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事故》韩荻

17、第 17 章

　　下台阶走了没几步，迎面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往食堂方向走来。
　　吕潇此刻心乱如麻，根本无心搭理任何人。对面那人却在看清他的一刹那脚步一顿，突然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存心躲避的姿态实在太过明显。
　　吕潇瞳孔一缩，下意识冲对方喊道：“喂，站住！”
　　那人愣了愣，停下脚步，踌躇挪回吕潇这边：“呃……怎么了？”
　　吕潇蹙眉盯住对方：“你躲什么？”
　　王希杰明显有点心虚：“没……谁躲了？”
　　吕潇一言不发，若有所思盯住对方。
　　这人自从上次被他质问过之后，在校园里遇到，虽然招呼打得有点不尴不尬，但也不至于刻意躲避，今天这又是闹哪出？
　　见吕潇始终不说话，就这么直愣愣盯着自己，王希杰也不示弱，抬眼盯了回去。
　　对峙片刻，他终于败下阵来，偏过头道：“行吧行吧，上次那事儿确实算我坑了你。问题是，我当初说出去的时候，是真不知道叶楚喜欢韩墨，更没想到他俩还真能甩开你走一块儿去。”
　　吕潇脸上的表情有一刹那空白，眼里满是茫然无措。
　　消化了片刻，他像是终于理解了王希杰话里的含义，下意识伸手捂了捂胸口。那里像被巨石突然砸中，剧痛闷窒，震得他整个身体都开始微微发抖。
　　他不是没想过韩墨跟叶楚在一起的可能性，可是，毕竟没有亲眼所见，亲耳听闻，内心深处，他始终将这件事排除在自己的意识之外。
　　毕竟，韩墨之前曾一直努力找他复合，所以，他内心深处其实一直都相信，只要他愿意抛开心结，他跟韩墨还能回到从前……
　　可是，眼前这个人，他刚刚说……他是那两个人共同的同学……
　　王希杰看吕潇半天不说话，有点尴尬，抿了抿唇继续为自己辩白：
　　“之前你说叶楚跑来找韩墨表白，我是真没怎么信，我也以为你跟韩墨你俩还好着呢……没想到这次暑假回去，才知道他俩都要一块儿去M国留学了。”
　　吕潇终于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一起留学？”
　　王希杰愣了一下：“啊？……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你早知道了……”
　　吕潇木然道：“我不知道……所以，你继续……”
　　王希杰心里的确是有点愧疚的。换位思考，人家两个人恋爱谈得好好的，就因为自己多了一句嘴，引来第三者告白，现在明显因为这事儿掰了。吕潇要怪自己，确实也能怪得着。
　　虽说他跟叶楚是朋友，心里当然更多地向着叶楚，但面对吕潇，难免还是有点心虚。既然人家问了，反正该说不该说的，也都说差不多了，不差这几句。
　　“就……叶楚跟韩墨，这学期一起去M国交流了。韩墨是从咱学校申请的，叶楚是从F大申请的，两人申请的是同一所大学，所以……应该是事先商量好的。
　　“上次我从你这儿听说叶楚喜欢韩墨，不过，你也知道，就……同性恋这回事，我没好意思真跑去问叶楚，总觉得不大可能。直到这次，得知他俩隔那么老远居然申请了同一所学校，才忍不住问了一嘴，叶楚说他俩是互相喜欢，韩墨高中就喜欢他……”
　　吕潇闭了闭眼，无意识问出一句废话：“你确定他们去了同一所学校？”
　　“确定啊，就G大嘛。我们几个高中同学还一块儿去送机了，他们两家的家长还合伙请我们吃了顿饭。”
　　“他们俩……一起走的？”
　　“对啊，两边家长特意安排他们同一趟航班出发，说是互相有个照应。”

　　吕潇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王希杰分开的，等意识回归时，他已经在操场边的台阶上坐了很久。
　　最初的震惊和怨怼此时已如潮水般层层退去，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悔恨。
　　他明明知道，韩墨当初根本没想分手，那样委曲求全地一次次来找自己复合，而他却一意孤行，为了那点儿自以为是的所谓骄傲和自尊，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人推开……
　　他居然会期待韩墨一直留在原地等着自己……凭什么啊？自己给韩墨的，只有冷漠、拒绝、嘲讽、无视……韩墨凭什么要一退再退？
　　一边是不远千里万里陪在身边温柔以待的白月光，一边是决绝刻薄冷漠无情的替身前任，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陷入自怨自艾的吕潇肉眼可见地消沉了下去。
　　如他这种平日里阳光开朗的人，一旦情绪陷入低谷，便显得格外突兀刺目。
　　室友们眼睁睁看着吕潇变成了上学期韩墨的复刻，每天沉默不语，只在教室、球场、食堂、宿舍之间连轴转，机械地上课、训练、吃饭、睡觉。周身气压低到令人心悸，宿舍和班级里几乎没人敢主动靠近他。
　　赵博明最先忍不下去了。
　　对他们两人的事儿，赵博明再清楚不过。作为吕潇的好友，他对韩墨的意见大的不是一星半点。
　　所以，看到就因为韩墨出了个国，吕潇便成天摆出一副死人脸，赵博明实在有点理解无能。他认为自己有义务行动起来，从泥潭里拉兄弟一把。
　　周末，赵博明拦住背着书包准备出门上自习的吕潇，扬了扬下巴：“潇儿，换身衣服，跟哥去个地方。”
　　吕潇垂着眼，脚底的方向丝毫未变：“什么地方？”
　　“酒吧。”
　　“不去。”甩出这两个字，吕潇绕过赵博明继续往门外走。
　　赵博明一把拉住他的书包背带：“去呗，就当陪哥一把。”
　　吕潇抬了抬眼皮：“我没兴致，你找别人陪吧。”
　　赵博明撇了撇嘴：“找谁？于海？刘宇杰？这俩下午出门，到现在都没回来，谁知道上哪儿快活去了。我这边都跟朋友约好了，人家是两个人，我这边也说好带一个人过去。你就给我个面子呗！”
　　吕潇偏了偏头，垂着眼没吭声。
　　赵博明眼看有戏，赶紧趁热打铁：“哎吆，哥难得求你一次，帮个忙儿呗。我要自己一个人过去，少不了被他们笑话。你都上这么多天自习了，哪有那么多要学的东西？”
　　吕潇犹豫片刻，把书包往床上一甩，闷声道：“行吧，去就去呗，反正上哪儿呆着不是呆。提前跟你说好了啊，我没心情应酬。”
　　“行行行，不用你应酬，都是我朋友，我负责应酬行了吧？”
　　“那走吧。”吕潇摸过手机朝门口迈步。
　　赵博明瞅了眼他身上的蓝球衣大裤衩，声音比平时低了好几个分贝：“要不，您换身衣服？”
　　吕潇懒懒道：“哪那么多事儿？到底走不走？”
　　赵博明无奈：“行吧，不换就不换，反正您老怎么着都帅。”
　　吕潇勾唇笑了一下，笑容里带了点自嘲的意味。
　　进了酒吧，里面灯光迷离，人影绰绰，除了台上深情演唱的歌手之外，几乎看不清任何面孔。
　　两人到底不是常客，站在舞池中央茫然四顾。赵博明朝四周看了一圈，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照着里边的人声提示，总算找到一处卡座。
　　座位里已经坐了三个人，两男一女，看他们来了忙起身招呼。
　　赵博明先指指吕潇：“这我大学同宿舍哥们，吕潇。”又指指其中一对男女跟吕潇介绍，“我高中死党李俊辰，T大金融学院高材生，旁边是他对象，沈佳宁。对面这位……”
　　李俊辰忙接口：“这位是刘思远，我大学学弟，比咱低一级，是我们学院有名的小学霸。”
　　吕潇点点头坐下，随意打量一眼对面三人。
　　李俊辰和沈佳宁容貌都在中人以上，性格开朗活泼，身上有一股帝都孩子常有的那种随性大气。
　　刘思远的外形则比那对情侣要出众得多，面孔干净帅气，气质内敛清冷，看起来话不多的样子。
　　几个人点了酒水饮料，一边聊天，一边掷骰子喝酒。
　　很快，吕潇就发现，另外三个人总有意无意把他和刘思远往一块儿凑。
　　他俩不管谁输了，要么罚他们喝交杯酒，要么安排他俩替对方做各种小事。看起来像无伤大雅的玩笑，意图却很明显。
　　刘思远对此似乎并不排斥，各种耍人的花招都淡定接下来，偶尔还主动凑过来低声跟吕潇交谈几句。
　　这局面让吕潇有点无语。
　　不过，刘思远长得干净帅气，话也不多，偶尔说那么一两句还显得挺聪明，分寸感拿捏得极好，凑近了也丝毫不招人反感。
　　吕潇便也权当无事，应付自如。他虽然心情不佳，不过当真出来了，也不会不给赵博明面子，该有的社交礼数也都周全。
　　一行人玩儿了一晚上，尽兴而归。
　　回去的路上，吕潇要笑不笑地问赵博明：“明哥，你这意思，是安排我相亲啊？”
　　赵博明直言不讳：“昂，对啊，不行吗？我实在看不惯你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儿。你看这小帅哥，不挺好的吗？咱没必要非在一棵树上吊死吧？”
　　吕潇无奈：“你这有点离谱了啊！这不纯属乱点鸳鸯吗？”
　　“怎么就乱点了？我可是认真打听好了才带你过去的。人家小帅哥挺大方，虽然没对象，在学校已经公开出柜了。你别说，李俊辰这小子还挺靠谱，这刘思远跟那姓韩的还真是一挂的，外型一个风格，性格也像，还都是学霸。”
　　吕潇沉默一瞬，沉声道：“明哥，你这样，不等于让我也找替身吗？”
　　赵博明吃了一惊，脸都涨红了，声音不自觉高起来：“什么替不替身的？你不就喜欢这款吗？帅哥学霸，这世上又不是只有韩墨一个，再找一个不就完了？”
　　吕潇轻轻摇了摇头：“明哥，你不懂。我要找的，不是什么帅哥，也不是什么学霸，我……只想要韩墨。”
　　赵博明瞪眼张嘴，半晌无语，许久才悻悻开口：“你特么……我是不懂！我特么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