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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拥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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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慈在书案旁坐了下来,单手托腮,抬头望着她,问道:“所以你明天还要去祈星阁吗?”
林皎皎不置可否点点头,“当然。”
说话之间她便顺手拿了一本书卷,几步走到了楚慈对面坐下。
“我总感觉国师知道些什么。”
莫名的话语,总感觉非但不是一种警告,而是一种引诱。
林皎皎惊呼一声,猜测道:“他是不是有意引我去祈星阁的?!”
楚慈:“不……”
不等楚慈说完,她便接着嘀嘀咕咕说道:“怪不得,世界上哪有这种什么师徒缘分这种东西。”
楚慈:“这个……”
林皎皎又挠了挠头,疑惑道:“可不对啊,如果这国师诱我前来是来揭自己老底的,那这不是要把自己搞死的行为吗?”
楚慈叹了口气,倾身揉乱了她的头发,十分无奈地说道:“所以,你能先听我说句话吗?林大小姐?”
林皎皎护住头顶,毫无杀伤力地睨了他一眼,“你说,别动手动脚的。”
楚慈轻笑一声,细长的手指下意识敲了敲桌面,声音散漫地响起:“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这任国师是有名字的吗?”
林皎皎点点头,“记得。”
楚慈:“此人姓苏单名为厌,是吴国叛党在狱中产下的一个婴儿。”
林皎皎明显愣了一下,“…这种孩子暗理来说,不能活下来。”
楚慈点点头。
齐,吴两国积怨已深,这种父母皆为叛党,还生在大狱之中的孩子,活下来的可能几乎没有。
林皎皎垂下眸子,“两国交战,到底祸及池鱼。”
楚慈眸光微闪,“但他没有死,非但没有,他还健健康康地在狱中度过了五年。”
林皎皎惊讶道:“为何?”
楚慈:“他的生父在吴国官职不低,所知道的事情要比寻常叛党多的多,他以手中所有情报为威胁,只为让人不动他的儿子。”
林皎皎:“后来呢?”
楚慈抿了抿唇,接着说道:“苏厌五岁的生辰那日,他的父母迷晕了他,买通了狱卒,让其偷带着他跑出了大狱。”
“五日之后,叛党问斩。”
林皎皎沉默片刻:“所以,那个狱卒便顺路带着他去了祈星阁?然后老国师收养了他?”
楚慈摇摇头,“没有,后来狱卒带他逃出来之后生了悔意,恐生事端,便将苏厌转手卖给了一个人牙子。”
“老国师误以为他是无名无姓的孤儿便买回来养在膝下,当成下一任国师培养。”
稚子无辜。
林皎皎叹了口气,摩挲了下手中的书卷,又问:“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楚慈眼神放空一瞬,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猛地回过神来,偏头避开了林皎皎的视线,“就是之前和他做了些交易。”
林皎皎皱着眉,“对你有害吗?”
楚慈嘴脸漾起弧度,心里暖洋洋的。
他的皎皎就是这样,虽然面上与他拌嘴逗乐,仿佛不堪其扰,心里对他却比任何人都要热切真挚。
楚慈:“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关心我吗?”
林皎皎装没听到,“哦,没害是吧。”
楚慈笑笑:“谁能害到我?”
提到这,林皎皎有些好奇,“你别说,你这摇身一变成了昌王,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楚慈面色纠结一阵,问道:“那你是喜欢之前那个我,还是现在这个我?”
林皎皎撇撇嘴,“哪个也不喜欢。”
一样的嘴欠。
楚慈拖腔带调地“啊”了一声,装模作样地低下头去,“原来我这么不讨人喜欢啊。”
“也对,我从出生以来就不受待见,皎皎这么不喜欢我,也是应该的。”
林皎皎见不得他这幅自怨自艾的模样,只觉是自己戳到人家痛点上了,连忙说道:“我,我瞎说的,你别当真!”
“真的?”楚慈幽幽问道。
“当然!”林皎皎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蹲下,拍了拍他的肩头,“虽然你嘴比较贱,说话也不怎么讨喜,嗯,又幼稚,又…”
眼见楚慈脸色越来越黑,林皎皎即使住嘴,“但是!但是!你长得好看啊!”
“我就喜欢长得好看的!”
林皎皎说完才惊觉自己说了一通什么话。
楚慈眸色闪过愉悦,低笑了声,抬手拉住少女的手臂。
下一秒,温香软玉抱了满怀。
闻到鼻尖传来的阵阵檀香,她这才回过神来,登时羞得面上飞上一抹红,想要直起身来推开他。
“你!”
此时应该被发挥出来异于常人的力气却像突然失去了效果。
楚慈宽大的手掌生疏地揽在她背后,他抱的很紧,像是要把它嵌进怀里,炙热的体温仿佛要透过布料传递过来。
“砰砰,砰砰。”
林皎皎一时竟有些分不清是两人谁的心跳了。
“我等这个拥抱,等了足足五年。”
林皎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到男人抱着她的手臂有些微微发颤。
想要推开他的手一滞,林皎皎莫名心中一涩,良久,轻叹一声,抬起手环住了他劲瘦的腰间,安抚性地拍了拍他。
“我回来了。”
细软的发丝像是小猫爪子轻挠一般,扫过楚慈的下巴,他没有躲避,喉结滚动,默默将下巴抵在了少女的肩头,仿佛重新找到了主人的狼狗,带着失而复得的欣喜。
这一刻,没有政权对立,没有皇帝与镇北军,只有林皎皎和楚慈。
……
有的时候做事不能太冲动。
林皎皎看着旁边眉开眼笑像吃了两斤糖的楚慈,恨恨地攥了攥拳头!
都怪她一时心下大意,这么容易就上了他的套!
怪不得她当时看他一脸委屈的样子觉得有些奇怪,这狗男人纯纯是学裴喻的样子跟她撒娇打滚呢!
她气焰一滞,想起什么,开口问道:“那个,楚慈,你现在和阿喻还有联系吗?”
楚慈笑容一滞,嘀咕道:“谁跟那小子有联系?”
林皎皎又问:“那你知道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吗?”
说实话,她如果五年前知道裴喻没死,可能最担心的就是他。
裴喻这人极为好说话,受了委屈只会找她来委屈巴巴地诉苦,虽然武功高强,但不会保护自己。
林皎皎只怕他这性子失了自己的保护会受什么委屈。
如果楚慈知道林皎皎心中对裴喻的定位,一定会翻个白眼然后冷笑一声。
裴喻,好说话?不会保护自己?
啊,那可能他们俩认识的不是一个人。
裴喻,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这小子一肚子坏水,切开外皮,心恐怕比他都黑!
也就林皎皎还以为他是个软糯糯的小绵羊呢。
楚慈抿直了唇线,虽然心里不情愿,还是说道:“过得好极了,被他亲爹找回去了,现在侯爷位置坐的舒舒服服的呢。”
如此,林皎皎也就放下心来。
只不过,没想到裴喻的身世竟然如此厉害。
楚慈看她跑神的模样,不爽地啧了一声,浓厚的醋意和丝丝的埋怨毫不避讳地暴露出来,“你这么担心他,怎么不把你的身份告诉他?”
林皎皎叹了口气,“还是不连累他了,他毕竟才找到家人。”
楚慈呵了一声,暗想如果让裴喻知道了林皎皎还活着,别说连累不连累了,把侯爷位置踹了给她坐都能做出来。
他虽然不喜欢裴喻,却也知道裴喻待林皎皎的真心同他一样。
五年前他受调回京,返还雁门的路上便遇见了求援途中遇刺的裴喻。
彼时,一向衣装整洁的少年侍卫趴在地上,身边死尸无数,他咬着唇,强撑着意识,好像不顾死活一般,用沾满血迹的双手死死扣住地面,一点一点向前爬着,鲜血从他的腹部流出,淌了一地。
他顾不上身上的痛,只知道姐姐还在雁门等着他的求援。
楚慈策马而来,远远瞧见他便翻身下马,跑了过来,问道:“发生了什么?”
看着他这幅模样又皱了皱眉,刚想要派人将他扶起去问医,谁知这人像突然有了力气一般,死死地拽了他的裤腿,声音几欲泣血。
楚慈听见他说:“去救,救将军……”
楚慈心脏登时像被什么紧紧扼住一般抽痛,猛然泛上一丝慌乱不安。
他不敢耽搁,翻身上马,握住马缰的手指都有些发颤。
“驾!”他轻呵一声,迎着冷冽的风便急忙往雁门方向去。
视野中的景观在飞速倒退,可楚慈却莫名生出一丝冷意。
他压下心头的不安,安慰自己,林岁那么厉害,不会出事的。
可真正到了雁门,看到疆场之上,一具具死状凄惨,以身殉国的镇北军将士的尸首他便像被掐住了喉咙一样发不出声来。
镇北军,全军覆没。
他率领着从京都带回来的精兵,打退了吴国兵力,不信邪地一个一个翻着血肉模糊的尸体。
雁门一战何其惨烈,尸横遍野,所有人都闭口不谈,却都被莫大的悲伤笼罩住。
一旁的亲卫劝说他,他充耳不闻,疯魔了一样寻找着少女的踪迹。
不是,不是,都不是!
楚慈几乎快要失去理智,甚至心底升起了一种极大的庆幸,没有,就说明,是不是还活着。
可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他看着几乎要掩盖在黄沙下的尸首,呼吸一滞,双腿顿时像注了铅一样,一步一步走得十分艰难。
早就布满血迹的双手一点一点挖开黄沙。
终于,露出了那张令他魂牵梦魇的面孔。
少女面色灰白,浑身冰冷。
楚慈哑着嗓子,泛红眼角不自觉流出泪来,他恍惚地叫道:“岁岁?”
楚慈以为,这样,怀里失去了生命的少女就能像平时一样烦不胜烦地睁开眼骂骂咧咧地赶他走。
可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楚慈想抬手替怀里的小将军擦掉嘴角的鲜血,可他手上的鲜血顿时便顺着动作滴在了林岁的脸上。
他红着双眼,慌乱地说道:“岁岁,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擦干净,我给你擦干净。”
楚慈想要从怀里摸出干净的帕子替她擦干净脸,可却像陡然失了力气一样,喉头翻涌,扭过头去,登时吐出一口血来!
他愣了愣,随即笑了出来。
也好,死了也好!
雁门的气候多变,漫天黄沙已经让人看不清来时的路。
他压下喉间鲜血,将头深深埋在怀中人冰冷的颈窝,呼啸而过的风声之下,少年闭着眼,终于压抑不住心中刀绞般的疼痛,像个孩子一样痛哭了出来。
老天爷从不优待他,他活在这世上,就像一颗弃子,在本应幸福快乐之时失去了母亲。
楚慈曾想,会好起来的,他从不信命。
可这次,在他鲜衣怒马之际时,他又失去了他的挚爱。
风停了,他怀里的人也不会再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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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