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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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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说郑翀明日要去华春楼赴会,与会的尽是名商富贾。
我隐隐觉得不对劲,便让他去查一查参会的究竟是哪些人。
当地商会的人去了一多半,还有一些新起之秀,看上去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商谈。
次日我出门前被郑翀叫住,说他打算白天去寺庙上香祈福,中午不在府里。
“我改日同你一起?”
郑翀面对我的问询显然纠结了一下,很快脸上又尽是释怀。
“大人的香火我年年都是亲自去上,我既信这些、便还是我亲自去。”
我用来提示他的阻却就这么被郑翀堵了回去。
但我确实不信这些。
母亲病逝那年我日日素斋求佛也没能留住她,从那时起我便知心诚则灵的事只让心诚的人做,我不冒神灵的大忌却也不去参拜。
我从屋内的小柜子里掏出一锭金子交到郑翀手上,语焉不详地最后也没说清我现在究竟是信还是不信。
“也代我求你的那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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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官府我依旧心神不灵。
我总觉得郑翀今天会出事。
下面的人通报说郑翀直直去了华春楼,我忧思难耐到底是提前追了过去。
屋里郑翀果然还是被刁难了。
在京城他是高高在上的郑司命,宫女太监甚至大臣都得顾着皇上忌他三分。
官场处处尔虞我诈、见风使舵,商场又何尝不是呢?他迟迟不把皇帝搬出来,众人便只会想到他曾经的“作威作福”和替皇上犯下的“恶人手段”。
我叩完三声门不等里面答应便进去了。
我特地没脱下身上的官袍,稍有眼力见的便能知道我的身份。
我没理会他们一句又一句的“霍大人”,反而率先恭恭敬敬地对郑翀拜了一拜。
“郑司命远道而来。小官来迟,望郑司命海涵。”
郑翀又开始发抖。
我离他不近,却连他抽动的咬肌都能看清,看着他迟迟不语握紧了拳,好一会儿才挥袖让我起身。
我回了郑翀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但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看见,转过身子面对那几身奢华的衣袍和数不清的名贵首饰,没刻意装作威严反而和善的笑了笑。
“诸位与郑司命聚于此,所为何事?”
“可有本官能帮上忙的地方?”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说话,我便坐在一边的太妃椅上让郑翀坐上座。
“本官不懂商贾之事,权坐在一旁听听罢了,诸位莫要拘束。”
强龙是压不过地头蛇的。
地方大小势力的其中关系盘错复杂,由我这个地方官出面坐镇反而合适。
我让人拿了壶茶来便自己喝上,就像我只是路过而落脚休息一般自然。
郑翀问他们的那些话我也左耳进右耳出,深知如果郑翀需要让我知道他自会告诉我。
我抿了抿杯口觉得这茶有点酸,摇头心里却是在反问自己是否太过相信郑翀。
脑子里胡乱想事情时郑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小桌前,看上去像是听不清一般往下走动。
于是我桌上多了盘桂花糕,而郑翀指尖多沾了些桂花糕的沫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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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春楼可是这带最有名的酒楼,不知郑司命去拜了哪座佛?”
这会终于是散了。
郑翀在外人面前总是不怒自威,转过身来看我时依然神情肃穆。
“嗯?”
我用手指按了按郑翀的下唇,想把我熟悉的那个郑翀招回来。
“事情很麻烦么?”
郑翀只是轻轻咬了咬我的指尖就把我的手握住,眉头依然皱的很深。
“外邦部落可能与地方商贾勾私,有些棘手。”
我挺久没见过郑翀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了。
他在宫里一见我气势就垮下去,更别说在私下像这样与我字句认真。
看他不主动与我提更多我就也不想问,走上前把他搂住,下巴抵着他的衣襟蹭了蹭。
“那郑司命究竟是去拜了哪路神仙,求姻缘还是请财运?”
郑翀那一直皱起的眉头总算是放下了。
他后知后觉今早骗了我,说话也立马变得吞吐起来。
“这事、这事是我骗了你······我不愿让你担心。”
“可我总归是被你骗了。”
我刻意装作伤心,视线低低下垂,连眉眼都耷拉下去。
郑翀果然受不了我这样,他既怕我难过、更怕我生气,除了手一直牢牢抓着我,急得好像眼泪都快出来,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不愿将你牵扯进来。”
郑翀恨不得让我在朝廷万事不做、只空收俸禄最好,大包小揽了不知道多少事只为让我去做个“闲云野鹤”的人。
怎么可能呢。
他低眉顺眼地向我解释,可我要听的根本不是这个。
“郑司命想如何补偿我呢?”
郑翀愣了愣,他眨眨眼好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有些艰难地看了看我,起身走去门口落下木栓将门抵好,小步快走到我面前把我的双手捧起来,又轻又柔地亲了亲。
“那日你想做的事,便在这里做吧。”
☆
郑翀是最知道如何勾我的。
我其实要做的都不是什么过分的事,从他口里说出来却像是他马上要受天大的委屈。
“在这儿?”
郑翀把我的手往下移了移,虚虚搭上他的领口。
“嗯,在这儿。”
☆
最后我们什么都没做。
因为郑翀是个极认“死理”的人。
明明他想要的并不多,对凡属于他的东西却有一种可怕的固执。
比如有些事是房内事,那这些事便只能在房内做。
他的房内都不算,必须是在我的房内才让他心安。
又比如他的玉坠子挂了许多年,我想给他换个好些的挂绳,他明着暗着推阻了好几天,到底也是让我没换成。最后还是到了我的生辰他才把旧绳子当作赠礼之一献给我,眼里说不出的留恋。
我都有些分不清是不是郑翀拿准了我不会逼他才刻意这样提。
但如果郑翀现在已经敢这样耍心思般“拿捏我”······我竟也觉得那是好的。
我差人把我的月华裙拿来,笑着递给了面前的郑翀。
“郑司命帮我。”
我换上裙裳本是想着时候还早、一起配郑翀所着的便装去街上转转,谁知道郑翀盯着我久久不语,像是看到什么让人心醉的看痴了。
“奴才许久未见霍大人着裙衫了。”
郑翀已经很久不在我面前称奴才了。
我尽可能把声音放得柔一些,将他牵到身边问他怎么了。
郑翀没在他的情绪里沉溺太久,只晃了晃我牵着他的手。
“从前我极为喜欢你。”
“啊?”
我甚至不带半分怀疑地认定郑翀未把那一句说完。
却没想到他所强调的真的并非我的衣装,而只强调这一句。
“从前奴才极为喜欢霍大人。”
于是这下原地僵住的变成了我。
从“奴才”到“我”,郑翀在向我靠近的这条路上淋着血已经走了太久太久了。
共历风雪快十年,他好像都从未奢想过我们会变得如此亲密。
我一直在等郑翀。
我要的从来都不只是那份郑翀珍重我的情分。
我想把那个被深宫链锁禁锢到弯下双膝好像再也立不起来的郑翀扶起来,想让他别总躲在我身后不远处被发现了也只会卑躬屈膝,想让他知道我敬他、重他更爱他。
我俩之间没有那么多地位所差,我与郑翀对彼此的情意始终是一样的——那是我等待他的底气。
我把他鬓边落下的发往后捋梳了几下,与他臂弯挽在一起推门往外走。
“出了华春楼再走一会儿有座城隍庙,我和你一起去拜一拜。”
郑翀闻言失笑,难得有了调笑逗弄我的心思,“大人去城隍庙拜什么?求这城池风调雨顺么?”
“不求那些。”我的确不知道城隍庙能求什么,但我又确切的知道我要去求什么。
我望着街上来往如织的行人,心里竟然说不上来的安宁。
如若神灵真的在听——“求我的郑翀平安顺遂,求您渡他苦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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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没来过我府上几次。
偏偏这次正好是郑翀拿着圣旨回来。
本来我要当着郑翀的面跪下来接旨已经够让他感到难堪了,他看到父亲也在的那一刻脸都霎一下吓得发白。
与他随行的还有京城来的公公,站在一边恭敬地等待郑翀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霍诗接旨。”
我与父亲一起跪了下来,眼睛盯着郑翀的鞋尖,也不知他是何时蹭上的墙灰。
“此次南部骞族勾结商贾谋逆一事霍诗立大功,奉旨即刻回京,官复原职。”
“谢主隆恩。”
我和父亲跪着冲郑翀拜了三拜,余光里见郑翀要上前又顾及一边的公公而堪堪止住,看我接过圣旨后便立马要扶我起来。
郑翀曾经长跪太久伤了根本,对他来说是痛极了的经历,故而对于我的跪拜也尤为在意。
他快要搭上我的两肩时我匆忙拦下了他,低语让他先扶父亲。
他显然没想到这一层,在他心里我永远处于最高的位置,其余的他从来不在乎。
郑翀乖乖地听我的话扶了父亲起来,这边宫里的公公看我还跪着便要来扶我,我抬眸凝视郑翀焦急的身影冲公公摆了摆手,施施然仍跪在地上。
“让郑司命来。”
郑翀在意这些。
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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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下次他与皇帝早就商量好了,事先知会我一声也未尝不可。
我在心里复盘整件事只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
虽说没有损失,可山高路远又舟车劳顿的,多少折腾地让人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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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翀面上害羞又欲说还休的,却还是承着我的兴致在车上做了那日在酒楼里主动提出来应允我的事。
我在马车上抱着郑翀哄他入睡,把湿哒哒的铃铛用指腹提溜着轻轻在他耳边晃,郑翀夺了几次没抢走就干脆埋进怀里不理我了。
但他果然在什么时候都那么听话。
我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刚刚车马轧石和阵阵清铃错落交/合在一起的声音······决定回去了得拉着郑翀再好好钻研探讨一番。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