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事故》韩荻

33、第 33 章

　　放暑假前，两个人的考研问题终于有了定论。吕潇准备考A大本专业，韩墨则获得了学校的保研名额，继续留在A大新闻学院读研。
　　两人未来有极大概率能继续在同一学校同一学院读书，吕潇高兴之余也有些许惆怅：“说好咱俩一起租房准备研究生考试，现在你不用考了，只剩我自己，一起租房的愿望，好像要落空了。”
　　“很想跟我一起住啊？”韩墨凑到吕潇耳边小声问。
　　“废话！想疯了好吗？”吕潇脸上甚至带出几分疾言厉色。天知道为了掩人耳目有点亲密接触，一对小情侣东躲西藏有多辛苦。
　　韩墨抿嘴笑了笑：“那就还一起租呗。”
　　“嗯？你都不用考研了，怎么跟家里解释？”吕潇问得小心翼翼。
　　“既然不用复习考研，下学期我打算找个单位实习。经常早出晚归出门上班，住在宿舍总归有点不大方便。”韩墨狡黠地眨了眨眼。
　　吕潇大喜：“真的？！你跟家里说了？”
　　“嗯，说了，家里人也同意了……”韩墨话音未落，就被吕潇狠狠抱进怀里，“叭叭”亲了几口。
　　他忍不住笑了：“这么高兴的么？”
　　吕潇不语，只管抱着他又是一通狂亲。

　　暑假订票时，他们选了能同时经过两人所在城市的高铁，吕潇先到站，韩墨三个多小时后到站，两人用这种方式尽可能延长了在一起的时间。
　　吕潇回家照例吃了妈妈烤的哆啦A梦蛋糕，收了他其实不喜欢吃的巧克力，又找时间跟吕爸爸去墓园给哥哥扫了墓，这才算彻底放松下来。
　　晚上，他懒洋洋靠在床头跟韩墨视频通话：“最近在家待得快长毛了，想出去转转，拍点照片什么的。”
　　韩墨问：“去哪儿拍？”
　　“还没太想好，要不你也帮我想想呗！”
　　“好啊，你有什么具体诉求？”
　　“诉求啊……最好有山有水有历史遗迹有好吃的面条，嗯……最重要的一条……要有我喜欢的人。”
　　韩墨忍不住笑起来：“潇哥，你土味情话满分啊！”
　　“嗯呐，情之所至，不用练习就自动登峰造极了。”
　　韩墨笑了几声，正色道：“我们这儿，你不是已经来过了么？照片也拍了不少了吧？”
　　吕潇一愣，猛然想起偷看自己朋友圈的“丁小满”，意识到韩墨失言，赶紧体贴地帮对方圆上：“你怎么知道？是不是翻我以前的朋友圈了？”
　　韩墨轻咳一声，眼神闪烁：“是啊，不能翻？”
　　“能能能，当然能。”吕潇笑笑，转了话题，“怎么，不欢迎我去啊？上次情绪不好，拍的照片都没有灵魂。要是能再去，我肯定能拍出一个不一样的Z城！”
　　韩墨笑道：“那赶紧来吧！你这么一说，整个Z城都很期待呢。”
　　“那你呢？期待么？”
　　“……我也是Z城的一分子。”
　　吕潇笑了：“那……回头我去看看车票，你帮我留意一下Z城的酒店，最好离你家近点儿的，方便一起活动。”
　　“嗯，等你来。”
　　放下手机，韩墨有点激动，在房间里漫无目的转了几圈，跑到客厅，挨着沙发上正在看书的韩妈妈坐下。
　　“妈，我有大学同学想来咱们这边玩儿，咱家附近的酒店哪家比较好？要离家近一点的。”
　　韩妈妈抬头笑问：“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
　　“男同学。”
　　“男同学的话，住家里不就好了？住外面吃饭什么的多不方便？”
　　“呃……咱家书房也没床啊，难道让他睡沙发？”
　　韩妈妈笑了：“睡什么沙发？你房间那么大个双人床，睡两个人应该绰绰有余了。而且，你们小孩儿不就是想凑一起玩儿吗？住一块儿多好。”
　　一贯的乖孩子思路，让韩墨完全没想过还有这种选项，他垂着眼慢悠悠道：“……也是啊，那我先问问他的意思。”
　　“你别只问问，要记得热情邀请人家，要不人家哪好意思过来住？大老远过来一起玩，肯定关系很要好吧？”
　　“嗯，很要好……”
　　“那不就得了。难得见你带朋友回家，一定要好好招待啊。”
　　“知道了。”
　　吕潇雷厉风行，第二天一早就把订好的车次发过来了，到达时间是发出这条信息的次日上午。
　　韩墨收到信息立马拨了语音电话过去：“车次收到了，你果然是行动派啊！”
　　“你觉得到达时间合适么？好像……是有点太着急了哈？”吕潇突然意识到，自己太心急，都没给对方留出多少准备时间。
　　韩墨笑了一下：“不会，巴不得你早点来。到达时间也合适，不早不晚，接回来刚好吃午饭。”
　　“还要接？给个地址，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不行，按我家的规矩，远来是客，必须要接的。”
　　“那……也行吧，来接的话，就能早点见到你了。”
　　韩墨垂眼思索了一下，斟酌着开口：“那个……关于酒店的问题，我问了我妈，她的意思是，邀请你来我家住，这样吃饭、出门都比较方便，你看行吗？”
　　“住你家？方便吗？会不会打扰到叔叔阿姨？”吕潇心脏“突”地一跳，语气却很镇定。
　　“不打扰，他们特别欢迎。不过……我家没有客房，你来住的话……得……得跟我睡一张床……”
　　吕潇愣住：“跟你……睡一张床？！”
　　韩墨微红着脸笑了一下：“怎么了？不愿意？”
　　“怎么可能？！”吕潇忍不住压低声音，像是怕人听到，其实两人都在各自的房间，没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神思恍惚了一会儿，吕潇有点不确定地问：“你……认真的吗？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
　　韩墨打断他，低低说了一句什么，吕潇没听清，忙停下话头问：“你刚刚说什么？”
　　韩墨咬咬牙，不得不提高声音，语气也有点冲：“没什么不方便，我……求之不得！”

　　一向不喜社交的儿子难得带朋友回家住，韩墨爸妈对这件事很是重视，特意开车去超市采购一圈，又在家里做了大扫除，把韩墨房间的床单被套都换了一遍，准备了新的蚕丝被、乳胶枕、拖鞋、牙刷、浴巾、毛巾……
　　看爸妈喜气洋洋忙里忙外，韩墨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如果他们知道了自己跟吕潇的真实关系，会不会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韩墨不想欺骗父母，也不想让吕潇来了之后言不由衷，躲躲闪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吕潇就该是轻松的、肆意的；而爸爸妈妈，他们满心热忱接待客人，当然有权利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反正……迟早也会知道。
　　咬咬牙下定决心后，韩墨心里反而前所未有地平静下来。
　　晚饭后，一切收拾停当，韩墨拉住准备去厨房提前炖汤的妈妈，低声道：“妈，先别忙了，我有点事想跟你和爸爸说。”
　　韩妈妈看儿子一脸严肃，也没多问，摘了围裙跟到客厅，看见韩爸爸已经被安置在沙发中间。
　　家里很少有这么严肃凝重的时刻，韩爸韩妈忍不住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点惴惴不安。
　　好在韩墨没让他们悬心太久，他选择了直截了当：“爸，妈，其实……明天过来找我玩的人，不只是同学，也不是普通朋友……我其实……是同性恋……”
　　韩墨话音落地，客厅陷入一片静默，除了空调发出的嗡嗡声，再也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
　　韩墨受不了这样的死寂，他不安地抬头看了父母一眼，两人微张着嘴，像是没听懂他说的话，满脸茫然无措。
　　韩墨轻咳一声，硬着头皮继续：“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已经交往一段时间了。”
　　好半天，韩妈妈终于开口，声音里带了一丝轻颤：“墨墨，你确定吗？你没跟爸爸妈妈开玩笑吧？”
　　韩墨于心不忍，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垂着眼沉声道：“我确定。妈妈……对不起……”
　　“哎……哎……这孩子……”听到这句话，韩妈妈忽然哭了起来，“说什么对不起……我可怜的孩子……怎么会这样啊……”
　　韩墨再也绷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妈，真的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就是跟别人不一样……我让你们失望了……”
　　韩妈妈赶紧过来搂住韩墨，一边哭，一边拍着儿子后背：“墨墨，别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这些妈妈都懂的，都懂，只是没想到，没想到……”
　　她顿了顿，哭声渐渐平息下来：“妈妈知道这是天生的，不是你能控制的……我只是……只是没想到，怎么我儿子居然就摊上了……如果非要怪，那也怪我没把你生得跟别的孩子一样……”
　　韩墨哭得更厉害了：“妈，你别这么说……别这么说……我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我才难受。”
　　母子俩人抱头哭了半晌，一直默默无言的韩爸爸终于开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韩墨愣了愣，擦干眼泪道：“大概初三毕业的时候……”
　　韩妈妈瞬间情绪又崩溃了：“那么早就发现了，怎么不早点跟我们说？你一个人扛着，多难受……我可怜的孩子……”
　　韩墨搂了搂妈妈肩膀：“那时候，我查了很多资料，知道这没法改变，说了也没用，反而让你们白担心。反正，那时候也不着急谈恋爱什么的，所以说不说都一样啊。”
　　韩爸爸点点头：“话是这么说……可你那时候毕竟还小，我们好歹是大人，知道了也能多给你些引导，免得你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压力太大……”
　　韩墨轻轻笑了笑：“也没太多压力，我读了很多这方面的书，很快也就自然而然接受了。”
　　“嗯，倒是你的处事风格。” 韩爸爸也笑了，表情里甚至带了一丝欣慰，转头对韩妈妈说，“咱儿子一向有主意，不用我们当父母的太操心，你也用不着大惊小怪的。”
　　韩妈妈白了老公一眼：“谁大惊小怪了？我就是心疼儿子，这么大的事，小小年纪一个人扛，八成连个倾诉对象都没有。”
　　韩爸爸笑了笑：“是，是，你说得对。”
　　看着轻松说笑的父母，韩墨心里暖暖的，还有点突如其来的心疼，心疼父母，也心疼吕潇。
　　他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父母很民主，很开通，这件事接受起来应该不难。但他没想到，他们居然连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压力都想帮自己承担。
　　跟吕潇相比，自己何其幸运。他希望，今后他也能让吕潇的生命里多一点点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