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事故》韩荻

13、第 13 章

　　周六下午，西门外各种店铺的生意都比平时热闹，粥茶小铺门口的女孩子尤其多，如花蝴蝶般穿梭往来，络绎不绝。
　　马路对面大树底下，两个外表鹤立鸡群的男生站了许久，一直在低声讨论什么，引得路人频频回首。
　　两人目测身高都在180以上，一个长发及肩，略带卷曲，一双桃花眼看起来仿佛总带着笑意，整体气场透着一股子玩世不恭；另一个留了清爽短发，发色棕黑，眉目俊朗，幽深的黑眸中隐隐透出一丝戾气。
　　齐卓拖长了调子笑嘻嘻道：“你都说了不干净，还让人家进去消费，是想毒死大郎我啊？”
　　吕潇撇撇嘴轻嗤道：“就你这种顶级戏精，演个假喝应该难不倒你吧？”
　　“那是！让我演当场毒发倒地也没问题。”
　　“那不用了。齐影帝，戏不要太过，你只要做好基本的侦察任务就可以了。”
　　“OK，你确定只需要数清人头就行？”
　　“对，除老板、老板娘之外，一共几个服务员，几男几女，弄清这些就够了。”
　　齐卓捋了捋头发，打个响指：“好嘞，我这就卖炊饼去了，金莲你等我回来啊！”
　　吕潇笑骂：“滚吧！”
　　跟齐卓分开后，吕潇走向大马路上的天桥，一边上台阶，一边放慢脚步浏览栏杆上没来得及清理的小广告，看到合适的便掏出手机拍几张。
　　吃晚饭时，两人在烧烤店重新碰头。
　　汇报完侦察结果，齐卓难得带上几分正色：“这么上心，打算复合了？”
　　吕潇摇了摇头：“没想那么多。”愣怔片刻，又讥诮一笑，“再说了，先不说我有什么想法，人跟那白月光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齐卓道：“前一阵儿不说他老找你么？那应该就是没什么事儿呗。”
　　吕潇垂眼捏了捏酒杯：“你都说是前一阵儿了……他已经很久没找过我了……”
　　齐卓摇着头“啧啧”两声：“听听你这遗憾的语气……难道不是你自己躲着不让人家找你的么？”
　　吕潇抬头蹙眉：“你别烦啊！”
　　齐卓举手投降：“好好好，我不烦！既然没打算复合，你这又是何必？”
　　“我就是不爽！要不做点儿什么，我心里这口气下不去。”
　　齐卓挑了挑眉，静静盯着对面。
　　吕潇被他看得颇不自在，随手拿起啤酒抿了一口，垂下头去，像解释，更像自我剖白：“反正就是……自己曾经捧在心尖儿上的人……当初就是最愤怒最失控的时候，对着他那张脸，我连句重话都说不出口……现在就这么莫名其妙被人打了，我实在……”
　　停顿片刻，他抬手按了按额头：“你不知道，韩墨这人，我怀疑他从出生起就没打过架，更没被人打过……他就不该受这种委屈……”
　　齐卓轻笑一声：“可是……这些好像和你也没啥关系吧？”
　　吕潇垂眼道：“是没关系，但我心里不痛快。我做这些没别的目的，就只是想让自己心里舒服点。”
　　齐卓收敛笑容点点头：“懂了，那你从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吧。”
　　之后几天，吕潇沉迷网络，除了上课、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基本全在划拉手机。
　　如果有人稍稍关注一下他的浏览记录，会发现那些搜索内容都极其辣眼睛：男士假发、美黑粉底液、平光呆萌眼镜、城乡结合部穿搭……
　　最关键的一项搜索内容在某宝没找到结果，吕潇只好专门跑了几处电子市场，勉强找到一款凑合能用的。
　　买假发时也遇到点挫折，页面上能找到的基本都是时下流行的奶奶灰或棕色系，客服妹子对他要求的土黄色洗剪吹造型实在理解无能。几番沟通之后，多买了一瓶土黄色染发剂，加钱让对方喷了一下，才算搞定。
　　大约两周后，齐卓再次“以身试毒”后回来告诉吕潇：“今儿果然有服务员没来，而且一次性少了俩。你挺神机妙算啊？”
　　“这个并不难想到。服务员本身就是流动性比较强的职业，以那家店的尿性，肯定大方不到哪儿去，多半极尽压榨剥削之能事，所以一段时间内必然会有人员流动。”
　　“那现在怎么着？你过去应聘？你确定他们一定能雇你？”
　　“肯定啊！我猜他们店原来的人手肯定就只刚刚够用，一下走了俩，马上就会忙不过来。这时候来了个主动找上门的精壮廉价劳动力，你觉得他们能抵挡得了诱惑？”
　　“厉害！”齐卓笑着竖了竖拇指。

　　傍晚，正是各种餐饮店铺最忙碌的时刻，粥茶小铺里，老板娘一会儿忙着收钱，一会儿亲自堆笑给顾客送奶茶、蛋糕，一会儿又声色俱厉呵斥手脚不够麻利的员工，真是片刻不得安宁。
　　店门口的人体感应迎宾器发出一声“欢迎光临”，一个高个子男生走进店里。
　　这人顶着一头焦黄色杂毛，带着黑框宽边眼镜，穿着一身宽宽大大毫无款型质感可言的衣服，全身上下满是英文字母和花里胡哨的抽象图案。
　　老板娘斜眼一扫，马上给顾客画了像：虽然皮肤黑了点，长得倒是不错，身材也好，不过这一身穿着打扮，一看就是穷学生或者打工仔。
　　来的都是客，这种小店，穷人也不至于消费不起。
　　老板娘挤出一丝假笑问：“要点单吗？来点儿什么？”
　　男生略有些局促：“老板，请问你们这里需要人手吗？我想应聘服务生。”
　　“应聘？你是学生吧？”
　　“对，我是附近X技工学院的学生，想就近找份工作。”
　　老板娘笑容一敛：“学生不行，我们这儿都招全职的，你能全职吗？”
　　“实在抱歉……我白天要上课，只能下午上完课过来兼职。但是我们下课早，我五点就能来。我保证好好干，工资少点儿也没事，也可以按小时计费。老板，您考虑考虑我吧！”
　　老板娘眼珠一转，心里打起了算盘：下午到晚上是最忙最需要人手的时候，看这小伙子体格，一个顶俩绝对没问题。白天人少，现有这些人也能忙得过来。按小时计费的话，不来的时间正好不用发工资，倒是更合适了。
　　计较定了，她也没立刻松口，继续耷拉着眼皮问：“你是想应聘服务生啊还是后厨啊？”
　　对方脸上马上露出喜色：“我都行，我都能干！您看我适合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那行吧，看你还挺诚恳，我就勉强破个例。不过咱说好了啊，工资按小时计，其他人一天的工资除以工时算你的时薪，试用期一个月，工资打八折。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谢谢您了，这是我的身份证，您要看一下吗？”
　　年轻人说完双手捧上一张身份证，照片上也是满头黄毛戴眼镜的样子，姓名一栏写着：王尔豪。
　　老板娘眼珠一斜随意瞄了一眼：“不就小时工吗，又不用签合同，这玩意儿看不看都一样。”
　　想了想，又从柜台底下抽出一张A4纸丢给男生：“你把入职申请表填一下吧，姓名、电话、学校、住址什么的都写上。”
　　男生拿过纸笔，一笔一划开始认认真真填表。
　　交了表，老板娘上下打量一番，说：“你这衣服不行，我们有员工服，一会儿赶紧去换上。”
　　又看着他的头发直皱眉头：“你这头发也忒土了，现在改也来不及。下次别染这种乱七八糟的颜色，客人看着闹心。”
　　男生连连点头称是。
　　老板娘冲里边喊了一声：“晓晴，你带新来的去换一下衣服，顺便给他讲讲干活儿的规矩。”
　　一个圆脸姑娘应了一声，快步走到门口，看到男生后微微一愣，脸随之一红，垂下眼细声道：“你跟我来吧。”
　　进了里边的操作间，晓晴翻出两套员工服让男生试大小。
　　这儿的员工服就是一件黑色立领褂子外加一条红色围裙，裤子不用换，还穿自己的。
　　换好之后，晓晴看着他抿嘴一笑：“你穿员工服比穿你自己的衣服帅多了。”男生笑笑，把自己的上衣塞进随身带来的挎包里。
　　那个挎包也跟主人之前的衣着一样，极尽浮夸之能事，通体满是颜色花哨的荧光色图案，拉链位置坠了一大串包含了小变形金刚、小机器人、小足球、闪光钥匙扣之类的挂饰。
　　趁晓晴出去送东西，男生四下看了看，把挎包高高放在操作间一个架子的空档处，又理了理那串挂饰，将其中一个特意调整了角度，这才跟着晓晴去学习基本操作。
　　晓晴一边教他各种操作流程，一边问：“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王尔豪，你可以叫我尔豪。”
　　“尔豪……听着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
　　“嘿嘿，你也发现了？我妈生我那会儿，电视里老播《还珠格格》，她就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
　　晓晴哈哈大笑起来：“太逗了！那为什么不干脆叫你尔康呢？”
　　男生轻笑着眨了眨眼：“因为啊……我哥叫尔康啊。”
　　“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也太逗了吧！”
　　“你俩别嘻嘻哈哈了，这么多活儿，不赶紧干等什么呢？”一个粗鲁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王尔豪”回头看一眼，说话的是一个中年胖子，忙赔笑道：“是，是，对不起，我这就干。”
　　回过头低声问晓晴：“这是啥人呀？”
　　晓晴吐吐舌头，低声答：“这是我们老板，跟刚才收银台那位是两口子。”
　　“王尔豪”要做的工作很简单也很繁琐，包括但不限于提水、搬原材料、洗水果、切水果、往各桌送饮料食品、撤餐具擦桌子、清洗餐具等，总结起来就是：哪里需要哪里搬。
　　活儿看起来都不算重，但必须脚不沾地马不停蹄，一晚上下来也把他累够呛。到晚上9点，老板娘看顾客已经不多了，立马打发他回去了。
　　回到住处打开房门，齐卓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进来，笑吟吟开了罐可乐递过去：“怎么样啊，卧底神探？”
　　吕潇随手将挎包往沙发上一丢，接过可乐猛灌一大口，长吁一口气：“累死了！这些资本家真特么拿人不当人！”
　　齐卓笑道：“那也是某些人自愿被剥削啊！”
　　吕潇笑了声：“那是！我现在可是干劲十足！”
　　他从挎包上的一堆挂饰中摘下其中一件，回房间连上电脑完成图像传输，又重新伪装好挂回原位，这才去洗澡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