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事故》韩荻

27、第 27 章

　　无论这一夜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明天到底还是来了。
　　站在接机口，吕潇有点儿紧张，脸色比平时严肃几分。齐卓嘴角噙着笑斜睨他，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赵博明情绪始终有点不上不下，表情里也透着一股子别扭劲儿。白宇凡和于海看赵博明那副样儿，也不好表现得过于兴奋。
　　朱子鸣则戴着耳机独自一人沉浸在BBC的世界里。
　　只有王嘉浩和刘宇杰没心没肺，一味傻聊傻乐。
　　N城来的航班已经落地，陆续有人从接机口出来。吕潇高高矗立在人群中，背挺得笔直，双眼紧盯着出口。
　　突然，他瞳孔一亮，紧接着又是一暗。目光明明暗暗交替变幻了几个来回，终于把表情固定成了一个得体合宜的微笑。
　　齐卓在旁边闷笑一声，顺着吕潇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两个颜值格外突出的男生推着行李手推车并肩走出接机口。一个眸光清冷，俊逸非凡；另一个高大帅气，五官酷肖吕潇，正是韩墨和叶楚。
　　看到叶楚一起现身，赵博明脸色瞬间黑了下去，抿着嘴站在人群后面一声不吭。王嘉浩和刘宇杰又蹦又跳，连连挥手喊韩墨的名字。
　　韩墨听到喊声，往这边看过来，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扫到吕潇时，他的目光在对方脸上停留片刻，睫毛轻颤几下，眼神下意识往旁边轻轻一躲，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目光猝然相接，齐卓对着韩墨勾唇一笑，自认为足够和煦温暖，没想到韩墨面无表情转开脸避开了他的视线。
　　吕潇和白宇凡走上去，帮忙把韩墨和叶楚手里的推车接过来。其他人纷纷围过来，拥着他们叽叽喳喳往外走。
　　到了出租车停靠点，又是一阵忙乱，大家把几个行李箱分别装进三辆出租车的后备箱，又开始热热闹闹分配座位。
　　叶楚跟其他人不认识，只能跟韩墨坐一辆，他俩先走到最前面的出租车旁站定。
　　白宇凡跟过去，原本打算和他俩上一辆车，齐卓眼疾手快，一把拉着吕潇挤开白宇凡，抢先上了这辆车的后座，冲白宇凡眨眨眼道：“帅哥你坐下一辆呗！”
　　白宇凡耸耸肩笑了一声，自觉去了后头。
　　叶楚稍稍停顿之后，转身坐进了副驾。韩墨最后上车，跟已经在车上的两个人挤在后座。吕潇坐中间，两边分别挨着韩墨和齐卓。
　　车门关好，韩墨木着脸往窗边靠了靠，将目光投向窗外，整个人尴尬到头皮发麻、脚趾抠地。这一车人，究竟是什么奇葩组合啊？！
　　他心里闷闷的，情绪一路沉到了谷底。
　　上次在微信里，吕潇明明说卷毛帅哥已经成了前任，为什么今天又带着一起出来了？难道已经复合了？还是正在努力复合中？
　　叶楚坐在前排一声不吭，心里有点怅然，也有点好笑。在这极端微妙又奇怪的氛围里，自己扮演的，到底算个什么角色啊？
　　齐卓嘴角噙着笑，看了前排又看后排，感觉自己的八卦之魂已经熊熊燃烧起来了。他好整以暇，做好了看戏的准备。
　　吕潇则正襟危坐，神经紧绷，余光一会儿瞄着前排的叶楚，一会儿又偷偷转向韩墨。挨着韩墨的那一侧身体，能隐隐感受到灼人的热度。他一动不敢动，生怕越界，又舍不得远离。
　　一时间，谁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题来打破僵局。四个人就这么默默无言地坐在车里，车内空气几近凝滞。
　　司机师傅透过后视镜打量了他们好几遍，心底的疑惑都要从眼底溢出来了。
　　任谁看到四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年轻帅哥坐一块儿，摆出这么一副庄严肃穆、莫测高深的架势，都很难不觉得古怪吧？
　　车开了好一会儿，齐卓实在忍不了了。这过分压抑的氛围，实在跟他气场不合。吕潇明显是指望不上了，他决定由自己来打破僵局。
　　冷不丁的，他探着身子越过中间的吕潇，笑吟吟冲韩墨伸出一只手道：“韩墨你好，我叫齐卓。”
　　韩墨像突然被惊了一跳，猛然偏过头看他，又垂眼移开视线，缓缓伸出手指尖跟齐卓轻轻碰了一下：“你好，韩墨。”
　　齐卓笑了：“你的名字我已经知道了啊。咱们是校友，我是A大美术学院……”
　　“我知道。”韩墨冷冰冰打断了齐卓的自我介绍。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不礼貌，可是他更怕齐卓说出什么让他一时难以接受的字眼来。如果对方当真将吕潇男朋友这种自我介绍说出口，他没法保证自己不会当场失态。
　　“你知道？”齐卓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韩墨低低“嗯”了一声，抿着唇看向车外，显然没有继续沟通的意思。
　　在人际交往中一向所向披靡无往而不利的齐卓一时也没辙了。
　　他挑挑眉，耸耸肩，冲吕潇做了个鬼脸。吕潇安抚似的冲他轻轻笑了一下。
　　两人之间亲密无间又充满默契的小动作，韩墨用余光都看到了，心里越发难受起来。
　　吕潇为人一向坦荡，所以，齐卓肯定早就知道他跟吕潇之间过往的关系。他不明白，这人为什么非要故意拉着吕潇跟自己挤一辆车。
　　是炫耀？还是示威？
　　他不善言辞，尤其不擅长跟不熟的人说话。否则，他很想对齐卓说，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胜利者，其实没必要这样。
　　痛打落水狗真的没什么意思。即便你们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我已经很难过了。
　　齐卓的社交努力归于失败，四个人就这么一言不发一路枯坐到了终点。
　　出租车到A大附近，早已经过了正常晚饭时间，一行人直接去了事先订好的饭店包厢，给韩墨顺带叶楚接风。
　　在餐桌边坐好，不等上菜，憋了一路的赵博明率先开口：“韩墨，你身边这位，不给大家介绍一下么？”
　　于海、刘宇杰、王嘉浩等人纷纷抬头，都将探询的目光对准了叶楚。
　　自从在机场看见叶楚，他们都憋了一肚子好奇。这人跟吕潇长得太像了！甚至连看向韩墨的眼神，都跟吕潇十分相似。
　　大家都是聪明人，已经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如果不是赵博明开口，他们谁也不敢贸然打听。
　　韩墨抿了抿唇，淡声道：“这位是叶楚，是我高中同学，他也申请了G大交换生，所以这次搭伴儿一起回国。”
　　说完，他又转向叶楚：“刚刚问起你的这位，是赵博明，大家叫他明哥，跟我同一级广告系的同学。”顺带着，他把其他人的名字和专业也分别介绍了一遍。
　　叶楚微笑着冲桌上的人点点头：“大家好！很荣幸认识各位。”
　　赵博明面无表情道：“听说你是F大的，你不用回自己学校么？怎么跑帝都来了？”
　　叶楚淡然一笑：“回学校的事先不急，我来帝都是为了联系导师，咨询一些考研方面的事情。”
　　赵博明面色不虞：“你要考来帝都？”
　　“对，我打算考A大。”
　　赵博明忍不出偏头低声吐了个脏字，转回头直直盯住韩墨：“那你呢，韩墨？你肯定也得考研吧，打算考哪儿啊？”
　　韩墨飞速瞥了一眼吕潇，含糊道：“我还没想好，回头再说吧。”
　　“怎么，你不打算跟你同学一块儿考A大？” 赵博明语带讥讽，在“同学”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韩墨有点尴尬：“我确实没想好。一直忙，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事儿。”
　　赵博明咄咄逼人、寸步不让：“下学期一开学就要报名了，你到现在还没想好，不怕来不及么？”
　　吕潇略带不满地瞥了赵博明一眼，正想发声结束这令人窒息的对话，叶楚抢先开口，淡淡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戏谑的意味：“韩墨打算考哪儿，应该是想先看看吕潇的意思吧。”
　　吕潇一愣，快速看了韩墨一眼。韩墨一声不吭垂下眼帘，面颊微红，睫毛轻轻抖动着，看不出眼底的情绪。
　　他立马用桌上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行了啊，今儿是为两位海外归来的同学接风洗尘，不是什么考研咨询会。聊天就聊天，都别瞎跑题啊！”
　　白宇凡立马接口：“就是就是，都别那么卷了啊，今儿只管吃饭喝酒，不讨论学习上的事儿！”
　　王嘉浩、刘宇杰也跟着附和，饭桌上的气氛终于回归正常。
　　吕潇慢慢靠回椅背，细细咂摸了一下刚才叶楚的话，越想越觉得不怎么对味。
　　这个叶楚，作为韩墨现男友，当着大家的面儿，说韩墨考研要看前男友的意思，这特么什么意思啊？韩墨听了，心里又是个什么感觉？
　　他这样当众乱吃飞醋，让韩墨难堪，让旁人看笑话，为人实在不怎么地道，心胸也太过狭隘了！
　　吕潇心里很不高兴，也很为韩墨感到不值。
　　虽说韩墨是用小号加了自己微信，但从来没瞎撩过，甚至从来没主动发过信息。
　　他之所以弄这个小号，估计也就是为了缓和关系、不想把局面搞得太僵而已。前不久他还义正词严拒绝过自己的示好和变相表白。
　　韩墨对叶楚，可以说问心无愧，这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当初从自己这儿横刀夺爱，得到了又不好好珍惜，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韩墨下不来台，着实有点欠揍！
　　吕潇冷冷扫了一眼对面，闷着头灌了自己一杯啤酒，心道，回头得找机会好好跟叶楚谈谈，希望他能对韩墨多点尊重和信任。要是做不到，最好赶紧滚蛋完事儿！
　　人多嘴杂，一顿饭吃到挺晚才散。叶楚要找酒店住宿，吕潇主动提出送他过去。
　　叶楚愣了愣，一贯淡定从容的脸上终于难得露出一丝尴尬：“不麻烦了吧，以前来过，路都认识，我还住上次那间酒店就行。”
　　提起以前，吕潇心里难免窝火，面无表情道：“还是送一下吧，这么多行李，你一个人也不好拿。放心，我保证全须全尾不掉一根毫毛把你送到酒店。”
　　叶楚听出吕潇话里的讥讽，无奈地笑了笑，只好同意。
　　眼见吕潇主动提出送叶楚，韩墨默默退到门边，垂着眼一言不发。
　　当初恨得那样咬牙切齿，如今却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居然都到了愿意送对方回酒店、愿意跟对方单独相处的地步……
　　韩墨再一次意识到，对以前的事，吕潇是真的已经释怀，真的丝毫都不放在心上了。
　　可自己呢？远在大洋另一端的时候，感觉还好，似乎一切都还可以忍受。可如今当真见了面，他只有一种越陷越深的惶恐……
　　真的会有真正释怀的那一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