑袋。

　　是刚刚来送水的孩童。

　　孩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一边小心翼翼地从柴堆后走了出来。

　　“唔！”顿时想到还有人没被抓，店家眼睛一亮，紧紧盯着他的动作。

　　“郎君。”他低低地唤了一声，一下刻就出现在了眼前，拽住了沈赫的衣袖。

　　沈赫淡淡地看着身边的孩子，没有出声阻止，将那两人丢进了柴房，以防万一他还布下了结界“老实点。”

　　说罢，就再未理会二人的动作。

　　“许兄，你还未歇下吗？”君迢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但神态未见疲惫“咦，你身后跟的孩子是谁啊？看着好生眼熟”

　　问着，君迢站起了身向许凌洲走来，行走的姿势与普通人无异，但是二人之间的距离并未缩进，他也没觉得哪里有异常。

　　沈赫若有所思地看着拉着自己的孩子，竟然可以被君迢这种低级灵体所看到，那就说明他并非活人。

　　“是店家的孩子，应当见过。”

　　许凌洲和那孩子走近以后，君迢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哦，我想起来了，是店家的孩子不错。我那日住店，还是他给我送的饭菜呢。”

　　“这孩子，很是惹人爱，总喜欢拉着店家的。”

　　总爱拉着店家？

　　沈赫想起这孩子手臂上的伤，一看那店家就没有善待他，怎么这孩子还会与店家如此亲近呢？

　　君迢说完，又喃喃道“说来也奇怪，有好些日子没见过店家了。”

　　你若还能见到，那店家老板恐怕就活不到今日了，早早被现了原形的鬼给吓死了。

　　心中是这么想的，许凌洲又问道“你几日都没见到店家了，可还记得这几日吃了什么？”

　　君迢想了片刻，摇了摇头“不记得了，我好像一直坐在这等小狐狸，未曾离开过。”

　　这般说着，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他怎么可能好几日都未进食呢？

　　目光触及旁边乖巧地站着的那个孩子，他心中豁然开朗“这孩子给我了送些吃食的。”

　　“对，对，他送了水盆羊肉，还有一些小菜。”君迢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你瞧我，差点都忘了。”

　　沈赫对着许凌洲道“问问他这孩子有没有伸手拉过他？”

　　许凌洲懒懒地趴着，接收到他的目光也不回避，最终还是认命地做起了外交大臣，问道“你确定这孩子拉过你？我瞧这孩子对你都没什么反应。”

　　“那是自然。”君迢抬头看向那孩子，确实没什么反应“奇了怪了，这孩子不是很喜欢拉人的么，怎么今天一动也不动的。”

　　这当然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