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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预兆 ...

  •   推开未上锁的监控室门,室内紧密的气流裹挟着灰尘扑面而来,一呼吸,尽数卷入肺中。

      “咳咳咳——”陈佐毫无防备地被呛得不轻。

      恢复平静后,陈佐站在门边简单观察了下布局。

      监控室看上去已经有很久无人造访,地面上堆积灰尘,四周墙角发黑且天花板爬满了蛛丝,破破旧旧。

      乍一看还以为进到了鬼屋。

      陈佐走进,对着监控大屏摆弄操作台,调取昨夜的监控录像。

      殡仪馆工作时段特殊,基本上都是内部的工作人员才会出现在监控画面里。而那个失窃的单间就更不用说,是蔺灯专属的工作室,对上时间点,理应便只有他的踪迹出没。

      灰暗的监控画面显示出蔺灯和另一个男人的身影,仔细看了一阵,跟蔺灯说的节点其实相差不多,那些被隐去的细节,甚至说不说出来都是无关紧要的程度。

      陈佐说不上心里究竟是平静还是忐忑。

      时间跳到十二点,监控画面忽地闪过雪花状的掉帧片段,伴随着细微的丝丝电流声。

      一段堪称血腥的画面被完完整整地录了下来。

      12:01分,蔺灯的头颅被男人撕扯掉。

      12:20分,男人亲吻架床上的尸体。

      12:23分,男人挖出蔺灯的心脏吞下。

      12:44分,男人带尸体离开并且留下一不明物体。

      陈佐强压下生理恶心和震惊,慢慢拉近监控画面,那不明物体正是之前在现场发现的黑羽徽章。

      细扣动作,很明显是男人故意留下的。

      他才是堂而皇之的罪犯。

      不仅仅是盗窃案,还有凶杀案的一份。

      当镜头拉到男人脸上时,再高清的画面也变得模糊起来,怎么也看不清楚,陈佐只好先放弃这个念头。

      时间又被拉到第二天早上,果然,在7:08分时蔺灯的尸体复活,现场血迹消失殆尽,好似从来没发生过什么一般。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蔺灯会站在他面前的原因。

      可还是匪夷所思。

      陈佐习惯性地联想几年前的案件,他推断男人应该是类似鬼怪的东西,而蔺灯,应该和那个人为一类人。

      毫无疑问,内心的“否定”被自己亲手推翻的滋味并不好受。

      监控已经没有必要再看下去,他确信,这又是一场涉乎“真相”的案件了。

      陈佐深吸一口气,心口处传来无力的绞碎感。缓缓,他从兜中摸到手机翻出那仅在几年前有过一次通话记录的联系人,拨打号码。

      “嘟——嘟——”

      几秒的呼叫音仿佛让陈佐感到过了几个世纪,时速无限拉长,漫长而煎熬。

      十秒后,电话被接通了。

      “喂,我是陈佐。”陈佐很庆幸,也顾不上对方是否还记得他,直奔主题,“我现在又碰上了一起灵异案件,似乎还有一个和你是同一类人的……人类,所以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

      安静了几秒。

      “哦。”对方只平淡地回了一个字。

      接着,陈佐简明扼要地陈述了此次案件的经过,对方听完后,没急着问案件,倒是问起了蔺灯:“把那个同类人的资料发我一份。”

      语毕,又补充道:“今天我有事没空,明天过来。”

      “我现在不在警局,资料还没调查。”估算着李金他们这会儿还没到警局,查不了,陈佐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询问,“等我回去?”

      “随便。”对方仍旧不在意。

      “那这份监控……”

      对方兴许是知道陈佐要说什么,没等他说完便打断:“删了。不过在此之前先拷贝一份原件给我,你以前随身携带的U盘带着吧,到时候我会制作一段合理的监控发给你。”

      有种赤裸裸地在保护同类的意味。

      其实不用对方说陈佐也会这么干,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只有少数人知晓,这又不是什么有价值的宝物,没必要弄得满城风雨皆知。

      身为普通人的陈佐也是偶然间才知道的。

      倒也不如不知道的好。

      “之后怎么做你应该知道了吧。”对方又补充道。

      怎么做么?

      陈佐当然知道,不过是跟几年前的做法一模一样罢了,残忍和冷漠。

      想罢,陈佐又苦涩地笑着,原来这世界上不仅他一人还保留有那份记忆,可这种痛楚,对方却不能感同身受了。

      八点整。

      警察局内。

      馆长顶着一张神情肃然的脸,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屏幕,此刻不说贱话又配上西装革履的外表,不知道情的还以为是金融行业精英即使身处警局依然兢兢业业地关注股票走向。

      仿佛下一句就要从嘴里蹦出该买入哪支股票、收哪个盘子数钱了。

      一分一秒都在战斗,活脱脱的工作狂魔人设。

      蔺灯虽然看不见屏幕,但只要瞧见馆长紧抿着嘴唇,眉心微拧的模样,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猜到馆长是在攻克抵达一千大关的开心消消乐。

      别的不说,要是真在看股票盘子,就那几分钟崖隙式上升或下滑的趋势,估计刚冒点亏损的苗头就该嚷得不可开交了。

      毕竟曾经菜市场一斤白菜涨价两毛,馆长都能吐槽大半天。

      “馆长。”蔺灯轻唤,不忍询问道,“你什么时候安的监控?”

      馆长哼哼唧唧地说:“不知道,我记不得了,大概,前两周?”

      说话间馆长的眼睛始终没移开过手机屏幕,尽显敷衍之态。

      蔺灯换了种说法:“那你为什么要安监控啊?”

      “你猜。”

      “馆长,你别闹。”

      馆长眨了眨眼睛,说:“这我其实也不记得了,是真的。”

      “呵。”蔺灯扶额,笑得有些无奈,“馆长,你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人到中年,记性自然就差了嘛,正常正常。”馆长很调皮地笑了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今年才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阳光又开朗。

      馆长凑过来问,“小灯,这关怎么过?”

      说罢,手机屏幕已经快要怼到蔺灯脸上,他只好哄哄馆长这个小伙。

      蔺灯扫了一眼屏幕,关卡可移动数所剩无几,而界面上的各色小鸡还被套上层层冰块,藤蔓等障碍物。

      玩到这种地步,也没有可以大面积可消除的区域博一个amazing,真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的程度。

      蔺灯移开眼,很真诚地提议道:“馆长,重开吧。”

      “为什么?”

      “真赢不了了。”

      “啊!”馆长痛心疾首,仰头长啸一声,眼泪汪汪的滤镜恍若焊在馆长脸上,句句道尽心酸,“小灯你知道吗,这第999关我都打了半年了,还不过!不过不过不过,明明我这次离胜利这么近,是触手可及的距离,居然还是要失败了吗?”

      蔺灯安慰道:“没事,失败是成功之母,不打紧的。”

      人们常言,不要在一个人感到伤心时去安慰他,否则很容易达成事与愿违的效果。比如,A去安慰快哭的B,B自己冷静一下后本来不想哭的,可是因为A的安慰,B一下就没憋住,哇哇大哭起来,那叫一个哭得惨。

      这在心理学上是个很著名的例子。

      可当馆长真的趴在蔺灯身上抽泣时,蔺灯懵了几瞬间。

      这泪汪汪滤镜还能应运到现实。

      适时,一句早古流行的歌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蔺灯也不知是被感召着还是怎么,也有点想哭,可从小到大他就没流过眼泪,无泪可流。

      “馆长,你能明白梦想变成泡沫是什么感受么?”蔺灯回忆起今天种种,忽然问。

      理想和现实发生偏颇本质上并不妨碍蔺灯是个天生乐观主义派的人,可大概是报复心理蠢蠢欲动,他忽然有种想捉弄人的恶趣味。

      “不明白。”馆长摇头道。

      蔺灯挪开馆长抱着他手臂的手,夺过手机,唰唰几下将剩余的步数全部耗尽,此刻,game over!

      “现在明白了吗?”

      “靠北啊!”馆长爆出不知道从哪偷学的台湾腔,哭得更为放肆,“为什么要这么蹂躏我的梦想,你知不知道我做梦都想把这该死的第999关突破啊!”

      蔺灯承认这么干是有点爽,可感觉自己有点癫了,干笑两声,心说,我也有想要重新生活的梦想。

      虽然现在还未被蹂躏,但很快就会凉了。

      这边骚动太大,以至于引来一名穿制服式的蓝色短衫的警察,他留着一头标准的板寸,肤色黝黑,不过胜在五官标志,看起来精神抖擞。

      板寸头走至蔺灯面前,用一口纯正的普通话音吼住二人:“你们俩干嘛呢,在警局里待着还不老实,别吵。”

      “好的。”见状,蔺灯收起笑脸,吃硬般的安分坐着。

      板寸头训了几句作罢,转身和另一个同事在前台聊天,时不时将目光投来好似监视二人。而李金自十多分钟前记下了蔺灯的身份证号码就一头扎进工作室查资料,一直到现在,还没出来过。

      蔺灯耸动肩膀。

      这是打算把他祖宗十八代全部刨出来排查一遍吗,这不现实。

      很不负责任地说,蔺灯本人对其自己的身份信息都不太了解。

      自幼无父无母,据馆长一次醉酒后八分胡扯,在那年冬天,他是从零下十几度的黑龙江某堆雪堆里被馆长拔出来的。

      没错就是拔萝卜的拔,可能他那会儿扎雪里头了吧。

      果然是胡扯,那么冷的鬼天气连成年人穿军大衣才堪堪顶住,更别说他才刚出生没多久就顶着低温呼呼大睡,还屁大点事儿都没有,说出来鬼都不信。

      蔺灯的确是喜欢冬天的低气温,而讨厌天气热得要死的夏天,糟糕透了。

      可也不至于在零下十几度这么疯。

      试想一下那番言论如果属实,着实比加了火神buff还离谱。

      毕竟神仙也有鸡肋期。

      再者,蔺灯前二十七年的人生平平无奇,实在没什么爆点。

      具体如下:

      小时候邻家孩子家长都嫌蔺灯住过殡仪馆晦气,不许自己孩子与蔺灯交往,因此无法拥有熊孩子时期的华丽战绩。

      读书的时候,安分守己,不做任何违纪事情,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即使青春期看着同龄人和其心仪的女孩牵手走过校园的小树林,探讨人生学术问题,内心也毫无波澜。

      没谈过一场恋爱,母胎solo,甚至被同学戏称“苦行僧”。

      毕业参加工作,那就更用不着提了,找工作求远不如就近,加之从小学习敛容手艺便考了证直接进馆工作,交际圈几乎为零。

      蔺灯此人,标签是社畜又社恐。

      想着想着他自己都要笑了。

      很快,蔺灯便强迫自己停止思考,疯也发完了,只怕自己又陷入焦虑的漩涡,抓狂不已。

      余光瞥见馆长伤心地捧着仍显示失败的游戏界面的手机,蔺灯叹气:“馆长,手机借我一下。”

      “干嘛?”馆长眼鼻嘴各一横,说,“又想整我,小灯你怎么现在净不学好的学坏的,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他什么时候可爱过。蔺灯默了默,笑道:“我不整人的。”

      蔺灯本就长着一副柔和面相的脸,眼尾微微下弯,眼角区自然的形成一小块阴影,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以温柔示人。

      干干净净。

      看着这人畜无害的笑容,半信半疑地,馆长还是将手机递给了蔺灯。

      蔺灯重新挑战了关卡,顺带将思考点转移至游戏里,即使并不需要怎么思考。

      开心消消乐放现在算得上是一款可以拿来“考古”的游戏了,页面简单,玩法易上手,其设计初衷就是为了让玩家开心之余打发空闲时间。

      并不难玩。

      谁知道随着藤树上的灯笼果实越积越多,关卡设计逐步变得花里胡哨,难度上升。

      但只要这款游戏的玩法不变,就不难钻研,大不了还能看广告增加步数和道具嘛。

      蔺灯在心里计算好步数的使用,在馆长炙热的目光下,成功晋关。

      半年以来的999关魔咒终于得以破除。

      馆长表情呆滞,有点傻傻地问道:“过了?”

      蔺灯:“嗯。”

      馆长瞪大了眼睛,不信邪地说:“就这么简单?”

      蔺灯无奈,晃了晃手机屏幕,颔首反问:“不然?”

      馆长:“我不信。”

      蔺灯:“你干嘛不信。”

      馆长:“你再过几关给我看看,我就信了。”

      “……”这算盘打的。

      陈佐在搞定监控问题后,踏进警局的门便看到这幅景象:一身正装的中年男人趴在穿着灰色格子衬衫的青年身上,几乎脸贴着脸,全神贯注地看青年玩开心消消乐。

      陈佐一愣,佯装打趣道:“哟,你俩挺合拍啊,在这还有闲情雅致玩开心消消乐呢。”

      “队长,你回来了!”板寸头眼尖,率先打了招呼。

      “队长。”另一名同事道。

      陈佐点头统一回复,朝着那玩游戏的二人走近。

      蔺灯听到了陈佐回来的动静,破罐子破摔地说:“我说警官,你先别着急哈,等我把这关打完,就快了。”

      “是啊是啊,就快了。”馆长下意识附议,“稍安勿躁咯陈警官。”

      蔺灯点击小鸡的手指猛地一抖。

      陈佐自然也没放过重点,眯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陈。”

      他可不记得有向馆长透露过姓名。

      接到报警的时候,陈佐没有特意说明隶属队以及简单的个人身份信息,后来出示出警执照并自我介绍时也只有蔺灯在场。

      有在他去处理监控这个空拍中,旁人向馆长说明他身份的可能性,但出于职业素养,他还是忍不住怀疑。

      更何况蔺灯的嫌疑已经不攻自破,可馆长在陈佐心中还存疑。这一言,等同于把先前所有的怀疑都摆到了明面上来。

      比如馆长口口声声说丢钱很着急,却还有心情在早晨费时打理西装,似乎还喷了香水;还有针孔摄像头那件事,挑对了地点安装,似乎早有预谋盗窃案会发生;再者便是过分着急自证清白要求查监控,就像等着有人去发现监控里的非正常画面。

      种种迹象表明,馆长很可疑,即使看了那份监控,馆长还是可疑到也许是帮凶的地步。

      静了几秒。

      “嗯……”馆长缓缓转过头,摸着下巴,笑出了声,“刚才小灯不是说了吗?‘我说陈警官,你先别急哈,等我——’,嘛,我会知道这很正常吧。”

      话落,蔺灯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他是这么说的吗?

      好像没有加姓氏吧。

      “我说陈警官……”

      啧,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陈佐渐渐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搞糊涂了,大概是因为没听清吧。”

      游戏在此时也胜利了,馆长欣喜地扯开话题,叽里呱啦地聊起来。

      至于以上发生的小插曲,则被遗忘在了过去。

      之后,现场得到的发丝被送去DNA检测,出结果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那枚黑羽徽章进行勘测后却没有提取到任何指纹。

      而资料调查和监控录像也都无法获取有效信息,那个男人在离开殡仪馆大门后,就像被抹去了存在般,不见踪影。

      线索戛然而止。

      苦于没有证据,挨到下午,也只好对二人做了笔录后就将其释放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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