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草》一担担

28、荣芒

　　“是的，将军，他们还在睡，是的，干洗身就用了两时辰，没有出过小院。”石长生诚惶诚恐的伏地回答，第一次得到将军的单独召唤，他紧张的双脚都发抖。

　　白芨挥挥手，示意他起来：“他们的一切事无巨细每天一报，回去吧。”

　　白芨坐在凉亭里，看着池塘里悠然徜徉的鱼陷入了沉思。

　　继蓝紫藤冲进火场救人后，蓝草花亦冲了进去，接着孔繁星亦闷声不吭一头扎了进去，墨景天竟然亦要进去，被白芨铁钳般锁死他的手。他们前仆后继毫不畏惧扑进去救人，真的出乎意外，虽然当时火势减弱了很多。孟春这个白发老太婆虽然没有进去，却一直头戴木盆守在他身边，亦是她提醒将军顶梁柱倾斜了，白芨才猛然惊醒赶紧用几根铁枪架起临时支架防止倒塌，关心则乱，对白英的焦虑差点让他忘了火场潜在的塌方危险。

　　白芨偶尔看向孟春，看到她不停的擦脸上雨水时露出干净的脸面，才惊愕不是老人家呀，难怪她走路都是连蹦带跳的，一点都没有老人家的那种迟缓蹒跚。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来自哪里？对救火救人如此的坚定，手法如此的娴熟，又如此的不惧，还能轻松指挥我千辛万苦才捕捉到的异兽，他们身上总有种令人琢磨不透的高深莫测。景天与他们又是怎么认识的？他一直深宅什么时候认识这帮流民的？还坚持要把他们安顿在自己的小院里。

　　不过，当蓝紫藤他们纷纷搀扶着背着扛着白英他们出来犹如獭祭鱼那样进行急救，看到白英终于恢复呼吸苏醒时，一直紧绷着脸的白芨不禁潸然泪下，幸好他一直站在大雨中其他人都在忙碌着为伤者疗伤救治，根本没人察觉到他脸上的雨水还是泪水。

　　“将军！将军！二公子闯进墨公子的小雅院子里，与与。。。。。。”侍卫气喘呼呼的奔来汇报。

　　“又怎么啦？又打起来了？！”白芨心烦气躁头疼的很，这个二弟骄横跋扈到处撩是斗非树敌无数，他还未算刺伤景天的账就被人蓄意纵火谋害，幸得蓝紫藤相救才捡回一条命，岂料才休息一天又开始作妖，那帮饭桶还未被打够吗？他怒火中烧健步如飞赶往后院，他怕白英没有被烧死反而被蓝紫藤他们打死。

　　白英带着他那班手下气势汹汹浩浩荡荡般直奔后院最边角的小雅庭院，走过回廊时，被白芨的侍卫拦住：“二公子，将军请您到大厅议事。”

　　“滚开！没空！”白英横眉怒目推开侍卫，雄赳赳气昂昂的继续前进。我倒要看看墨景天为何要收了那几个“流民贼寇”做侍从，一直以来景天只有一个腿部不便的老仆人照顾，也拒绝将军给他安排仆人，果然心怀不轨居心叵测，将军府岂可留着这些不清不楚的人。

　　突然他脚步一顿，在走廊尽头，他看见小院院前，几个一身天青服的侍卫在打小鸟？果子？树叶？叽叽喳喳嘻嘻哈哈的嬉戏笑骂。这里一直深幽静谧，何时有过如此的欢声笑语。

　　“喂喂，有人来了，叫他们帮帮忙。”孟春眼尖看到白英一队人马过来。

　　“喂！兄弟，大哥，快过来过来帮个忙，搭把手，手绢在树上，蓝草花这笨蛋用弹弓射不下来，有梯子吗？”孔繁星撕开喉咙挥手打招呼。

　　“梯子不安全吧，这树又高又直又瘦又没有分叉，要棍子或者竹子才行。”孟春说。

　　“对对，接驳起来就足够长了，有吗？快点拿来呢，别拖拖拉拉。”孔繁星毫不客气的指挥着。

　　“。。。。。。”白英看着这几个容光焕发神采飞扬的年轻人，怔住了，以为眼花，揉揉眼睛，这这这几个就是那几个在大街上与我们斗殴的一身乌糟邋遢逢头垢面的流民乞丐？？？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上衣服洗刷干净竟然是这般光彩照人超尘拔俗，与之前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呀。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感觉一下子比了下去，景天果然眼光独好。

　　“什么手绢？”白英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好整以暇的问，我堂堂二公子岂能让你们比下去。

　　“上面上面，最顶的那个手绢，风太大，晾晒时被吹上去了。”孟春指着树梢上的手绢说，“这是什么树呀，生得太纤瘦又高，纵使包包是攀爬高手也不敢爬呀。”

　　“哪里呀？树叶太多看不清呀。”白英等人手搭凉棚眯起眼也看不见。

　　“哎呀，你们快点找几根竹子过来呀。”孔繁星催促。

　　“。。。。。。”白英手下有些犹豫，主子不开口不敢去呀，大哥。

　　蓝草花对石长生努努嘴，石长生立即举起弹弓对着树梢上“嗖”一弹打过去，奈何枝叶茂盛，打空了，“看吧，树叶挡住了，我无法把手绢射下来。”

　　于是有人抢石长生的弹弓来射，有人急急脚呼哧呼哧抬来几根竹杆，齐心协力的驳接起来。

　　“不要射啦，万一射穿赔不起呀，它可是你们墨大公子的手绢呀，绸缎呀，贵价货呀。”

　　“这里，这里，肾仔，卡住啦。”

　　“卡你个头，发鸡盲，成千度近视，走开。是这里，往上往上。”

　　“你才成千度，自从从那个死人时光隧道洞口出来后，我发觉我的视力越来越好了，越来越清晰了，果然手机电脑是眼睛最大的杀手，我回去后即戒！！”

　　“好咯好咯，挑下来咯。。。。。。啊！扑街，又被风吹走啦。”

　　“快快，追追！千里追凶也要抓拿归案，墨公子重重有赏的。”

　　“啊啊，吹到这里了。”

　　一群人叫嚷着唧唧咋咋扑蝶般举着三层楼高的接驳竹杆追着被大风吹得到处乱荡的手绢，追得乐不可支不亦乐乎。

　　“嗖——！”一支箭直接将手绢射穿跌落在小院里面，众人“呼啦”一声涌入小院里，本来就不大的小院顿时人满为患。

　　“黐线，谁，谁拿弓箭来射的？都穿窿了，废了。人家长生都是包着破布打的，你帮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孔繁星捏起破损的手绢嚷嚷着。

　　“。。。。。。”一箭射穿手绢的白芨恨不得隐身起来。

　　“墨，墨公子。”众人看到墨景天立在台阶上，淡淡浅笑如沐春风看着他们。贴身而站着器宇轩昂神清气爽的高大男人蓝紫藤，他正将一件绢袍披在墨景天身上。

　　白芨与白英同时愣住了，景天笑了，喜笑盈腮。他们可是从未见过景天笑得如此开心愉悦，一直都是一眸春水照人寒。还有那个蓝紫藤居然非常熟络一手搭在他肩膀上，时不时低声耳语几句，逗得景天眼开眉展，还轻轻的推了蓝紫藤一把，蓝紫藤乐滋滋的揽着他更紧了。看得白芨与白英分外眼红，以前景天对他们总是疏离淡漠，夔夔唯谨，好像有一道墙将所有人隔挡开。现在这个男人不但挨肩搭背，还几句话就让宛如秋霜的景天如初春的阳光和熙怡然。

　　蓝草花满眼星光笑语吟吟看着白芨他们问：“你们是出操回来？”

　　“操？什么操？。。。。。。哦哦，操练是吧？呃，是的是的，路过。。。。。。。”白英支吾着说。

　　“不是，我们是找你们打。。。。。。”有个侍卫嘴一张就爆出来，话音未落就被人捂住嘴巴拖到后面去了。

　　“打？打探什么？打探我们那天这么厉害把你们扫平的功法吗？行行，哥，来一套军体拳让他们开开眼界。”蓝草花依然笑容可掬，心想，想找我们晦气，哼。

　　“好！”蓝紫藤应声而到，妹妹之前告诫过要想在将军府立足，有个安定的栖身之所不再风餐露宿流离失所，必须先摆平二大公子，自古文人相轻，武人相重，打服他们。蓝草花算到二公子肯定会过来耀武扬威的，所以早就安排阿贰阿伍去侦探，果然不出所料，被蓝草花略施小计让白英他们扑蝶去了，不，撩绢去了。

　　最重要的是，蓝紫藤他们被墨景天带到这个小院时，他们都明白了为什么墨景天那么“怕”白将军了，偌大一个将军府，居然让这位一副天潢贵胄的优雅公子住在这犄角旮旯的弹丸之地，刚才经过侍卫的宿舍也比这里大上好几倍，难怪连白二公子的手下都敢用鞭子抽他，简直欺人太甚。蓝紫藤心疼极了，对妹妹说要让将军府所有人对我们的救命恩人俯首称臣，蓝草花咬咬牙狠狠一点头。

　　当白芨手持弓箭出现的瞬间，蓝紫藤明显感觉到墨景天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蓝紫藤忙用强壮的身体挡住，他用力抓握一下景天的肩头，低声说：“别怕，有我。”

　　蓝紫藤走下台阶，行了个拳礼，然后抱拳预备，一招马步冲拳、穿喉弹踢、马步横打、内拨下勾。。。。。。一套军体拳打得虎步生风刚劲有力一副气吞山河之势。

　　蓝草花不着痕迹地移到墨景天身边，轻声告诉他军体拳的招式，孔繁星与孟春又屁颠的荡过来插嘴，景天一边欣赏一边莞尔点头。

　　“好！好！我们也来！”众侍卫们看得热血沸腾不觉技痒，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有几个已经急不可待跳出来挥舞着长枪舞得虎虎生风犹如雨散梨花；接着又跳出几个舞刀弄棒的，一时间，原本幽静的住宅小院刹那间变成了演武场，或站或蹲或依挤满了小院墙边，阵阵喝彩声不绝于耳。

　　这边热情高涨手舞足蹈，那边岁月静好窃窃私语，白芨看在眼里，嘴角微抿。

　　“我们白将军枪法很劲的，单枪匹马千军难当的。白将军耍一套枪法来让他们见识见识啊。”有人大胆提议，他们都一直期待白将军教他们枪法。

　　“白将军，白将军，来一个。”人多偷牛无罪，众侍卫起哄了，机会难得啊，岂可错过。

　　白芨在外人面前碍于情面，他看了墨景天一眼，墨景天可是从来没有看见他练武的，也是非常期待一观白将军的枪法，因而对他莞尔一笑。

　　蓝紫藤退回到墨景天身边，神态自若伸手搭着他肩膀，得意洋洋看着景天，景天给了他大大的拇指，蓝紫藤咧嘴大笑。五人低声嘀嘀咕咕说着话，像是在讨论着刚才的拳法。白芨不禁眉头微蹙，这个外人看似不经意的围圈聊天，在白芨眼里却是密不透风防御措施。

　　白芨单手执枪，脚尖轻挑枪端，舞了个枪花，游龙一掷乾坤破，孤枪九连国境绝，狠绝天下百世兵，冷凝来路万人坑，一把枪使得出神入化，刺顶射击舞转颤挺，如虎啸如狼嚎如鬼泣，

　　“第一枪，相思，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第二枪，断肠，眼见为虚，心听为实，三指盲打。第三枪，盲龙，乾坤亦簌天下游，月如钩难别求；第四枪，风流，书香百味有多少，天下何人配白衣；第五枪，无双，枪似游龙万兵手，命若黄泉不回头；第六枪，白龙，有过苦方知众生苦，有过牵挂了无牵挂，若是修道先修心，一枪风雪一枪冰。。。。。。”蓝草花忍不住将弑神十三枪招式抑扬顿挫铿锵有力的念出来，更是增添了白芨的枪法快如电闪动若雷霆。白芨都差点跟着蓝草花的节奏走了。

　　众人精神振奋，情绪激昂，掌声雷动，喝彩声一浪接着一浪。蓝紫藤摇头叹息，心悦诚服，并非浪得虚名，将军就是将军，非一般人可比啊。

　　孟春更是被迷得神魂颠倒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色令智昏的她忽然对着看得入神说得用心的蓝草花一推，指着她发出严重警告说：“你，不能喜欢白将军，不，你可以喜欢他，将军这么英明神武试问谁不喜欢，但你不能爱他，不能追求他，他是我的！知道了没有？你要发誓！否则肠穿肚烂，孤独一生！”

　　蓝草花：“。。。。。。”又是孤独一生？怎么老是诅咒我孤独一生？

　　孟春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怒瞪笑得眼泪乱飞拼命跺脚的孔繁星恐吓说：“粉肠，你，也不能打他的主意！否则也是肠穿肚烂，孤独一生！蓝哥，你不许笑，你也是，你们想想都不行，想想都有罪。”

　　蓝紫藤、孔繁星：“。。。。。。”

　　白芨枪头忽然一转，一招金蛇出击，向着墨景天方向直刺而来。我倒要看看你们真的是否如铁桶般滴水不漏护着景天，他们看似不经意的你走我来，我走你来非常的默契，却始终不会让景天一个人落单。

　　“景天，你看这边的云煞是好看啊。”蓝紫藤手一带，坦然自若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将景天一个转身，将景天护在怀里，背对着白芨。

　　“正月，你头上有条虫子，蹲下，我帮你挑走它。”蓝草花一把将孟春按下来，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蓝草花的头发。只有孔繁星还在迷痴痴的看着将军舞枪，没有什么动作。

　　白芨锐利的双眼看到蓝紫藤手上已经多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蓝草花执着一根两寸长的黑色不知为何物的东西，他微蹙的眉毛一展，笑了，急忙枪头一滑一带挽了个枪花然后收枪。

　　“好！好！好！将军威武！将军霸气！”众人兴奋的手掌都拍烂了，腰板都挺直了，非常自豪的摇器呐喊。

　　“将军，不如允许我们一起参加都试，与将军的士卒们一比高下，增进我们技能。”不知道谁指着蓝紫藤他们喊了一句。

　　“对对对，叫上他们我们肯定可以与将军的士兵们一拼的。”立即有人附和。

　　“什么比高下？和你们比吗？可以呀。”孔繁星没有细听琢磨马上答应了，他低声怂恿着蓝紫藤，“蓝哥蓝哥，建立威信的时候到了，蓝草花不是说了吗，要想立足必须打服他们。”

　　“好！”蓝紫藤兴趣盎然，赢你们这些废柴易如反掌。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白英乐不可支，看来今年有蓝紫藤的加入起码赢面会大点不会输得很难看，整天被那帮士卒嘲笑，哼。

　　“嗯。。。。。。”白芨还在犹豫着，白英手下这帮窝囊废与王师相比还差很远呢，他不想外族不知底细之人参与进来，但是。。。。。。

　　“但是。。。。。。事以密成，言以泄败，将军大人，我们互不干扰互不偷窥，您练您的兵，我们练我们的独门秘诀，搞我们的惊世之作。”蓝草花很快在墨景天低声的耐心解释下弄明了侍卫所说的什么都试与大试，一句话就是军事演练与军事考核嘛，白英他们想我们加入到他们那里一起去参加以增加赢面的几率。她一拍手掌朗声说，她根本不给白芨考虑的机会，众人都应允了，你还有反驳的道理？她更期待的是想看看王师与府兵的对决，虽然知道白二公子这帮府兵肯定难登大雅之堂。

　　白芨看了蓝草花一眼，冷笑一下，高声说道：“好！十日后校场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