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成熟时》sslow

3、凶巴巴

　　不是周末，晚上超市里依然热闹。

　　洛思齐推着购物车停在了货架面前,拿起几包面条，正低头认真看着生产日期，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洛思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目光停在屏幕上亮着的一个陌生的号码。沉思了片刻，洛思齐接通了电话。

　　“洛思齐，快来救我。”一阵熟悉的嗓音传来。

　　洛思齐瞬即绷住，握着购物车的手不禁收紧，沉着声问道：“你在哪里？”
　　“在......”对面停顿了一下，“在酒吧。”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感觉像被开了一个无聊的玩笑，洛思齐冷笑。“不去，别烦我，我们很熟吗？”

　　那边哼哼唧唧了几声，小声抱怨着：“明明早上还好好的，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没那闲心听他抱怨，洛思齐随即要挂掉电话。“挂了。”

　　“别别别——”对面仍在胡搅蛮缠，声音都沾上了酒气，低沉又富有磁性。“洛思齐，你来接一下我嘛。没人接我回不去——回不去就得在这里睡地板。”

　　看着面前满满当当的一车商品，洛思齐蹙起了眉头。“你就没个家人、朋友、同事吗？我现在忙着呢。”

　　“没有。洛思齐你帮帮我嘛。”江逸拉长了腔调。

　　这种无赖劲忽然有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通过电话，跨越了时空，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达过来。洛思齐有一瞬的恍惚，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齐哥——”

　　洛思齐忽然感觉有些头疼，食指指背轻按了按两侧穴位，最后无奈地深深叹气，扔下一车的东西，匆匆地往外跑。

　　“赶紧的！地址！”

　　出租车上，洛思齐肉疼地看着打表上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师傅，开快一点吧。”
　　车子一停，洛思齐立马飞奔出去。

　　到了门口，门口的保安却叫他出示会员证。
　　“什么？”洛思齐喘着气强忍着想骂人的冲动。

　　“是这样的，我们这是会员制的会馆，所以需要出示您的会员证。”保安小哥上下打量着他，语气还是尽量客气。

　　洛思齐只好拨通了电话，语气不善：“给你一分钟，赶紧滚出来！”

　　不一会儿，就有个服务员出来领他进去。

　　这是个清吧，虽然环境昏暗，也放着各种音乐，但总体比较安静。

　　洛思齐一走进去，就看见江逸的身影。

　　江逸就坐在沙发上，还是早上那套高定西装，手自然地搭在沙发背上，头微微低垂，一副慵懒的模样。彩灯从头顶打下，他的脸变得朦胧，却仍能感知他如刀削一般的侧脸，他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墨色的眼眸目光发散，不似上午见他时那么锋利，现在格外松弛。

　　“赶紧走。”洛思齐走过去踢了一脚他的鞋。

　　“你来了啊，洛思齐，”江逸仰头，脸颊微微发红，忽然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是说不来嘛？”

　　这家伙到底是喝了多少？

　　哪里有一个公司老总的样子？

　　看他神志不清的样子，洛思齐也不打算跟他多说什么。洛思齐试图扶起他。“走了，先回去。”

　　“你是他朋友？”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洛思齐这才发现旁边还有其他人。

　　摇曳的灯光下，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他也是一身名贵的西装，手腕上的表反射着炫目的光，右手轻轻摇晃着盛着半杯酒的玻璃杯，杯子晶莹剔透，像钻石一样，实在是晃人。男人薄唇微抿，鼻梁高挺，一双眼睛十分锋利，透出如刀刃般锐利的眼神，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洛思齐。

　　什么语气？明明是这家伙求自己来的，但他这质问的语气好像是他是什么心机不纯的人正准备拐走江逸一样。

　　洛思齐转过头看着斜靠着沙发扶手，一副要起不起的江逸，瞬间气不打一处来，狠狠踹了一脚他。“我是他爹！”

　　裴淮微愣。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江逸搭着那人的肩膀，摇摇晃晃地起身，离开之前还不忘跟他告个别。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裴淮面无表情地抿了一口酒。

　　好不容易扶着江逸走到他的车旁。

　　“钥匙，钥匙！”

　　江逸摸摸西服外套口袋，没找到，又探手伸进裤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才掏出了一把钥匙。
　　洛思齐把他塞进副驾驶，自己坐进了驾驶位。

　　“我先跟你说清楚，我平时很少开车的。要是违规了，明天你自己去交罚单。”洛思齐扣好安全带，把车了开出去。

　　“听见没有啊？”

　　过了很久，洛思齐才听见他低声嗯了一声。

　　他的嗓音慵懒，沾着酒气，洛思齐怀疑他快睡着了，赶紧提醒他。“不许睡觉，听见没有？”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洛思齐偏过头瞥他一眼，却发现他根本没睡，而是躺在副驾驶上侧着脸看他。

　　他一双墨色的眼瞳染上了醉意，有种朦胧感，却又觉得眼神特别清明。车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都倒影在他的眼眸，他安静地躺在那里，看洛思齐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看他一丝不苟地扣着的白色衬衫和上面不经意间滚动的喉结，最后对上了他望过来的目光。

　　目光闪烁，顿了几秒，洛思齐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目视前方。

　　“你住哪儿？”

　　没听到回答，洛思齐转过去瞪了他一眼。“没睡就讲话！”

　　“去哪儿都行。”

　　“我问你住哪儿？”

　　“......”

　　“不说是吧？不说我给你扔酒店了。”洛思齐冷声威胁道。

　　江逸只好起身眯着眼给他开导航。

　　“好凶。”江逸嘟囔着低声抱怨。

　　洛思齐斜斜地瞥他一眼，气得牙痒痒。
　　要不是看他现在醉醺醺的，真的像和他打一架。多年不见，刚见面就把他当司机使唤，自己花几百块打车过来，还要被嫌弃态度不好。早知道就扔他去睡大街！
　　洛思齐长吐了一口气。

　　车子拐进一个高档小区，洛思齐拖着他上楼，开了门，打开灯，洛思齐愣了一下。

　　他家是个大平层，宽敞明亮，被收拾得干净整洁。装修风格简洁，透过客厅里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直接看见灯火通明的CBD大楼。但在此时，显得有些空荡荡。

　　“你家没人啊？”

　　行吧，也能理解。

　　洛思齐只好自己把他拖回房间，把他扔在床上，然后出去客厅给他倒了杯温水。

　　“喝水。”洛思齐递水给他。

　　江逸咕噜噜一口喝完，顿觉胃里舒服了很多。洛思齐给他放好杯子在床头柜，打开了床头的壁灯。“睡吧。”转过身来，却被江逸扯着手臂拉过去，一把抱住。

　　洛思齐僵住。

　　“干嘛？”洛思齐轻推江逸的脑袋，缓声道。

　　江逸坐在床边，手臂搂着洛思齐的腰，头抵着洛思齐的腹部，鼻尖轻蹭着他的衬衫。
　　房间很安静，床头的壁灯发出暗黄色灯光，江逸的呼吸浅浅起伏，两人都不说话。

　　洛思齐都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伸手想摸摸他的头发。
　　这时候江逸却忽然发声：

　　“洛思齐。”

　　“好久不见，过得还好吗？”

　　洛思齐顿住，手悬在空中迟迟落不下来。
　　温暖昏黄的灯光映在眼底，洛思齐目光闪烁，夜色静谧的空气都在陪着他沉默。
　　过了许久，洛思齐轻轻推开他。

　　“关你什么事，白痴。”

　　“赶紧睡觉。”

　　江逸疲惫地躺回床上，洛思齐给他脱了外套，又解了他的领带，松了他的皮带。看着他身上的白色衬衣，犹豫了片刻。
　　最后只是解了上面的两个扣。

　　算了，又不是自己的衣服，不心疼。

　　“很晚了，别走了吧。”江逸闭着眼意识朦胧地嘟囔道。

　　“我明天上班呢。”

　　“嗯。”江逸迷迷糊糊地应答，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很快沉睡过去。

　　洛思齐轻轻关上门走出去。扭头看见客厅窗外的高楼大厦，洛思齐走过去。
　　已经十月了，夜晚的风夹着些入秋的寒气，吹得洛思齐愈发清醒。到了这个点，CBD大楼里还是亮着灯光，从高处往下望去，城市道路上穿梭的车流和行人变成一个个小圆点。在这座立体的国际都市里，每个人都会被折叠成渺小的点。
　　在这座城市待了近十年，他还是常常会冒出这种念头。

　　晚风吹得他眼睛有些干涩，洛思齐望着这城市的夜景，鼻尖忽然有点发酸。吹了会儿风，洛思齐关上门离开。

　　江逸躺在床上睡着，胸膛随着呼吸浅浅起伏，一阵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江逸扶着额头，头痛欲裂，嗓音低沉沙哑。“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