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向导之后》李卷

6、我在

　　“汪昭刚刚情绪不对，你们做了什么？”
　　段升拧眉，若有所思的转身。
　　那天他一直在思考是不是自己的行为太过无礼，所以他的向导才会生气。
　　经过深深的自我检讨，他决定给他的向导一点空间，让她先适应他的存在。
　　可刚刚少女的表情不像是因为他给的自由感到放松，更像失去巢保护而从高空重重坠落的雏鸟。
　　她在伤心。
　　孟怀安毫不留情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哎呦喂，你们小两口闹矛盾，还怪我们，天地良心，我们可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杨景荣注视着段升下眼睑，看见深色的眼圈以及瞳孔边缘开始泛出的红血丝，心中划过一丝不安。
　　他们能顺利来到c市，被批准的最大条件就是他们需要负责c市的部分地下城，上周末段升表面没生气，却一直在关闭a级左右的地下城。
　　他有孟怀安的疏导，所以可以高强度一直使用能力，段升却没有。
　　或者说，目前还没有出现能顺利疏导段升的向导。
　　这也是他和孟怀安会跟过来的原因，他们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够疏导段升同时防止段升暴走伤害他人。
　　段升的哨环虽然没有提示这位3s级哨兵即将出现失控症状，可以他对段升的了解，这人只会在失控的最后一刻才会彻底爆发。
　　之前在中央塔，他就差点杀了几十个高级哨兵的命。
　　“孟怀安，你给段升疏导一下。”
　　“什么？”孟怀安还要继续吐槽某人就听见孟怀安的话，眉头皱起老高。
　　他似乎在后怕什么，面色难看的就像刚吃了一坨排泄物，“他能不能去当地管理局找其他人，我不行，我不要，我拒绝。”
　　头摇的堪比拨浪鼓，仿佛面前的是什么洪水猛兽，孟怀安急退三步。
　　段升捏了捏手指，嗓音很低，“我没事。”
　　说完就朝后门走去。
　　“你去管理局？”孟怀安追问。
　　“找人。”
　　.
　　c市的发展落后，正午的晴空蔚蓝的如同一块毫无杂质的蓝宝石，点点白絮像丝绒轻盖其上。
　　汪昭额头渗出汗珠，从宿舍五楼再到教学楼六楼，烈阳在空，她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
　　入眼的，是李欣然柔软微卷的长发随着风与露出光洁小腿的裙角一起飞舞的画面。
　　她真的很漂亮，哪怕是一个背影。
　　汪昭走了过去，李欣然闻声回头。
　　“聊什么？”汪昭被头顶的阳光刺得眯起眼。
　　李欣然眼角泛红，苦涩的扯起嘴角，“你和他以前认识吗？”
　　没有指名道姓，汪昭却在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不认识。”
　　汪昭视线下移，瞥见李欣然手提袋里的东西，忽然有些心虚，从口袋里拿出她常吃的1元小面包，“你吃饭了吗？我带了面包。”
　　李欣然摇摇头，“谢谢，不用了。”
　　汪昭有些尴尬的将其揣回口袋，她没有别的零食，这是她唯一既可以充当主食又可以当零嘴的食物。
　　汪昭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那个，你给他买了高中教辅啊。”
　　当初虽然她拒绝了李欣然的委托，但是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毕竟一开始她也答应了，毁约的也是她，所以她绞劲脑汁想到了一个可能的礼物。
　　毕竟这段时间段升在教室除了盯着她看就是在埋头苦学。
　　于是那时候她对李欣然说段升很爱学习，而且没有一点高中的基础。
　　没想到她竟然听进去了还买了教辅。
　　她更加心虚了。
　　“这里还挺晒的，我们进去说吧。”
　　李欣然还沉浸在失恋的情绪中，她望着试图转移话题缓和气氛的女生，不可避免的在内心进行比较。
　　对方是如此普通，穿着没有版型的短袖和臃肿肥大的深蓝校裤，毫无特点。
　　段升喜欢这个人。
　　天色澄空，阳光肆无忌惮的倾斜在教学楼六楼的天台上。
　　李欣然望着什么都没有意识到的少女，她动了动嘴，
　　“你知不知道——”
　　“嗡——嗡——嗡——嗡——嗡——”
　　驟然响起的警报打断了李欣然的话语。
　　然后她看见在震耳欲聋的警报声中汪昭惊恐的目光——
　　望着她的身后。
　　她扭头，一个逐渐变大的黑色旋涡出现在她背后。
　　.
　　段升在女生宿舍楼下站着，现在是下中午十二点五十五分，正常这个时间汪昭会出宿舍去教室自习。
　　周围来往的女生频频侧目，他感到些许烦躁。
　　他这才发现他来到这里十几天，连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他自以为很了解汪昭，清楚她的行动轨迹。
　　可如果汪昭不按照以前的生活方式行动呢？
　　他便无从知晓她在何处。
　　王晓淑想去小卖铺买点零食，提着垃圾袋走下楼，扔了垃圾从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旁边经过。
　　经过......
　　她顿住，转身。
　　眼睛冒出精光一下子来了精神，瞧她看见了什么，最近的八卦中心。
　　段升再次看了眼时间，电子表上时间来到一点整。
　　他皱眉抬头，大脑内部在阵阵抽痛，他今天的情绪明显浮躁很多。
　　或许他今天晚上必须得去管理局一趟。
　　察觉到一旁的视线，他眼珠子微移。
　　视野之内，是汪昭的室友之一。
　　他想到什么，主动走过去问道：“同学，你知道汪昭在哪里吗？”
　　“啊，汪昭，她，她去晒完衣服就没有回宿舍了，可能已经在教室了吧。”
　　王晓淑有些反应不过来，大脑捋顺之后她给出了回答，与此同时她意识到之前她们猜测的是对的。
　　而且更劲爆的是：是段升对汪昭单箭头？！
　　来到教学楼，段升顺着楼梯往上走。
　　前进的步伐猛地顿住他的感知告诉他周围出现了地下城，与此同时预警地下城的警报骤然响起。
　　刺耳的五声接连响起，音源中心离这里非常近，说明地下城就在附近。
　　“啊！！！”
　　在教学楼外面的一个女生突然摔在地面头仰着眼神极其惊恐的望着上方嘴唇颤抖着大喊起来：“楼上，天，天台上有地下城啊——！！！”
　　整栋楼都沸腾了，一瞬间那些对警报习以为常的学生们慌了神，在教学楼内的吓得全部往楼梯挤去，教学楼外的在看见楼顶逐渐变大的黑洞后拔腿就往校门口跑去。
　　现在是午休时间，大部分走读生和部分住宿生都不在教室内，但是剩下的学生一齐往楼下跑还是造成了拥挤。
　　事实表明，之前学校针对各种灾害做的各种预警练习在真正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作用甚微。
　　冷静的同学试图呼吁大家不要推挤，却被人潮推至角落，声音淹没在人海里。
　　人潮。黑压压的顺着楼梯往下，段升感受到脚下石板的轻微震动。
　　他转身朝教学楼外走，同时抬手将头发往后撩起，拿出黑色口罩戴上。
　　“鸣，打开权限。”
　　源源不断的学生从他身边经过，如果有人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那些和段升擦肩而过的人在距离段升还有五厘米的时候就会被无形之物挡住。
　　段升手腕上的哨环发出淡淡白光，清脆的电子中性音响起：“检测到附近有b级地下城，已为您打开能力使用权限。”
　　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眼，他□□成起跑姿势，后腿往后微微用力，下一秒他整个人弹起至三楼高度，双手撑住走廊上的围栏以此为跳板双腿再次用力一蹬，一个漂亮的弧度人已经甩至天台上方。
　　仓皇逃离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
　　学校后街。
　　“呼哧呼哧”
　　孟怀安拿着串沾满辣椒粉的炸薯塔，很没有形象的仰头扯下一片炸的金黄的薯片，边吃边哼哧哼哧的呼着.
　　他一口下肚，俊俏白皙的脸上一下子染上嫣红，他控制不住地张嘴抬手扇了扇舌头，
　　“呼！好辣！”
　　杨景荣沉默地走在旁边，手里拿着个白色快餐盒，里面是满满的各式炸串。
　　孟怀安撇了他一眼，见他抿着嘴对热闹拥挤的小街景象不为所动，手中的炸串盒也是他硬塞给他的，美其名曰他拿着不方便吃东西。
　　他忽然嗤笑一声，有些戏谑的上扬嘴角将炸薯塔放在他眼前晃了晃，“我们地下城里的虫子都吃过，怎么这个你一脸无法忍受了。”
　　“拿开。”
　　“切。”孟怀安嘀咕一句“死正经”又仰头咬了一口。
　　这时，属于顶级哨兵和向导的感知在一瞬间察觉到附近地下城的波动。
　　孟怀安视线下移过程中，看见临川高中一栋楼上出现的小小黑点。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开始狂奔。
　　手腕上的哨环和向环一齐解开限制，孟怀安直接一手拿着半个炸薯塔塞进嘴里，一手按在杨景荣肩膀上。
　　“我来了。”他手一撑双腿架在杨景荣腰上，杨景荣同时弯腰，一只手拿着那盒炸串另一只手向后扶住孟怀安。
　　等到孟怀安稳稳骑在他背上，杨景荣腿部肌肉发力宛若火箭发射，一瞬间跑出百米。
　　“啊！我的天，刚刚什么东西跑过去了！”
　　在路边做炸串的大姐感受到一阵狂风刮过，油锅上的烟气瞬间轰散，她头顶的遮阳伞呼啦掀起差点翻了，满脸呆滞，不可思议的地惊呼。
　　等他们两个到达教学楼下的时候，只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然跳到天台。
　　顾不得还在现场的同学，杨景荣以常人无法理解的惊人速度从一楼瞬移到六楼。
　　所幸他们跑的够快，没人看清他们长什么样。
　　.
　　黑洞形成过程中会产生巨大的吸力，而离它最近的李欣然仅有不到两米。
　　黑洞的突然出现，让汪昭根本没有注意到李欣然未说完的话，她的第一个念头是快跑。
　　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接着她转身迈开腿，她逃跑了。
　　李欣然也意识到了。
　　她抬起腿也要跑起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那股来自黑洞形成的吸引力已然牵扯到她。
　　她的腿仿佛拖着沉重的沙袋根本迈不开，裙摆无风自动朝后飞去。
　　她不受控制的开始向后倾斜。
　　“不......不，救命——！！！”
　　她试图趴在地上抵挡身后越来越强大的吸力。
　　她的手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划出血痕，大滴泪水无意识地溢出眼眶向后飞去。彻骨地寒冷自脚底后方传来，她惊恐地扭头望去。
　　她绝望地发现她离那个还在不断变大地黑洞只有半米不到地距离了。
　　谁来......谁来救救她......
　　她睁大眼睛，泪水模糊了视线，死亡敲响丧钟。
　　跑到楼梯口的汪昭听见李欣然地呼喊猛地顿住，李欣然没跑过来？！
　　她脸色十分难看，目光抬起落到楼梯角落的粗麻绳，应该是维修师傅落下的。
　　李欣然朦朦胧胧间看见一个穿着臃肿深蓝校裤和没有版型蓝白短袖的女生狂奔了过来。
　　她跑的太急，还在地上摔了一跤。
　　那个女同学很快就撑着地面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
　　直到李欣然看清楚对方的脸——是汪昭。
　　汪昭也被那股巨大的吸力引导着控制不住身形，面对狂风她艰难的吼道：“我数123你就离开地面抓住我！”
　　不等对方反应，她大喊：
　　“1”
　　“2”
　　“3！”
　　汪昭大吼往前伸出双手，李欣然松开抓着水泥地的手，巨大的吸力立刻将她向后拖去，汪昭手疾眼快的抓住李欣然的腰，死死抱住。
　　她被黑洞吸力拖拽着也往前踉跄几步，然后猛地停止。
　　两根粗麻绳在风中拉的绷直，一头系在天台往下的楼梯杆上，一头缠在汪昭的腰上好几圈。
　　“抱紧我！！！”汪昭涨红了脸，双手用尽全身力气抱住李欣然。
　　李欣然这才回过神来也用鲜血淋漓的手抓住汪昭身后的绳子。
　　汪昭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变大的黑洞近在眼前。
　　浓稠的黑暗在其中翻滚，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洞而出。
　　她在不断跳跃的思绪中闪过一道念头，段升好像是个哨兵。
　　绕在腰上的麻绳勒的她浑身都疼，逼近死亡的恐惧令她害怕的大口喘气。
　　她本该逃跑的，却又在跑到楼梯转角时跑了回来。
　　没办法，她走了，李欣然就真的可能会死。
　　如果这样，她会后悔一辈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似乎很长似乎很短，她分不清，她的手很酸，李欣然在控制不住的低声啜泣。
　　麻绳剧烈的晃动，她们两个不受控制的左右趔趄，就像狂风暴雨中飞在阴沉天幕下的单薄纸鸢，摇摇欲坠。
　　李欣然害怕的更加用力抓紧绳子，哭泣声更大了。
　　汪昭忽然想到如果这个时候有怪物从这个洞里爬出来，她会死吧。
　　不知道她死了，爸爸还会照顾妈妈吗？姐姐怎么办？
　　她鼻子一酸，眼眶发热。
　　她努力克制自己发散的思绪，不再看那个恐怖地黑色旋涡，视线上移，天空的颜色和地下城出现前一样，蔚蓝如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平静如常。
　　一个人体忽然出现在她视线之内。
　　她看见人影在空中高高跃起，从黑洞上方划过朝她这个方向飞来。
　　震惊的视线里，那人身体后仰，带着口罩的面孔在她面前不断放大，因为重力往下垂落的全部短发，光洁额头上是熟悉又陌生的眉眼。
　　男生纯白短袖下滑露出肌肉分明的腰部，漂亮的腹肌微微发力控制住下半身一个后空翻避开汪昭李欣然稳稳落在她们身后。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感到眼前一黑，温热的手掌盖在她眼睛上，她听见哨兵说：“我来晚了，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