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成熟时》sslow

7、葡萄成熟时

　　边上一直候着的救生员听见喊声，瞬间转过来，从看台扑腾一下跃入水中。

　　江逸潜下去，看见前方有个黑影悬在水中起起伏伏。
　　冰凉的水漫过了鼻子和口腔，一直往脑子灌去。洛思齐不停地蹬着双腿，够不着地却又浮不上去，只能在水深的地方不断挣扎，动作幅度渐渐变小，而水面却依旧平静，激不起一点波澜。感觉要窒息的前一刻，他好像看见了一个人影朝着他游过来。

　　江逸游过去，贴着洛思齐的身体，伸手勾住他的胸口，往上游。
　　救生员把两人带上了岸，打开他的口腔，给他做心肺复苏。好在往胸腔按了没几下，洛思齐就猛呛了一下，侧着头把水吐了出来。
　　洛思齐艰难地爬起来，还没回过神来，发现整个游泳池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一紧张不小心又被呛到，猛地咳嗽。

　　“你没事了吧？”江逸走在后面一直追着洛思齐问。
　　“都说没事了啊！你还要问几遍？”
　　洛思齐神色尴尬。他没想到刚才游泳的时候居然腿突然抽筋了。又有点后怕。一想起溺水时候的那种耳鸣酸胀的感觉，整个人都手脚发凉。
　　洛思齐长长叹了口气，一抬头看见某处，注意力瞬间转移，“那是什么？”

　　两人在路边看见一栋很漂亮的别墅。
　　那是一栋精致漂亮的小洋楼，砖红色的房顶，白色的墙体，装饰得很温馨，像是小时候童话书上描绘的城堡。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尤其在南城这个小地方。

　　外面有一圈围墙围住。他们两个人伸着脖子扒着门往里面望，里面是一个很空阔的庭院，房子的侧面是一个停车场，另一边种着几颗高高的用来遮阳的树，旁边是一片菜地，里面种着各种蔬果，菜地的上面还夹着几根木棍架成一个支架，蜿蜒的葡萄藤盘旋而上，攀附在上面。
　　“要不要爬上去看看？”江逸指了指旁边的墙。

　　江逸动作敏捷先爬了上去，坐在顶上，再拉着洛思齐往上爬。洛思齐撑着半个身体在上面，脚踩着一块有些凸的墙体上，往里面望。
　　“好漂亮的房子。”
　　江逸听见洛思齐趴在墙头忍不住感慨着，他眼睛直发亮，像是特别羡慕，喃喃低语道：“不知道能不能看见大海。”
　　江逸把周围都看了一圈，“可是这里好多树，都挡住了吧。”
　　洛思齐长长嗯了一声，仰着头，“我以后也要买一栋像这样那么漂亮的房子。”
　　江逸低头看着他，撇了撇嘴，耸肩。

　　“你们是干什么的！”房子里突然传出一声严厉的呵斥声！紧接着就听见一只凶猛的大型犬吼叫的声音！
　　“欸欸欸！”洛思齐被吓了一跳，手一软，整个人瞬即猛地坠落。
　　“洛思齐！”江逸反应迅速，立即伸手去抓，却依然抓了个空。

　　洛思齐屁股直接到底，真切地感受到了大地的坚硬和夏日的炙热。
　　江逸动作灵敏地跳下来，见到洛思齐确实没啥事之后，看着他可怜兮兮的脸色，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洛思齐，今天你还真倒霉啊。”

　　“啊，疼，轻点。”洛思齐嘶了声，疼得脸都皱成一团。
　　江逸伸手接过老人家递过来的药，帮洛思齐涂在脚腕处，闻言动作又轻了些。
　　洛思齐听见江逸的低笑声，不禁侧头瞪他。“你笑什么？”
　　“我笑你实在太笨了。”经常活蹦乱跳地出来，带着一身伤回去。
　　“不是你跟我说可以爬上去看的吗？”洛思齐蹙着眉质问。
　　江逸闭了嘴。

　　老人闻言笑了笑。
　　“我看你们两个小子鬼鬼祟祟的，还以为你们是来偷果的呢。”
　　老爷爷胡茬发白，头发也白了一大半，说起话来却是中气十足，十分精神，眉目也慈祥柔顺。
　　只是门口趴着一只黑褐色的德牧，满脸凶猛，时不时往这边扫一眼，感觉一不留神就会扑上来的。

　　洛思齐忍不住一抖擞，叹了口气。“我们只是觉得你家太漂亮了，想看清楚一点而已。我还说等以后我赚了钱，我也要买一栋这么漂亮的房子！”
　　“这样啊。”白发老人忍不住笑。“那你以后肯定能赚很多钱。”

　　老人切好了水果，把果盘端出来，递给他们。“吃点西瓜吧，消暑解热，而且今年的西瓜很甜啊。”
　　洛思齐道谢，递了一片给江逸，自己又拿了一片吃。果然香甜。
　　“没有葡萄吗？我喜欢吃葡萄。”江逸吃着手里的西瓜还望着外面的葡萄。
　　洛思齐又塞了块西瓜进他嘴里，江逸一下唔了几声发不出声来。“吃你的吧，挑三拣四！”

　　老人却是不在意地笑，“不是不给你们吃，是葡萄现在还没熟，想要吃，你们得等到葡萄成熟时再来。”

　　“那葡萄什么时候才熟啊？”江逸问。
　　老人认真想了想。“八月，差不多九月的时候吧。”
　　江逸啊了声，一脸失望，“九月我都开学了。”
　　“那也没办法，现在的葡萄又苦又涩，不好吃呐。”

　　“不是听说南方的葡萄会比北方的葡萄熟得早吗？”洛思齐好奇地问。
　　“你倒是懂。”老人家说，“但是我这是院子里自己种的，比市面上卖的要肯定晚熟一点。”
　　“原来是这样啊。”洛思齐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洛思齐后知后觉感觉到这边格外静谧，环顾了四周，房子里十分整洁，不像是有其他人生活的样子。“你家好安静啊。”

　　后来他们才知道老人的两个儿女都很优秀，年纪轻轻的时候考到了国外名校，毕业后就定居在国外工作了。他们想接父母一起出去，但两位老人家难以适应国外的生活，拒绝了他们，选择了留在国内。自从前两年他老伴去世后，老爷爷就一直是一个人在家，只有一条狗陪着他。他平时闲着没事，就在院子里种种蔬果，散散步，今天他们能进来和他聊聊天其实他心里特高兴。

　　洛思齐闻言愣了很久。他说不出来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觉得，这么漂亮的房子，只是一个人住，实在是太可惜了。
　　离别的时候，老爷爷送他们到门口，叮嘱他们早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啦，知道啦。”

　　洛思齐瘸着一条腿，一顿一顿拖着走。
　　江逸走到他面前，背对着他蹲下。“上来，我背你回去。”
　　“啊？”洛思齐不可置信地眯了眯眼，表示怀疑。
　　“你走这么慢，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啊？你看！”江逸给指了指天边垂垂欲坠的红色夕阳。

　　洛思齐被说服了，只好从后面环住江逸的脖子，但心里还是没底。“你不会一会儿突然松手吧？”
　　“......我当然不会。”江逸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寻思着我也没干过这种事吧？”
　　“......不好说。”
　　“......”
　　“你能走快一点么？”
　　“好。”
　　“今天的事不能告诉我妈。”
　　“好，好......”

　　回家被问起为什么受伤的时候，洛思齐支支吾吾地说被石头绊到的，不过还好也就是扭了一下，没躺几天就能蹦能跳的。

　　夏日实在燥热，洛思齐吹着风扇，坐在家门口的长板凳上吃着西瓜，一抬头看见江逸踩着辆自行车飞来，远远地从巷子口就开始叫。“洛思齐，快上车——”

　　洛思齐咬着西瓜，看江逸一个急刹停在了自家门前。“你的车啊？”
　　“是啊，新买的，好看吗？”
　　洛思齐看了眼这辆最新款黑白色山地自行车，干净又崭新着，像是昨天刚买的。
　　“还行。”
　　“为你特意装的后座，感动么？”江逸拍了拍后面。
　　“切。”洛思齐翘着嘴角，眼神不屑。

　　“是江逸吧？长这么高啦？阿姨都好久没见你了。”齐媛从店里走出来。
　　齐媛束着一头乌黑秀丽的头发在身后，皮肤光滑又白皙，脸上有几条细纹，看着却依旧年轻精神。江逸想起了他妈妈为了保养皮肤，天天涂各种化妆品去美容按摩，但眼前的人像是天生就有这么优越的条件。他忽然想起洛思齐那张白白的一晒就会发红的脸。果然这是遗传的吧。

　　齐媛带着条围裙，眼神惊喜地看着他。今天天气太闷热，店里人不多。
　　“阿姨好！”江逸礼貌又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来找齐齐去玩啊？”
　　“......啊？”江逸迟疑了片刻。
　　“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好。”江逸回了神，看向了洛思齐。
　　洛思齐拿纸巾擦干净手，小步跑过去，坐上了后座。“走吧。”

　　刚开出巷子口，洛思齐就听见前面的人发出欠扁的笑声。“齐齐。”
　　洛思齐猛地一抖，耳根瞬间发烫，伸手去推他的背，用威胁的语气恶狠狠地说道：“闭嘴，不许用这么恶心的语气叫我！”
　　江逸笑着哼了声，“齐齐，你天天凶我，怎么原来在你妈面前这么乖的啊？”
　　洛思齐伸手捂住他的嘴，沉着声，“闭嘴。再喊一句你就完了！”

　　江逸还在不知死活地一口一个“齐齐”，洛思齐忍无可忍往他的腰间狠狠扭了一把。
　　“嘶，疼！”江逸倒吸了一口冷气，终于消停下来，“轻点，轻点，我开着车呢！”

　　“那你不许乱叫！”
　　“行，齐齐，我不叫了！”
　　洛思齐恼羞成怒地在他后背给了一拳。
　　江逸笑得更加嚣张。但也不敢闹了。
　　“抓紧了，我要起飞咯！”江逸臀部离开了坐垫，踩着踏板飞速地向前驶去。

　　单车掠过道路两旁葱绿充满生机的树木，树荫摇晃，在地上留下斑驳的树影，两人沿着下坡一路行驶，洛思齐站在踩着后面的板，双手搭在江逸的肩膀上，站了起来，山坡上的风迎面而来，吹起少年的衣摆，洛思齐白色的T恤被吹得一层层地涌动。洛思齐肆意地大叫一声，笑了起来。

　　“看！海！”江逸大声地喊。
　　身旁的树越来越少了，两人的视野变得开阔起来。不远处金色的沙滩和那片蔚蓝的海越来越近。
　　沿着环海公路，两人抵达了海岸。
　　他们脱了鞋子，跑到海边，感受海浪不断扑打上来的冰凉触感。

　　洛思齐把裤脚挽到膝盖处，海水漫过半截小腿。海水清澈透亮，起起伏伏。咸湿的海风迎面吹来，吹乱他额前的碎发。

　　“洛思齐。”
　　洛思齐回头，被江逸一捧海水打湿了脸庞。
　　“噗——你找打是吧？”洛思齐抹干了脸，疯狂泼水回击他。
　　江逸笑嘻嘻地躲开。
　　洛思齐追了上去。

　　忽然脚底踩中了个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疼痛瞬间从小腿往上蔓延，这时正好一阵巨大的急浪拍过来，洛思齐整个人往海里栽倒。
　　“哎哎哎——”洛思齐摇摇晃晃着身体，眼看就要倒了，忽然一只手拉住了他。
　　江逸边后退边看着洛思齐追着自己跑，看见他准备摔倒的时候，眼疾手快地伸手猛地拉了一把，差点也被拖了下去。
　　洛思齐扑到江逸身上，江逸被撞得退了一步，两人堪堪站稳了些。

　　洛思齐深吐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吓死我了，我差点掉海里了！”
　　江逸也回过神来，不过他看了看刚刚到半截小腿处的海水，无所谓道：“没关系啦，这么浅的水，掉下去很快就能爬起来了，衣服湿了也没关系，一会儿就干了。”
　　“什么——”洛思齐像是难以理解他的神经大条，“浅水区也很危险的好么？”
　　“浅水区有什么危险的？”

　　洛思齐张了张嘴。“你听说过离岸流么？”
　　“离岸流？”
　　“离岸流就是海面下流向海洋的急流。离岸流看起来很平静，但其实很危险，当真正遇到离岸流的时候，无论怎么努力也没办法游到岸边，只会在海水的作用下越游越远，直到被卷入大海。世界各地每年都有上千人因为离岸流溺水。”

　　洛思齐看着江逸逐渐僵硬的脸，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所以呢，如果遇到离岸流，不能往岸边游，要横着往两边游，只有离开了急流的区域，才能游回岸边。”

　　江逸回了神，看着洛思齐，眼神发亮，露出惊诧的眼神，惊奇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洛思齐哼了声，仰着下巴，“这是常识好不好？”
　　看着江逸的眼神，洛思齐摸了摸鼻子。“好吧，其实是从电视上看的。它每天都在放各种纪录片。”

　　手掌一阵热流传来，洛思齐才忽然反应过来，低头看见两人牵着的手。“你还抓着我干什么？”
　　“我怕你掉下去。”
　　“哈？”洛思齐看见江逸一本正经又固执的神情，撇了撇嘴，无奈耸肩。“好吧，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