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悲惨世界 ...
-
丧宴结束，客人零零散散离开。
“扫把星，害人精，当初哥嫂怎么不把你一起带走！”
一个腰身粗壮的中年女性单手叉腰，指着站在角落的七八岁大女孩，厚嘴唇不满的撅着。
女孩缩着肩膀弓着身小幅度颤抖，哭的满脸通红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好了，还有人呢，走吧。”女人旁边的瘦高男子撇了眼四周，眼里精光闪过，和事佬的安抚着女人，然后走到女孩旁边牵起她的手。
“以后就来小姨小姨夫家住，好吗，乖。”
伪善的中年男子在外装的滴水不漏，起初张晓雨觉得他是个好人。
八岁的张晓雨凝视着那只握住她的手，姨夫带着她和小姨一起坐上车。
汽车开动，渐渐远去。
背后，是两罐相依的骨灰。
张晓雨从梦中醒来，在床上坐直身体，缓了缓下床洗漱。
她很倒霉，或者说是不幸。
疼爱她的父母出车祸去世，小姨一家人的虐待，她顽强的活到现在。
觉醒是命运转变的契机。
虽然中央塔送的一千积分没了，但是她认识了两个朋友。
虽然被不认识的哨兵扇了一巴掌，但是朋友帮了她，为她出头。
虽然生活苦困需要靠中央塔接济存活，但是她匹配到一个s级哨兵，对方不嫌弃她的出生。
s级哨兵长相英俊，对她温柔绅士，有时会送一束花有时会带精致的小甜点，漂亮的首饰。
贫瘠灰暗的世界里，出现这么一束照亮自己的光，张晓雨很难不心动。
她同意了绑定专属关系。
所以即使她的哨兵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她也没有拒绝。
她眼里逐渐有了光。
她开始不自觉微笑，会主动找朋友聊天，关注周围每一缕阳光。
生活变得美好，她开始期待明天。
“昭昭，你的脸色好差，你真的没事吗？”
她担忧地看着她的好朋友，将手里温好的牛奶递过去。
好朋友只是摇摇头，笑着接过去。
好朋友一定有事情瞒着她。
她的好朋友是中央塔里唯一3s级的专属向导，压力一定很大，她想或许是因为周围的流言蜚语，汪昭才没有气色。
“你不过是c级，你等着吧，疯狗找到其他能够疏导他的人一定甩了你。”
陆耀胜在教室后门扔完垃圾，走过她们这边的时候，不高不低嗤笑着。
这个人天天烦她的好朋友，言辞讥讽，像个不怼人就会死的花孔雀，招摇惹人生厌。
她都替汪昭生气。
汪昭却像没有反应一样，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书，连她送的牛奶也只是握在手里忘了喝。
她暗暗握了握拳，指甲戳进肉里，咬紧下唇。
她感觉她的好朋友变了。
.
汪昭自己也知道最近的身体状态很差，借口来生理期肚子疼需要睡觉休息避开段升。
她没理会对方投来的凝视，直接进了房间关上门。
好在这几天对方似乎也忙，并没有很为难她，他们有好几天没有好好说上话。
段潜渊的实验太折磨人，精神层次的疼痛让她半夜都会惊醒。
昏暗的室内，她喘着气浑身冒冷汗，紧张地摸着头，反复确认没有导管吸在头上。
她的心脏砰砰跳，从医院回来，她总是梦见汪德音床边的心电监测仪上数字归为零，姐姐僵硬冷透的尸体。
“呜……”
她捂住嘴，滚烫地液体滑过手背，压抑的哭声泄露一点又被紧紧盖住。
夜，依旧沉寂，白天藏在心底的担忧像开闸的洪水奔涌而出冲垮她。
她从段潜渊获得信息，得知汪德音现在无人可救。
她姐姐拖了一年之久还未从自己创造的精神世界出来，说明本人已经丧失了求生的欲望。
汪德音只有b级，身体素质并不算强悍，再过几个月，她的身体也会率先撑不住垮掉。
如果姐姐在刚昏迷的时候，能够找精神分析师治疗，通过连接脑域借助他人的力量强行唤醒，事情就不会恶化严重到这个地步。
但是汪德音拖太久了，她本人已经构建足够厚的精神屏障，即使是专业的精神分析师，也几乎没把握成功唤醒本体。
大脑是很危险脆弱的地方，稍有不慎精神分析师自己也会受到刺激变成痴傻。
没有人能救姐姐。。
所以只能靠自己。
精神分析师不需要很强的精神力，只需要把自己的脑波连接昏迷的患者，进入对方的精神世界即可。
她回忆书上的知识，擦干眼泪，握紧拳头。
她要成为精神分析师，她要救姐姐。
.
情侣楼中其中一栋某一层，张晓雨瘫软在床上，缩成一团。
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呆滞地望着手臂上青紫的淤痕，是被她的哨兵掐的。
她说了不要……对方强硬的态度，蛮狠的冲撞，和最开始大相径庭。
她眼珠子上移，看着洗完澡回来的男人，声音沙哑地问：“子砚，你心情不好吗？”
魏子砚慵懒地坐在沙发上，点了根烟，没有理她。
她指甲不自觉掐进肉里，失望地垂下眼。
她的腰很疼，下身很不舒服，她其实想让魏子砚抱她去浴室洗澡。
还有，魏子砚以前从不在她面前抽烟，这是第一次。
沉默中，魏子砚抽了半根烟，终于给床上投来一个视线：“你还躺着？”
他嫌弃地望着凌乱的床单，不满地吐出一口白烟：“还不赶紧收拾床，这样让我怎么睡啊。”
张晓雨猛地睁开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对方，一股冷意浸透全身。
过了一会，在男人不悦皱起眉前，她艰难地坐起，穿上扔在地下的衣服，从柜子里拿出新的床单被套，动作缓慢的收拾好床。
魏子砚烟至尽头，桌上没有烟灰缸，他将剩余的烟按在靠近沙发的书本上。
是张晓雨的书。
他看着香烟烫出的一个小洞，嗤笑一声。
站起身掀起被子躺下，完全忽视了还站在一边的瘦弱女子。
一个b级向导，只是看在匹配度的分上才花了点心思骗到手的。
吃到嘴里才发现也不过如此，他闭上眼，嘴角挂着冷笑。
该让这个女人知道她的位置在哪——
她不过就是个用来疏导的工具罢了，
.
2124新生班已经开始尝试在向哨配合中心实习。
也有一些人在数据库和哨兵高度匹配绑定专属关系。
陆耀胜作为稀有的s级向导，很多女哨兵试图和他绑定都被他拒绝了。
理由是：他看不上等级比他低的哨兵。
他心情不好，连带着来人都没给好脸色，臭着一张脸，张口就能气死人。
尤其是汪昭。
他最看不顺眼的就是她。
以为有个3s级哨兵了不起吗，有人撑腰就给他摆脸色。
他咬紧后槽牙，暗暗盯着后面那个位置上安静看书的女生。
从前门口进来一个人，手肘将他放在书堆上的水杯打下地。
心里蹭蹭冒的火一下子找到突破口，他猛地站起，眉毛挑的老高：“你没长眼睛啊！”
等看清人，才发现是汪昭的小跟班，前不久找了个s级哨兵的女生，叫……张晓雨。
跟汪昭带点关系的，他都看不顺眼。
眼下更是字字犀利，犹如淬毒的利箭一下比一下猛地扎进对方身体：“哟，这不是绑定s级哨兵的张晓雨吗，怎么，身份水涨船高，就开始横着走了？”
张晓雨不在状态，就像失了魂一样，被对方声音惊醒，赶紧道歉：“对不起，我这就给你拿起来！”
她听见了那一句句讥讽，回想最近魏子砚对她的态度和行为，眼睛忍不住泛红。
弯腰捡起水杯，还没来得及递给对方就听见陆耀胜嫌弃地说：“都掉到地上了，谁还要啊，而且”陆耀胜直视张晓雨的眼睛，吐出嫌弃的话：
“被你捡到了，我就更不能要了，我嫌脏。”
她身子一抖，手指无力松开，水杯再次滚落在地，发出“砰”的一声。
汪昭走了过来，拉过张晓雨，对着陆耀胜说道：“你就像楼下的碎嘴老太婆，嘴巴叭叭个不停，你的教养和素质都被够吃了吗？”
汪昭从没有和陆耀胜正面说过一次话，这是第一次，直接把他震在了原地。
汪昭拉着张晓雨到她座位上让她坐下，摸了摸她的头：“别听他说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
她说完又回去捧起书全神贯注地看起来。
汪昭没有注意到，张晓雨惨白的脸，以及她用力到掐出血的掌心。
又过了几天，段潜渊的实验告一段落，她不用再去地下接受各种奇怪的精神波动记录实验。
张晓雨邀请她去天台看夕阳。
老实说，她对天台已经有阴影了。
当初她和李欣然在天台突然出现的地下城差点将她们两个卷入。
但是看着张晓雨带着恳求讨好的眼神，她又说不出换一个地点的话，只好答应。
她给段升发了消息，告诉她晚上晚一点回去，然后跟着张晓雨坐电梯上行至三百层顶楼。
这里有透明玻璃盖在头顶，应该涂有特殊材料，射入天台的光线很柔和不刺眼。
围栏很高，到她们两个的胸｜部左右，旁边摆满了漂亮的花和雅致的绿植盆栽，后面还有专门拿来赏景用的靠椅和水果点心摆在中间。
“你怎么发现这个好地方的？”汪昭惬意地眯起眼，三百层楼的高度，从这里看落日的余晖，很壮观。
大片大片的红深浅不一，瑰丽绚烂，让人移不开眼。
就连她心底的阴影和压抑的担忧都散去几分。
张晓雨笑的很甜蜜，她抬手挽起耳边的碎发，嗓音轻柔：“是魏子砚带我来的。”
汪昭闻声侧头，猛地，她看见什么瞳孔骤然一缩。
张晓雨长袖在她动作间下滑，汪昭看见细细的手腕上是青黑的淤痕。
张晓雨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笑容依旧幸福，眼里映照着夕阳：“在这里，他向我提出绑定专属关系。”
“晓雨……”汪昭不安地开口。
张晓雨后退四五步，眼里流出泪：“对不起，我好累。”
汪昭预感到什么，朝张晓雨走去，眼里浮现惊恐：“不……”
张晓雨声音拔高，尖锐刺耳：“不要过来！”
汪昭顿住，不敢再动。
张晓雨拉起袖子，露出颜色不一新旧交加的伤痕，她还在笑，只是那笑容太苦让人心揪：“我很高兴认识你。”
“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感谢你的出现，让我在满是污泥的世界又撑过一段时间。
她就像易碎的玻璃，声音几乎融如风里：“昭昭，不要爱上段升，像他们这种人，根本不会看上我们。”
说完，她依靠旁边较大的盆栽做垫脚翻过围栏，坠了下去。
晚霞如火，似乎要烧尽一切，连同这个不堪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第36章 悲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