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

      往后数天我真正做到了躲开郑翀——因为我告假回家了。

      想来也好久没看到父亲,便找吏部说了声,告假去故乡探望父亲。

      一路兼程时我也想过郑翀会不会因为见不到我而心焦,甚至想过他会不会直接找来与我对峙。但真走到家门口我又冷静下来,与父亲聊着聊着就谈到了郑翀。

      我也不知道这样自我牺牲一厢情愿地成全我与郑翀的情分算什么。

      但我还是说了。

      我说我喜欢上了宫中的太监,可能达不到父亲期望。

      父亲看着我沉默良久,问我郑翀待我可好。

      我惊觉哪怕只是想到郑翀我心里都无比柔软,我难得那么坚定,“不会再有其他人,比他对孩儿更好了。”

      晚上我府上的人向我传话,说郑司命守在我府门外许久,什么也不说就站在门口看着屋里,走前留下一封信放在门口收信的小匣子里。

      我点头表示我知道了,却有些苦恼地抱住了头。

      一连几个晚上府上人报告的都是相同的内容,无非是郑翀夜夜下朝后就在我的府邸门口守着再留下一封信,很晚才离开,我一面怪他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身体,一面又在想或许郑翀这次是真的害怕了。

      回府那日我特地晚些出发,命人将马车停在拐角处自己走了过去,站在暗处看着门口,果然发现郑翀站在那里,等待许久后才从衣袖里掏出一封信放在匣子里,叹口气转身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郑翀好像又变瘦了,宽大的衣袍已经快罩不住他,月色下看得尤为明显。

      等郑翀走远后我才出来,从匣子里取出了十几封信。

      简单洗漱后我靠着床,按照新旧程度一封一封地拆开看,却发现郑翀的信里没有什么忏悔的话语,只是事无巨细地告诉我他这一天做了什么见了谁,末尾又加上一句“郑翀歉疚。”

      我想起来了,郑翀话实在太少,我便逼他睡前把他白天做了什么都悉数告诉我,没想到在信里他又尽数写了下来,就好像我仍然参与他的生活,不曾离开。
      ☆

      第二日我上朝上得极早,郑翀陪着皇帝上朝时习惯性地往我这边看一眼,看到是我之后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估计没想到昨晚我连夜把他安排的人轮番耳提面命,下令谁都不准告诉郑翀我回来了。

      他站在皇帝身边后直愣愣地盯着我看,我被他钩子似的眼神盯得发怵,简单完成几个对视后便低头不再看他。

      下朝后我快步往宫外走,郑翀看起来比我更着急,他竟然抛下皇帝朝我小跑来,在我面前站定后看了我好几眼才喘上气又开口说话。

      昨夜果然不是我的错觉,郑翀实在是瘦了太多。

      “霍大人,霍大人一会儿可否在花园等奴才?”

      我摇了摇头,拒绝的意图很明显,“我没时间,郑司命再约吧。”

      郑翀很执拗,他又重复了一遍,“就等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求你,求你霍诗。”

      郑翀很少求我,这种屈服让我心又软下去。

      我最终还是点点头,告诉他皇帝已经走远了让他快追上。

      他一边跑着离开一边回头看我好几次,像是生怕我又消失了。

      我看着他神色如此慌张心里更加无奈,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明明离开了我就会把自己折腾成那样却又始终不敢再多靠近。

      我一个人站在花园里百无聊赖,花圃里的花都叫我看的渐渐失了妆色,好一会儿才听到有人的脚步声传来。

      郑翀应该来得很急,他额上全是汗,脸色都因急跑变得红润。

      “怎么了?”我离他几步远,看着他在我的不远处局促不安。

      “令尊、令尊身体可还康健?”

      我被他气笑了,耐着性子应下,“谢郑司命挂心,家父身体尚好。”

      他好像没意识到自己的问话有什么问题,点点头冲我继续道,“今晚,今晚我想去你府上一趟。”

      我点头,“好,郑司命大驾光临,我荣幸至极。”

      他低下了头,好像我们对话已经就此结束了。

      我看他勾着背缩在一边不敢说话实在可怜,还是没忍心地自己开口,“我回家的时候查了当地与周边的盐引烟草,陆相估计贪了不少,我参奏不说扳倒他,也能让他伤筋动骨好一阵。”

      他猛地抬头看我,很快又继续低着头,“你当真,当真要与他针锋相对么?”

      我冷笑一声,往前走了一小步靠近他,“你别插手···谁叫我锱铢必较呢。”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交给,交给我去做就好。”

      我伸手敲了敲他脑门,不知道他能不能从这个动作里体会出我的退让与亲昵,“说了让你不要插手,别不听话。”

      ☆

      晚上郑翀在差不多的时间出现了,他手上拎着一布袋的衣服,看上去羞涩无比。

      “我府上、府上排水坏了,想借霍大人家沐浴。”

      我被他拙劣的借口弄得哭笑不得,点点头示意他进去用,“郑司命若是习惯了我房内的汤池,尽管去用就好。”

      他在里面洗了很久,至少在我印象里洗这么久是头一次。

      郑翀出来时没披着外袍,身上只穿了一套素色的内衣,看起来脆弱又削痩。

      “霍诗,”他轻声喊我,“霍诗,你看看我。”

      我抬头看他,眼中透着迷茫,我大抵是知道他今日来是想解决问题或诉衷肠,却不知他具体要做什么。

      我看他单薄的厉害,情不自禁起身将门窗悉数关上,有些关切地拿过他的外袍放在手上,问他“不冷吗?”

      他摇摇头,说话声音都在颤却又很坚决,“霍诗,若我那日答应了你,你要迎娶的便是这样一个人。”

      “阴郁古怪、脾气差、手段狠、背负骂名、身子弱、没一点男子气概、年纪大、每日都在苟延残喘。”

      他低头咬着牙,像是要做什么十分痛苦的事情,手抚上了自己的亵裤,“最要紧的是这里。”

      他低头不语,慢慢将那个他自以为会摧毁一切的遮羞布褪下。

      我吓了一跳,匆匆看了一眼视线便瞥走看向他的脸。

      “霍诗!”他突然惊叫起来,往前走了几步靠近我,甚至故意挺着,像是生怕我看不清,“你快看啊···你好好看看啊!”

      他几乎绝望,像是用着最后一口气凄厉地对我嘶吼。

      郑翀可能是交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牌,声音都难过到发抖,眼里已经蓄起泪。

      我被他的眼泪抚平了情绪,伸手慢慢摸了上去,他被刺激地呼吸都停了几秒,瞬间抖得更厉害了。

      “我在看呢,我在好好看呢。”

      我用手划过他身前的伤疤,来回摩挲了几次,心疼地无以复加,耳边却是郑翀嘤咛似的声音:“我刚刚认真洗了很久,没那么脏了,真的···”

      “怎么有这么长的两道疤···当时是不是很疼啊?”

      “你别这样,霍诗,你别这样···”他的眼泪掉在地上,一把甩开了我的手。

      “你应该骂我才对,你要骂我无用,骂我是个阉人,骂我是个废物,骂我不知天高地厚······你别这样,你别这样对我好,你要骂我才对···”他的眼泪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我甚至有点分不清他究竟是难过还是喜极而泣。

      “郑翀,我可以抱抱你吗?”我牵起他的一只手将人往身边拉却不使出多大的力气,只是捏着他的指骨告诉他我一直在。

      “郑翀,我现在想抱抱你。”

      “郑翀,我有点冷,想抱着你。”

      他被我牵住就僵直地动弹不得,可又终究被我的话语引诱,亦步亦趋挪到了我身上,虚虚将我搂住,把我双手按在他肚子上取暖。

      我伸长脖子贴住他的右肩,两个人像是天鹅交颈一般耳语。

      “父亲问我,为什么喜欢你。”

      我就像是在聊天一样跟他说话,他却因听到父亲知道了我们的关系又害怕到牙齿上下错磨。

      “我说,我喜欢他那么珍惜我。”

      “就像把我捧在心尖上都不够,要把命押在我身上才好。”

      他的脸慢慢恢复了些血色,听我说这话认真点了点头,耳尖都变得粉。

      “这么好的人,我哪里舍得就与他做朋友,哪里舍得让他看我家庭美满而难过,哪里舍得让我生命中失掉一个他。”

      他又朝我凑得更近了些,说话都有些含混,“你当然要家庭美满才好,我自当是一直用心服侍你。”

      我突然接受了他的嘴不对心,知道他可能真是这么想的,也知道他终究心里放不下。

      “那我便与你想的一样。”

      他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不顾自己通红的眼告诉我“不可不可”。

      我贴在他耳边轻笑,“那本对食册子都快被我翻烂了,虽说还未实践过,技艺也应当是娴熟的。”

      他羞得更厉害了,皱起眉盯着我看,“你怎么,怎么可以去学那种东西!”

      我哑然失笑,蹭了蹭他的鼻尖,突然有些想亲他,“为何不可?我说了我只是个普通人,只想做些寻常事。”

      “你一直珍惜我,我便一直喜欢你。”

      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他倏地就卸了劲,声音蚊子似的,“我不躲。”

      我以为他是在讨亲,点点头便准备揽过他与他拥吻。

      他却一根手指竖在我嘴前,似乎是在表明心迹。

      “凡后种种,我皆不再躲。”

      我心知他放下了大部分包袱,不刻意把这话拎出来逼他记着而只挂着笑容点头,“那今晚便住下?”

      他点点头搂着我笑。

      “往后呢?”

      他的脸上终于是带上了些许朝气,“往后也住下。”

      “真好。”我把他推倒在床上压住他吻,他双手抓了又松,最终搭上了我的背,仰着头配合我的动作,让自己也享受其中。

      “你离开数十日,我均未安睡。”

      他突然这么说,像是一个极不熟练的撒娇。

      果然是郑翀特意准备的茶,细细品来满是回甘。

      ☆

      生活大概就这么安稳下来,某次皇帝设宴,我跟往常一样坐在位子上,不参与只喝酒。

      这次伴舞奏乐的都是有名的乐姬乐伶,一个一个轻歌曼舞,水蛇腰肢。

      我装作不经意往上抬头看郑翀的反应,却发现他的目光始终流连在我与皇帝之间,并未分神于美色中。

      我很是满意,小口小口抿着酒,视线跟着郑翀转。

      不知道什么时候郑翀竟然走到了我身边,他伸手挡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还往我身上贴的舞姬,语气听上去像是要杀人,“跳舞就好好跳,别往大人身上凑。”

      可能真的气极,连着对我说话都有些不悦,“宴上鱼龙混杂,霍大人多加留心,切记自重。”

      “哎呀,”我悄悄咧嘴笑,看着他要走连忙拉住他,“我心思全在郑司命身上,实在没有注意周围,下次定不再犯。”

      郑翀就这么被我的一句话哄好了,临别前还是小声补充了一句,“少喝些。”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