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闺蜜的十个男友》鱼心不仁

7、本能

　　外头是黑黢黢的山，和堆叠着金鳞光的湖。湖水把绰约的金色波光一层层、一朵朵地反射在房间里，晕造出一种魔幻的色彩。

　　检测仪器“滴”得响了一声，显示屏快速跳出检测结果。宋潋半躺在椅子上，她看了下结果，神色看起来没有多少精神。

　　谢相宜刚刚翻找出来一些还在保质期内的药膏，踩着拖屐啪嗒啪嗒过来，他扫了一眼检测仪器，“哟”了一声。

　　“看起来真是非常幸运呢，宋女士。您只是受了点皮外伤，除了有损外表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问题了。”谢相宜道，“看来是我多虑了，凭宋女士您的脑袋壳的坚硬程度，再砸几张桌子也不是问题。”

　　“今天晚上让你烦神了，非常抱歉。”宋潋说。

　　后面的话被堵在了嗓子里，谢相宜顿了顿。他有些诧异，抬起眉看着宋潋，终于确认从宋潋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上看到一丝疲惫的歉意。

　　谢相宜突然就笑了，他坐到床边，不急不慢地拆开药的盒子：“这一盒，消炎的，口服两粒。这个生长凝胶，伤口清理干净后直接涂抹。另外呢，明天你出席葬礼，我会为你准备一个软帽可以挡住这道伤口，在人前我希望宋女士您至少能够维持这样的体面。”

　　宋潋应了声。

　　谢相宜笑得非常愉悦，他记得第一次见到的宋潋，眉眼里头端得是几分入骨的高傲和疏冷，像是一只戒备警惕的猫科动物，而这次受伤后的关照，像是叫这个可怜的小东西终于放下了几分戒备，开始安静地舔舐被人推到面前的奶盆。

　　一个明面友好但内心不驯的合作伙伴，突然变得乖巧温顺，着实是件让人身心愉悦、颇有成就感的事情。

　　宋潋接了一杯水，吞咽下消炎药。生长凝胶中包含着刺激肌肤生长的成份，她抹了两下，热辣辣的痛通过神经元传达到整个面部，最靠近伤口的那只眼眶里控制不住的水将视线模糊。

　　她手腕擦了一下眼眶继续往伤口上抹生长凝胶。

　　倒是谢相宜没看得下去，叹了声气：“宋女士你过来靠着这个垫子，我来吧。”

　　宋潋没有逞强，她道了句谢，把凝胶递给谢相宜。

　　这种生长凝胶的反应效果非常明显，于此而来的，人体对它的反应也是非常强烈，控制不住流泪只是最初的反应。

　　而后谢相宜看到随着凝胶擦拭的覆盖面变广，宋潋额头的青筋慢慢突出，汗珠细细密密沁出，湿了整个额发。

　　宋潋闭上眼，一声不吭，像是死了一样。

　　“疼是正常反应，药里的生长因子很密集，人体组织长得快会痒，长得太快就会疼。”谢相宜道。

　　宋潋低低“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能够理解。

　　药擦到一半，谢相宜停住了，他面上表情有些玩味。他动作慢了下来，探身去搽额角边缘伤口的时候，腿像是无意蹭了一下宋潋。

　　毫无意外他听到宋潋身体微微抽搐了一下，手指猛得抓住了他的手臂，又快速松开，说了句抱歉。

　　谢相宜抬了抬下巴，依旧给她搽药，面上的笑意却有几分别样：“洛夏安丽尔酒，你喝了多少？”

　　宋潋垂着眼，她没有回答谢相宜问的那一句，只是道：“搽好了吗？”

　　“酒当中的黎曼荆成分，人体一般是通过性发泄、药物滥用或者是极限运动的方式将其排遣出去，”谢相宜搽完凝胶，抽了一张纸巾把自己手上残余的药膏擦干净，一双潋滟的孔雀眼注视着宋潋，言语之间带着几分调笑，“宋女士您是打算怎么解决？”

　　“我来？”

　　宋潋压着嗓子，声音又低又急：“不用！”

　　谢相宜却低下了身。

　　宋潋看去，只看到谢相宜乌黑而浓长的发，她按在谢相宜肩上，想要推开却没有推开。

　　瘦削的身体微微弓起，小腿的肌肉忍不住绷紧，脚趾也蜷缩起来，浑身微微颤抖着。

　　她想要收住自己的双腿，突然一个颤栗，宋潋的手忍不住抓住了谢相宜的长发，又慢慢松开。

　　*

　　洗手间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过了片刻，谢相宜甩着手出来，他的脸上沾满水，额上鬓角的发上也都是水，水汇成珠儿顺着下颌往下滴着。

　　宋潋觉得头顶的光线有些刺眼。

　　谢相宜拿过毛巾草草地擦了一把脸，懒懒倒在床上，有些舒惬地伸了个懒腰。他侧过脸看到宋潋横着手臂盖住自己的脸，忍不住笑了一声。

　　“至于嘛。”他手肘推了一下宋潋，“对我而言不过费些口舌，你也享受到了乐趣，有什么可介意的？”

　　宋潋闷闷不说话。过了片刻，她从床上坐了起来，穿上拖鞋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坐在躺椅上，目光则游离在山野和湖水上。

　　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睡意，谢相宜有一句没一句和她说着话：“这两天我们俩凑合睡在这里，至于后面，你的假期差不多也结束了，我送你回泰尼，如果有什么新的情况，我随时联系你。”

　　“你不是搬到了泰尼？”宋潋回过头看他。

　　“那是一个临时住处。”谢相宜挑了下眉，“如果宋女士您能够从凌微辞职的话，那么我们的事情也会好办不少，也不至于这个星系那个星系到处跑。”

　　显然这并没有多大的可能。宋潋倒是想到了一件事，她问：“你有几处房产？”

　　谢相宜头枕在手臂上，侧过脸看向宋潋，有些好笑：“你认为我有多少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泰尼总星那处园林……”宋潋说到一半，就被谢相宜截住了。

　　谢相宜道：“景泰温泉园，一年租金两千万，我租了五年，现在还剩三年，非常适合休闲度假。”

　　“你房子旁边的那户，莫尔斯给我借住的。赵家的这一间，赵宁小姐给我安排的。”谢相宜笑笑道，转回了头，目光看着玻璃顶上的星空，“住的地方很多，夏第纳有，普兰特有，很多不知名的小行星都有，总共有百多套吧。可惜的是，没有一个有产权的。”

　　宋潋有些意外地看着谢相宜。

　　一眼看出宋潋的困惑所在，谢相宜很坦然和她解释：“所有权这种也只是听起来好听，实际就是所有权也不一定能够留得住，反倒是给人落了尾巴，倒还不如没有的，走哪里租哪里歇哪里，没啥牵挂。”

　　“我曾经在麦尔斯汀先生那里讨活儿，他虽然脾气暴躁野蛮，却是个非常慷慨的人，处事的第三个月，我得到了奥利维戴尔一座别墅的所有权，当然这也是我努力应得的。那是栋非常好的房子，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是环境还是位置，都很好，以至于我觉得我出一半多的积蓄把那座别墅彻底翻新了一遍都值得。”谢相宜微微笑道，他枕着手臂，望着星空，一半像是浮在了美好而虚幻的梦中，一半又像是浸在了残酷而冰冷的现实里，从透明天窗落下来的光线——这个行星附属第二卫星反射的光线，通过一种奇异的反应化成肉眼可见的细线分割着他的过去和未来。
　　“可惜好景不长，麦尔斯汀先生因为腐败问题——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因为政治斗争锒铛入狱，所有的资产，查封的查封，冻结的冻结，追回的追回，包括给我的那套房子。”

　　谢相宜说的时候很平常。

　　宋潋沉默地听着。她素来是个寡淡无趣的人，她觉得自己应该表达一下对同伴人生遭遇的同情或遗憾，然而大脑又先知先觉地警告她这里面有那么一丝不大对味。

　　“你与莫……麦……麦尔斯汀处事？”宋潋对政治领域没有多少敏感性，除了大国领导决策者，其余能叫的出名字的政客少得可怜。以至于这个拗口的名字极难顺利地拼出来。

　　谢相宜转过脸看她，看出宋潋没有说出口的话，他弯起眼笑着：“你想的并没有错。”

　　宋潋抿唇，她极讨厌谢相宜揣测自己的想法，然而这一刻却好似有些悯然。看别人眼色，猜别人心思，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对别人来说常常是需要习得的能力，但对谢相宜来说，可能是生存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