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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开明花集 ...

  •   “请义父赐教。”

      林寂谦逊温顺的模样很是对王福胃口,就连语气也真诚三分。

      “你进京不久,又不在宫中行走,自然知道的少些…”

      刚说一句,又咳了两声。

      林寂知道当今圣上并非太后所出,这帝位原也是太后亲子顺阳王的。

      当时顺阳王还是二皇子,替先皇巡视湘南二道灾情,被暴民所杀。

      先帝子嗣缘浅,只得当今圣上与顺阳王二子。顺阳王早逝后,太后便将生母早逝的圣上收到自己宫中教养。

      先帝早逝,圣上年幼。

      太后便垂帘听政,直到二十年前才交还政权,退居后宫。

      太后与陛下不睦原因一直众说纷纭。

      一说太后专权,不愿归还政权;一说陛下生母乃太后所害。

      总之两方一直都在朝堂上各执一党。

      “太后当初垂帘听政时,招揽不少朝臣。也确实做出一番政绩。但这江山终究姓赵,不是她李颐的。”

      王福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听来就是太后与陛下之间各种龃龉。

      林寂揣摩着这次叫自己来,究竟是王福,还是圣上。

      至少这几年看来,王福就是陛下第二双手。

      有些事情陛下不便做,那王福就会替圣上分忧。

      而王福终究是太监,所以就以收义子为由,让自己代为行事。

      一层层下来,其实真正做主的还是圣上。

      “当年胜王谋反,很多人都受其牵连。说到底也是无辜的。”

      王福病歪歪伸出手端茶喝:“咱家想着既然池远之都愿意帮那些人改户籍,那不如帮到底。把这件事告诉世人。”

      温了的茶水刚好解渴,王福猛灌一口,复重重搁在桌上。

      “让天下人来评判当年之事的对错!”

      “义父所愿,也是我所想。”林寂适时开口附和。

      这件事对于林寂来说是好事,只要胜王谋逆案重提,那含冤而死的父母就有洗清冤屈的那天。

      “太后现在肯定是想让这案子以贪污受贿了结。”王福交代着,“你得想法子让池远之承认,他这做法全是因为胜王一案有端倪。”

      林寂回答道:“是。”

      知道池远之此举真正意图的,怕是只有那夜的林寂与池宜溪了。

      王福也好,汪生也罢。

      他们都以为池远之当真只是贪污受贿。

      “你是个聪明孩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件事交给你,我放心。”

      王福也乏了,让林寂若没别的事就回去吧。

      林寂心领神会,行礼过后便挑帘离开了。

      一旁美妾懂事地将王福掺回里间,伺候他更衣。

      闲聊问道:“您当真放心他对那女子无意?”

      王福也不怕她乱说,道:“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只要乖乖做事就好,他想要的,那女娃娃可给不了。”

      说话间语气虽沙哑,但也并无方才同林寂讲话时那般虚弱无力。

      这是他惯常手段,如若方才林寂因觉得自己当真病入膏肓,而有半分不敬。

      那林寂这同知的位置也就坐够了。

      “祖宗慧眼如炬,难怪林同知对您忠心不二。”

      没有蟒服衬托,只着中衣的王福与寻常老者无二。怕是很难让人觉得他是历经三朝的老太监。

      林寂撑伞沿着来时路走出皇宫,这一截路是他最喜欢的。

      宫墙巍峨,古朴庄重。

      里边是这个王朝权力的中心,在这里命如草芥,宫墙外则是人间烟火。

      林寂想要借助这里边的权利,去扫平外间的腌灒。

      虽不知是否能成功,但自己这活一世,好像只剩下这一桩要紧事了。

      墙内繁华奢靡,贵人所居之所就算是下雪天,地上也不见积雪。

      但是林寂走的这条小径,平日里只有宫女太监才会经过,所以并未像其他宫殿一样精心打扫。

      落雪堆在路上,一脚深一脚浅。

      林寂低头瞧着脚下,不曾发觉身旁有人经过。

      “哎哟!”

      有人从背后结实撞在林寂身上。

      手上伞稍向前倾,林寂一个踉跄。索性脚下稳当,才没直接摔在地上。

      后头看去,见一个堪堪齐自己背部的小太监揉着额头。

      小太监抬眼,看见自己所撞之人眉间一点红痣,模样俊俏。明明着察事司官服,却是文人气质。

      饶是他从没见过林寂,单凭这两点,小太监就知道自己撞着了谁。

      不顾地上积雪,直接跪地行礼:“奴才不慎撞到林同知,还望同知饶命!”

      小太监虽刚入宫不久,但也听说林寂种种折磨人的手段。

      心里想着今日怕是有罪受了。

      只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倒是头顶落雪没再进脖子里。

      “起来吧,地上都是雪。”

      林寂无意为难一个小太监。

      见小太监起身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如此着急是有何事?”

      “奴才郑十四。奉召出宫。”

      这郑十四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身材很是瘦弱,估计在宫中没少被人欺负。

      “我也要出宫,你没带伞,跟我一道出去吧。”

      “多谢林同知。”

      换做旁人,断不会跟林寂同路,但郑十四天生愚钝,倒真的点头同意。

      “林同知,我来撑伞吧。”
      林寂将伞递给他。

      似无意问道:“你是哪位贵人宫里的?”

      “奴才之前是御花园的,得太后娘娘赏,如今独在太后娘娘宫里种花。”

      没想到郑十四竟然是太后宫中人,这倒是让林寂有些意外。

      “最近天寒,公公莫不是得了恩准出宫探亲?”

      “我也想,可是我家离上京很远。这次出去是太后娘娘让我去看看上京可有什么新鲜花种。”

      这倒是有些奇怪,太后就算是想要什么新鲜花种,也该去找御用监,怎么会找一个小太监出去。

      看这郑十四也不像是在说谎,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

      眼下出了个篡改户籍案,凡事还是得提防些。

      “京中何处花种最好,眼下入冬,我瞧了好几家都蔫蔫的。”

      “开明花集的算得了上品。我在上京参加入宫选拔时,就爱在他家逛逛。太后也让我去那家看看。”

      林寂点头。

      二人出宫路上,不少路过之人纷纷侧目,没想到竟然有人能跟林寂同撑一伞。

      出宫门后,侍灵远远见自家主子出来,忙跑上前迎接,看他身旁跟了个小太监也有些吃惊。

      赶忙上前接过郑十四手里的伞。

      “多谢林同知,奴才告退。”

      行礼之后,郑十四径直离开,倒也没再像刘放那样多说什么。

      “主子怎么和这小太监同路?”

      马车停在稍远些的车棚里,侍灵替林寂撑伞,问道。

      “他走路撞到我,见他没打伞,就邀他一道出来。”

      “那这小太监还真挺不客气的,你跟他客套一下,他居然还真点头了。”

      侍灵犀利点评。

      “方才一路上都有人见我跟他一起走。这郑十四也不是特别笨的,刚入宫没多久,许是借我的恶名,震震那些欺负他的人吧。”

      “不是特别笨?”

      “因为他是太后宫里的人。”

      “哈哈哈!”侍灵忍不住笑出声,“这小子是不是有点傻?太后宫里的太监想借主子你的恶名吓别人?”

      原以为这个叫郑十四的小太监有点脑子,结果是脑子用反了。

      “刚入宫还不清楚个中形势,正常。”

      说罢,想到方才和郑十四交谈一事。

      “这郑十四是太后的人,方才他说太后让他去开明花集去采买新鲜花种。”

      林寂吩咐道:“你派人去盯着他,要是有什么异动及时告诉我。”

      侍灵正色道:“是。”

      上车后,侍灵问:“主子,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府吗?”

      想着王福交代自己的事,林寂摇头:“不,先回察事司,提审池远之。”

      侍灵叹气,虽然早就知道主子会直接去察事司,但还是抱有一丝期待。

      毕竟今天休沐啊!上月休沐林寂也是这般,还是在察事司待到半夜才回。

      甫一进门口,霍陆就着急忙慌迎上来:“大人,您走之后汪生去牢里提审了池远之。现在…现在还在审问”

      侍灵皱眉,不悦斥责道:“那是我们的案子,你们没拦吗!”

      别看侍灵年纪小,平日里又是嬉皮笑脸的,但其实极有手段。

      很多关于林寂审问犯人时的狠辣手段,其实都出自侍灵之手,察事司左衙里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霍陆也有些怵他。

      忙解释道:“拦了…拦不住。他也是同知…”

      林寂也知道单凭霍陆之辈,是拦不住汪生的。

      是以也没多做责怪,只是让他先去忙,他去牢里看看。

      刚一进牢里,林寂就闻到浓浓血腥味,还有鞭子声,惹得他直皱起眉头。

      果然不出他所料,汪生对池远之动了刑。

      林寂脸色一黯,随手抄起烛台中的蜡烛,往刑讯官方向掷去。

      “啊!”

      刑讯官手背被蜡烛砸到,吃痛叫了一声,鞭子也掉落在地。

      此时背对林寂,懒散依靠在椅子里的汪生才回过头来。

      冲他一笑:“林同知好身手,这么远都能砸中。”

      侍灵忙上前查看,眼下池远之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得到林寂示意,侍灵赶忙将池远之放下,招呼旁边人抬他会牢房。

      “你们都是死人吗!长两个眼睛出气用的是吧?还不快叫医官来!只会在暗处耍威风的东西!”

      侍灵气急骂着牢房里的衙役。

      一边汪生带来的人听出来这是在指桑骂槐,气愤地想上前理论,却被汪生拦了下来。

      他们审讯半天,眼见池远之就要受不了酷刑签字画押,此时却被横插一脚。

      那人实在不愿见他们付出的努力功亏一篑。

      还是忍不住冲离开的侍灵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敢在这里狗叫!”

      林寂上前端起不知是谁的茶盏,语气还是一贯云淡风轻。

      “你是哪个狗场跑出来的,敢对着我的人乱吠?”

      “你!”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突然觉得脖颈处发凉。看向林寂时,发现方才在他手中的杯盖已不知去向。

      那人再没能说出第二个字,直接倒在地上,失了气息。

      “真可惜。”林寂叹了口气,惋惜道。

      汪生全程坐在椅子上,没动分毫,就算身边人就在自己不到半步距离倒下,也波澜不惊。

      只是撑着脑袋,斜看着林寂。

      “林同知功夫竟这般好,莫不是跟着王公公学了什么密法吧?”

      这话其中调笑之意不言而喻。

      林寂轻轻放下茶盏,正眼看着汪生:“汪同知说笑,不过是民间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

      “是吗?”汪生站起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我本来想帮林同知分忧,却不想林同知似乎不愿意啊。”

      “那还得多谢汪同知了,我的案子不劳费心。”

      林寂双眼盯着汪生,神色如常,甚至含了些笑意。

      但想着汪生差点屈打成招,乱了他的计划,眼里虽含着笑意,其实心里早就把汪生这厮剐了千万次了。

      估计汪生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林寂心想。

      “另外,最近汪同知还是少进狱里为妙。临近年关,汪同知身上阳气不足,容易遭邪祟入身。”

      现在只有他们二人,林寂虽不能真剐他,但还是能在言语中出出气。

      若池远之真死了,那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那我可要多谢林同知关心。”汪生气得牙痒痒,每个字都说得极重,像是下一刻就要把林寂吃了·似的。

      说完,甩袖离去。

      看着汪生被气得语塞离开,林寂才觉得解了口气,抬腿像关押池远之的牢房走去。

      平日里防着有些犯人体弱不经打,仵作房就在牢房隔壁,一唤就到。

      所以医官就是仵作,等林寂过去时,医官老张就已经在替池远之看伤。

      “怎么样?”林寂问道。

      老张从入行就在察事司当仵作兼医官,大大小小场面也见过不少,所以林寂对他而言就是个喜欢惹麻烦的后生。

      每次把人折磨得半死就来找自己弄活,而且次次都是不同的折磨法。

      倒是那个太监还挺省事,就是些传统察事司手艺,缝合起来也方便。

      “还能怎么样,比被你折腾好呗,死不了!”

      老张没好气抱怨。

      不怪他冲林寂发牢骚,实在是先前林寂还不是同知时,手段也还算保守。

      前段时间成了同知,侍灵这小孩几乎每天都来叫自己。

      林寂来之前,自己只是偶尔充当医官应个急。

      现在可好,直接就成了真的医官!

      林寂向老张弯眉浅笑:“老张,能者多劳嘛。”

      “哼!”

      老张低头继续处理池远之的伤口。

      池远之躺在草席上,全身几乎无一处好肉,人已经失去意识。就算是老张再怎么折腾,也没任何反应。

      想到池宜溪还在家等父亲回家,林寂心口像是有块石头压着。

      之前跟王福说的口若悬河,但实际上他心里怎么想的,还是只有自己知道。

      等老张缝合完伤口,池远之才堪堪睁眼。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开明花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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