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裙之马》福来不胡来

14、落难

　　韩沥顺着最近的城门，驱车出城，萧子炎一看不对劲对车外喊：“韩沥，走小路！”。

　　这群人显然不太对劲，恰巧在他来青城的时候而且是在韩启眼皮子底下动手，十有八九是冲着他来的，再想到京中如今的变化。萧子炎笑着对司空玥说：“正巧，这几日城中看的差不多，你陪我往外走走。这么多年倒是都没有带你单独出去玩过。”萧子炎用手轻轻拍了拍司空玥的手背。

　　以往不觉得，现在突然觉得萧子炎心思也挺细，这种时候还能照顾她的感受。

　　除了城门，韩沥顺着小路前行，四周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埋伏，但是空的出奇。以多年行军的直觉，他们多半是被包围了。离城外韩家军在的地方还有大半的路程，这一路他们不可能直接抵达。韩沥匆匆掀开门帘朝萧子炎摇了摇头。

　　萧子炎看懂了意思。转头把自己身上的黑色外袍脱下来给司空玥披上，帮她整理了头发，摸到了她手臂上的袖箭：“公主，我待会儿会选个松软的土地推你下车，附近山林众多，林中可能有野兽，找个洞穴或者山石隐蔽处躲好，或者有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主动攻击山林野兽。安静的藏好，韩启，会找到你。”

　　司空玥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但是萧子炎脸上已经没有笑容了，看来事情很严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子炎拦着司空玥把她带到了马车边，轻轻在她脸侧吻了一下，又贴在耳朵边说了句，千万小心。

　　司空玥没来得及抓住他的衣角，就从马车上摔了下来，地上草坪如萧子炎说的那般松软，除了入夜后有些湿凉，没有受伤。等她再抬头，马车已经消失在夜色里。没过多久，不远处就传来了马蹄声，司空玥伏在一颗大山石后一动都不敢动。鞋子踩了泥地，连着裙摆都已经脏了，马蹄声靠近的时候，她屏住呼吸心跳如鼓。

　　第一波追踪的人躲过去了，司空玥试着在夜色里慢慢移动，要找到好的躲避的点才行，可是她的脚沉的厉害，因为害怕和紧张全身无力。没有可以躲避的洞穴，可眼前的树也不是说上就能上的，她试了好几次，都滑了下来，摔了一首泥巴。夜色里传来山林野兽的啼叫，在安静的夜色中愈加清晰。

　　司空玥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没有人来救她，虽然也没有其他追踪的人来。但是这么下去不行，她突然摸到了手中的袖箭。记号……她摸出了袖箭，一咬牙朝自己的手臂划去，未曾想这小小袖箭看起来小，却异常锋利，轻轻一划就留下了很深的伤口。司空玥暗叹到不好，这次玩脱了。手臂上的血快速染红了衣袖，直直滴到地上。

　　司空玥撕了一块布料，按照平日里在军营看到的帮自己包扎伤口，等这些都弄完早已满头大汗。突然一种异样的感觉袭来，第六感让她迅速觉得不对，周围有东西在靠近，不是追兵就是野兽。很快她发现了黑暗里慢慢靠近的眼睛，是狼群。

　　在狼群扑上来之时，她迅速爬上了树，有匹狼顺着树梢向她扑来，她吸了口气，朝狼射了一箭，没中，但是狼受到了惊吓，慢慢散开。

　　身上的疼痛加上高度的紧张，让她疲惫不堪，可经过刚才这一遭更加不敢闭眼。不知道过了多久，传来第二阵搜罗的声音，天已经蒙蒙亮。司空玥也不再这么害怕了，反正自己本来也不想活，为什么还这么害怕死，真是可笑。她闭上了眼睛，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放弃挣扎，如果真的被抓了，起码遇到的都是人，也好过现在。

　　有人在轻轻喊她的名字，司空玥在晕倒前微微张开了眼，确看不清来人到底是谁。

　　那一晚，韩沥战死，萧子炎失踪。司空玥醒来的时候，在韩嫣织的利济堂。

　　“将军昨晚把你救回来，确定了你无大碍，就连夜回京了。”韩嫣织端着药碗，给司空玥喂，两只眼睛肿的厉害，像是哭过一大场。

　　“萧子炎和韩沥呢？”

　　“韩沥的尸首今晨就已送回。”韩嫣织转过身去，擦了擦眼泪，“萧大人暂时下落不明。尚有生机。”

　　司空玥看着自己床榻上的黑色斗篷，萧子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日，我也回京。”

　　韩嫣织冷着声音说：“公主还是听话些吧，此去京城一路凶险，京中尚未知发生何种变故，你贸然上去没有用。”

　　“我说我要回京！”司空玥从来不吃这套。

　　“我说不可以！别惹麻烦了！公主你安生一些吧！与京中一点事情便要死要活。也就是韩启惯着你，食天下人之供奉，你又为天下做过什么！”韩嫣织一时间怒火冲天，“要是实在无聊，你明日便来我利济堂帮忙，一堆人等着我治病，我还在这陪你演戏，累得很！”

　　床前侍从们跪了一地，珠儿开口呵斥了几句，被一旁的侍卫直接架了刀在脖子上。

　　韩嫣织看向司空玥的眼神中带了些杀意：“司空玥，你别以为我只会拿药箱，我能当上副将不是因为我会救人，而是我比他们都懂杀人。别惹我，别在我面前哭哭啼啼，小心我挖了你眼睛！”

　　说完韩嫣织领着一众人出了院子，房间里只剩下司空玥和珠儿。珠儿看公主愣了好久，然后嘴一瘪埋头进被子里哭了起来。

　　接下去的一个月里，司空玥竟然真的在利济堂打起工，在韩嫣织跟前的一个多月里，她认识了不少药材。有一天晚上，司空玥在整理着药材，把晒干的草药清理好，剪整齐了放进药箱是件很枯燥的事情，但是就是在这样繁琐的工作中，她慢慢闻到了药箱，慢慢看懂了这些救人性命的草药微小的差别。

　　“救一个人不容易，救你，尤其不易。”韩嫣织走近，摸了摸司空玥的头，“所以你千万惜命些。”

　　司空玥在草药堂的这个闷热的晚上，突然闻到了生活是什么气味。司空玥停下手里的活，从一个小格子里找出一株暗红色的植物，递给韩嫣织：“不是我平日里见过的东西，但是闻着味道又觉得好闻的很，你看看有用吗？”

　　是血藤，韩嫣织顾不上要扮演一个严厉的老师，脸上的笑挂不住：“公主！你是福星，这是百年血藤，珍贵的很！我在关外寻了好多年。”

　　福星，第一次有人这么说，司空玥看着自己眼前的韩嫣织。真好，无惧亦无怨，韩嫣织与人为善是因为她本来就是个善人，虽然那次大发雷霆，可转头也是第二天就气消了。

　　约莫又过了半个月的时间，京中的快马来到了利济堂，来人行色匆匆，直奔进药房找到了韩嫣织。司空玥见她脸色越来越差，心里突然突突地跳起来，宫中出事了，谁出事了？父皇？母后？还是韩启？

　　韩嫣织握着信的手犹豫了片刻，看着司空玥半晌没有说话。司空玥凑到旁边拿过书信。

　　司空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这封信的，她觉得浑身的毛孔都竖起来，炎热的夏天却有彻骨的寒，让她的脑袋不能继续思考，信上的字像是长了脚，密密麻麻看不清楚。

　　文帝二十四年，熠王反，以熠王和离光寺高僧殷和为首的叛军，联合三驸马戚氏，以讨伐妖僧昏君的名义，血洗护国寺，护国寺五十六人，无一人生还，智修尸身被悬在寺中高塔之下，百姓无不悲泣。韩家军七日后围剿成功，方才将其安葬。

　　智修，哪里有第二个智修，哪里又有第二个人值得别人如此忌惮。司空玥收好信，听到了送信人小声跟韩嫣织说，传了韩启的口讯，一定要看好五公主，不能让她出意外。

　　“不用他们看着，给我准备最快的马，我马上动身与你一同回京。”

　　这次韩嫣织亲自替她安排了随行护送的人员，把韩启最爱的那匹马从马库中牵出，交给司空玥：“千万惜命！”

　　司空玥纵身上马，看了一眼她和珠儿，笑着说：“别担心，我暂时死不掉，萧子炎也还没找到，京中事毕我会重新回来的。”

　　一路颠簸，司空玥用最快的速度回了京，一路上她想起了很多事情，她想起上次分开并不愉快，她想起自己过去老觉得等两个人都老了，头发都变白了，也许那时候他们已经是寻常夫妻的样子，所以她一直盼着自己能一下子去到30年后，也许她一下子就能和白了头发的杨懿厮守，那时候他定不会如同年轻时这般顽固，彼时他成为糟老头子，佛祖也厌弃得很。她想过很多，甚至她嫁给萧子炎、后来同韩启来到青城，也从未想过从此以后便永生不复相见，她总是以为日子还很长。

　　到京郊护国寺的时候，司空玥狼狈的很，连夜赶路，再加上没睡觉，脸色差的可怕，从马上下来摇摇欲坠，脚都踩不稳。静后和丹阳公主一行人远远在寺外小道上看到了狂奔而来的司空玥。她们都选择了将这处故地留给司空玥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