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于东落于西》梁怀袖

30、平凡声响

　　今天，姚美伊也完成了她的铅球项目。还不错，差一点就能领奖了。
　　不过，我们并没有观赛。以前，学校的铅球项目是允许观赛的，直到某一年不小心砸到了人，学校就严令禁止了，比赛期间非运动员禁止进入草地，甚至听说有两年都没有这个项目。
　　我之所以知道姚美伊的比赛情况，多亏了余浩飞，他一直守在草地旁。
　　“好像是第四名唉！”余浩飞得知姚美伊的名次后，飞速过来通风报信，难为他跑这么快了。
　　“不错啊！”我也很惊讶这个结果，平时，姚美伊看起来瘦瘦的，虽然她打人确乎有点疼，但没想到这么有力量。
　　“姚美伊第四名，那孙静呢？”班长听到了我俩的对话，连忙凑过来询问。
　　“啊……她好像是……对啊，她是第一！孙静是第一！”余浩飞突然大声说，我和班长皆被他吓了一跳。
　　“那很好，到目前为止，除了男子三千，我们班的所有项目都有奖牌。”班长垂眼摸着下巴，又看向我们，“这次老班应该会很高兴！”
　　“那是，‘桂冠归我16班’嘛！”余浩飞笑得贱兮兮。

　　姚美伊和孙静一起回来了。她激动地向我们招手。那枚孙静得来的金牌，如今却戴在了姚美伊的脖子上。
　　“看，金光闪闪的金牌耶！”姚美伊朝我们显摆，仿佛这枚金牌是她得来的。我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把戏，便向孙静投向目光，孙静自然察觉到我的实现，却只是笑着摇摇头。
　　“哇哦！确实金光闪闪！”余浩飞并没有注意这些，只是一味地赞叹。其实也可以理解，因为余浩飞一直遗憾这次运动会没有得到金牌，尽管我觉得他的两块银牌和一块铜牌也很耀眼。
　　“唉，金牌就是好！”姚美伊说着，又把金牌从脖子上拿下来，递给孙静，“还给你。”
　　孙静却摆摆手，“说好了送给你的。”
　　“不用了，我那时候是开玩笑的，这么一个金牌，值得当做纪念的。”姚美伊笑着，孙静也就接过去了。
　　“嘿嘿，大不了我去薅江婳羊毛！”她本来对着孙静说话，突然转过来对着我，伸出手，龇牙咧嘴的模样还未收敛：“江婳，你的银牌给我戴戴。”
　　“啊？”我不知道她这又是唱哪出，“你昨天不是戴过了吗？”
　　“啊，可我现在也想戴，拿来嘛！”
　　“可是，我送人了……”
　　“啊？”这回震惊的轮到姚美伊了，“你送给谁了？”
　　她的震惊似乎也牵动了余浩飞他们的心，都一股脑儿地瞧着我，我恨我刚刚心直口快。
　　“不对，我是带回家了。”
　　“胡说，你刚刚还说是送人了！如实招来，你送给谁了？”
　　“对对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余浩飞附和。而孙静也是一副吃瓜的模样。
　　“我……我送给书捷了。”招就招，我又没干什么亏心事……只是，真的还是有点尴尬的。
　　“为什么呢？”我看到姚美伊撇眉，她大概是想不通，觉得我没有什么理由送给书捷。
　　“就，就是送了，还需要什么理由……”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奖牌送给她。
　　“我觉得你很不对劲！”姚美伊一只手突然拍我的肩膀。
　　“你们不要这样对小江同学嘛！”我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赫然看到冉遗珠的脸。她什么时候来的？
　　“珠珠，你就不觉得江婳她不对劲？”
　　冉遗珠一脸意味深长地笑，我只感觉头皮发麻。
　　“是有点呢～”
　　果然，她不是来替我解围的，而是来添火的。
　　“这个，奖牌，没……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下次可以再得的。”我只能避重就轻，转移话题。
　　“可是下学期我们没有运动会了。”这次是余浩飞出声。
　　“难道我就不能在高中参加运动会吗？”
　　“也是哦。”余浩飞打着哈哈，又转向姚美伊他们：“江婳高中可以再得嘛！”
　　感谢余浩飞，因为他，姚美伊也没有反应过来，我顺势转移话题，危机也就解除了。不过，“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这种事，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12点，午饭时间到了，班长却来了。
　　“余浩飞，你先去主席台抽签。”这几天我们已经得知，今年新增的集体项目是以班级为单位的拔河比赛，在下午正式的比赛开始之前，我们得听过抽签的形式知道自己班的顺序和对手。为什么是要余浩飞却呢，无他，惟手气好也。
　　余浩飞便去抽签了，我，姚美伊和冉遗珠就先去吃饭，并说好帮余浩飞打饭。
　　“我去占位置，你俩去打饭吧！”姚美伊说。运动会期间，食堂里确实座无虚席。
　　我和冉遗珠特意挑了一个队伍不是特别长的窗口。
　　“小江同学。”
　　“怎么了？”我转过身，就看到冉遗珠直勾勾地盯着我。
　　“从始至终，你都没有说哦。”
　　我明白冉遗珠的意思，垂下眼。
　　“不想说也没……”
　　“哪里需要那么多的理由呢？”
　　我抬头，恰好与她对视，对对方的反应皆是微微一愣，她没有再开口。
　　“有时候，有些事就是很奇怪，难道只有有理由的事情，它才有存在的意义吗？刨根问底地去知道理由，难道就可以使这件事发生改变吗？”
　　“你生气了吗？”冉遗珠笑着问。我和别人辩论的时候，的确会不自觉地把声音提高，我或许真的激动了一点。
　　“我没生气。”
　　“嗯……这两个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但我听过一句话，存在即合理。”
　　“嗯。”
　　“不过，小江同学，”她的笑意更深了，“我本意只是想说，你待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我疑惑，便问她，她却像开玩笑：“小江同学刚刚不还说哪里需要那么多理由？”冉遗珠伸手朝我身后的窗口指，“到我们了！”

　　我们打完饭后，便去找姚美伊，余浩飞正好也到了，四人都顺利吃上了饭。
　　“你刚刚抽签，签到哪个班了？”姚美伊问。
　　“这个嘛，02班。”余浩飞继续低头吃饭，他可能真的饿极了，并不知道这句话的影响。
　　“真是冤家路窄！”姚美伊紧紧握着筷子，我生怕她把这双无辜的筷子掰断。
　　“那我们加油，赢了他们。”我出声。
　　“对对对……”余浩飞嘴里塞着饭，也出声附和。
　　“原来你们和02班不合的传闻是真的啊？”冉遗珠笑笑。
　　“当然是真的！02班欺人太甚，真看不得他们！”姚美伊目光如炬。
　　“前些天赵榕榕还和我诉苦，说什么伊伊不找她玩了？”
　　这确实是真的，我们班大多数人对02班都到了是“厌屋及乌”的地步，不过这已经不是“前些天”的事情了。双方积怨已深，这次遇上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了。
　　“她在02班，我讨厌的人也在02班。”姚美伊又扫了一眼我和余浩飞，“我们班讨厌02班！”
　　“这样啊，哈哈，那就祝你们打败他们喽！”

　　下午的拔河比赛开始了，我们的出场顺序是第六，体育委员以及班上的“有识之士”早早地向我们交代了一些比赛事宜，什么如何使力胜算大，什么排兵布阵，什么比赛过程中如何挑衅对方，长自己志气，灭对方威风……总之，万事俱备，只差一战。
　　“加油！加油！加油……”赛场上喝彩声一片，战况正激烈。
　　“你们看，11班明显就没配合好，被05班吊打。还不如刚刚的01班，至少撑了那么久。14班不错嘛，竟然反败为胜了……”体育委员不停地讲解。
　　“那我们得把他们作为前车之鉴，争取赢过02班！”
　　“班长放心，我们一定能赢！”余浩飞笑得贱兮兮。
　　终于迎来了我们与02班的这一战。大家摩拳擦掌，义无反顾地走向战场。当然，对方也用仇视的目光看着我们。
　　“0202天下无敌，打不赢我不必质疑！”
　　赛前放狠话。
　　“0202真的很二，瞎说大话属你最行。1616真的很牛，打得02找不着北！”其实，我们班事先准备的狠话并不是这句，抽签后大家就一起改了口号。
　　比赛准备，我的位置在中间的一小块区域，前面是陈俞欣，她的前面是姚美伊，余浩飞则在最前面的那块区域。其实一开始排兵布阵时，居于我前面的是姚美伊，但体育委员后来发现把陈俞欣漏掉了，我大致了解了他的“排阵”策略，便提议让陈俞欣站在我前面。
　　“江婳，我们一鼓作气啊！”
　　嗯？姚美伊也没回头，我连忙回应：“明白！”
　　比赛开始，我们全体拧成一股绳，力往一处使。
　　“一二！一二！一二！一二……”体育委员虽然居于最后，他的声音却能传到我们每个人的耳里，心里。
　　众志成城为今朝，振聋发聩上云霄。
　　在口号声，在呐喊声，在风声里，我们齐心协力，我们全力以赴，而“胜利女神”又怎可不眷顾我们？
　　乾坤已定。“赢了！”刚才的场景似乎还未散去，我们享受着此刻荣光。
　　“太棒啦！”姚美伊笑着张开胳膊，然而下一秒却抱住了陈俞欣。
　　嗯？“姚美伊……”
　　“啊啊啊！”姚美伊反应过来，猛地从陈俞欣身上闪开，她似乎有点慌乱，又看向我：“江婳！怎么回事！你不是在我后面的吗？”
　　“我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你什么都没告诉我！”姚美伊抱臂走开。
　　我看着陈俞欣，欲解释：“那个……”
　　“没事。”陈俞欣说了两个字也走开了，独留我一人在风中凌乱。

　　转眼就到了运动会的第五天。今天，所有的项目都已结束。
　　“我宣布，ＸＸ中学第十九届运动会圆满闭幕！”
　　这次运动会我们班表现得很好，一回到教室，班长就把得来的“优秀团体”奖状贴在了醒目的墙上。
　　班主任走进来，现在才上午十一点左右，他就站在讲台上，扫视了我们一圈又一圈，才缓缓开口：“这次大家表现得不错，没想到我们班卧虎藏龙啊，前两年竟没有发现。”
　　大家笑笑，有大胆的同学龇牙咧嘴：“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
　　“哈哈哈哈哈哈……”因这句话，大家皆笑得前仰后翻。
　　“哦？是吗，那你最近有没有什么壮举啊何琛。”
　　“大人息怒，小的闭嘴！”
　　“哈哈哈哈哈哈……”大家笑得愈发放肆，一向正经的班主任也笑了。
　　我们班很会察言观色，尤其是对班主任，现在他心情好，我们便敢蹬鼻子上脸。
　　“初三各班的同学，都安静下来。”广播里传来年级主任的声音，看来他是要发布施令了。
　　“今天我们的运动会结束了，那么，上午的第四节课，正常上课。现在，同学们得把心思放在紧张的学习中。”年级主任的普通话不甚标准，他的口音重，却不像是本地人。所以他刻意说普通话的时候，总能把同学们逗笑。
　　“啊？”但今天没有人纠结他的口音了。
　　听取“啊”声一片。
　　“不是说运动会开五天的吗？今天才第五天啊！”
　　教室里窸窸窣窣，也不甚在意还站在讲台的班主任。
　　“安静下来。”
　　哀怨声终于止住了，但班主任又不继续说话，窃窃私语再次兴起，只是没有刚才的气势。
　　“第四节是我的课。”
　　唉，别提了，还未收心就需要上数学课，反正我是听不进去的。
　　“鉴于大家表现优异，而且也确实疲惫，那么，下节课看视频。”
　　“啊？”
　　“好耶！”大家终于反应过来，鼓掌声，喝彩声如雷贯耳。
　　“安静下来！”大家乖巧地闭嘴。可不能把年级主任引来了，但等会儿可以和隔壁班炫耀。
　　“视频声音记得调小一点，隔壁班在上课。”
　　“好好好！”
　　交代完一切，班主任走了出去。
　　我们调出了昨晚没看完的《阿甘正传》。
　　“Life was like a box of chocolates, you never know what you're gonna g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