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涯》乐阿乐

2、第 2 章

　　为了保住小命，从林家到苦涯山的这几个月里，林倾都尽量避过城镇，走没有人的小路。

　　刚出林家的时候，林倾还不知人世险恶，差点为了一个馒头被拐走。在被囚禁的路上，林倾才知道有些修士专门拐走人类小孩，再把他们卖给魔族，这样不仅可以得到报酬，还可以借助魔族的力量在地方上为所欲为。

　　有作恶的修士，当然也有惩恶扬善的修士，林倾就很幸运被几位恰好路过的修士救了。
　　听其他被拐的小孩说，那些人来自丹阳派，四大宗门之一。

　　林倾从未出过小院，只听母亲讲过在这个世界，有四个大宗门，修真界厉害的修士基本上都在这四个宗门里了。
　　然而，林倾只记得万剑山宗，其乃四大宗门之首，地广物博，门下弟子众多，以剑修之强闻名修真界，许多人为了进万剑山宗挤破头皮。

　　幼时的林倾也不是没幻想过进入万剑山宗，成为一个顶尖的剑修，当然，那时的她想成为一个剑修的唯一目的就是砍了那个小院，带着母亲离开林家。

　　跟着老头走了几日，两人终于到了一个修士聚集的城市，立霞城。

　　其实也不是用双脚走到立霞城，而是和老头御剑飞行。林倾虽小，但也不是很好糊弄的。

　　看着老头祭出剑，并兴致勃勃地招手让自己也跟着蹦上去，林倾无语道：“你看起来也是个厉害的高手，在外出行这么朴实无华吗？”
　　“嘿嘿，小娃娃就不懂了吧，大道至简。”说完，老头昂着头，高深莫测地扶了把胡子。

　　林倾无言，默默地跳上剑，跟在老头后面，紧紧握住他的衣裳。

　　“抓好了，小丫头，记住，这是为师教你的第一堂课！”

　　风呼啸着扫过脸颊，衣袖被狂风吹起，猎猎发响。像所有刚踏入天空的人一样，林倾紧紧闭着双眼，双手箍着老头的腰，一刻也不敢放手。

　　这老头不知道是真的想收她为徒，还是看到她躺在雪地里，一时兴起好玩而已。把她带到天上，却不管她的死活。
　　苦涯山虽冷，躺在雪上，那也是脚踏实地地死去。在这剑上，一个不小心，那就是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丫头，睁开眼睛，看看这天，看看这地。”前面的人似是感觉到小人儿的害怕，减慢速度，往后伸出一只手，摸了摸林倾的头。
　　那手布满皱纹，粗糙不平，但却非常温暖，上一次这么摸她头的人是母亲。

　　听母亲说，厉害的修士即使几百岁了，也可以容颜永驻。也许这个老头其实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厉害，又或许这个老头修为很高，但是寿元已经要到头了。

　　林倾不知道，没有人教过她外面的规则是怎么样的。

　　“我知晓你幼年凄苦，从不曾走出家门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没有人教过你在这世上如何过活。”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散在风里，老头顿了顿，眼里似乎带着泪花。

　　随即咧开嘴，笑着说：“但没关系，不管你信与不信，我都想收你为徒。我从没有收过徒弟，我也不求你如何上进拔尖，只希望你明白，在这世上，若一个盼头没了，那就再找一个别的希望。你的母亲是个有名的剑修，我能出得了手的也只有这一把剑。若你现在没有盼头，那就先努力做个剑修，至少应该先好好活下去。”

　　“你认识我的母亲吗？”听到老头谈到母亲，林倾非常诧异，睁开眼，迫不及待地问：“那你知道我的母亲已经死了吗？是母亲死之前拜托你来找我的吗？她有留下什么话给我吗？”

　　“我能来找你，确实也有你母亲的原因。她给了我一封信，但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写的是什么，不过在信里她的确拜托我照顾你一二。”

　　林倾怔怔地看着前方，然后垂下头，释然地笑了笑，说：“谢谢你，师父。”

　　在小院的时候，母亲总是早出晚归，有时候好几个月都不回来，回来的时候身上也总带着伤。

　　每当小小的林倾心疼地抱着她哭时，母亲总会温柔地说：“林家庇佑我们，我总得付出点代价。等我们小倾儿长大了，厉害了，我们就离开，好不好？”

　　只可惜母亲没有遵守诺言。

　　四面八方的风向林倾涌来，在空中待久了，林倾也开始享受这种御风而行，无拘无束，天地间任尔的感觉。

　　“谢谢你，师父，我一定好好活下去。”林倾站直了身子，郑重地说。

　　天色渐晚，空中已经挂起了晚霞，几只候鸟掠过天际。倦鸟归林，林倾的心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安稳过了。

　　立霞城在修真界也算一个有名的城市，这里终年天气温暖，一年四季都有花开着。每当傍晚，晚霞依城而傍，从远处看，整座城仿佛立在霞中，宛若仙境。

　　靠近立霞城时，林倾就被眼前的这幅景色深深震撼。

　　修士进入城内，需要把剑收起，徒步进城，否则很容易引起冲撞。

　　一走入城内，喧闹人气就扑面而来。虽说城内不可以御剑，但是聪明的修士还是有许多办法可以省下这脚程的，毕竟立霞城这么大，光靠两双脚，绕完这城也是要几天。

　　迎面而来是一位脚踏祥云的修士，祥云贴着地面，缓缓地载着主人飞行。

　　那修士也是非常有趣，身着白色锦衣，腰间挂着个白色的玉佩，头发用一根白色的发带半扎，鞋子是白色的，手上也执着把白色的扇子。

　　若是从远处看，好一位仙气飘飘的道君。可是吧，这位仙君两眼圆睁，目无前方，一个眼神也不给旁人，直直地越过林倾两人。

　　林倾内心无语，好大一个白瞎人。

　　大街上店铺林立，商品琳琅满目，但基本上都是卖给修士的。比如那挂着巨大的幡子，上面画着瓶子，瓶子旁是大小不一的球，这必定是卖丹药的。还有些直接在店外飘着彩衣女子，彩衣不停变换，那一定是卖衣裳的。

　　看来修士卖东西也要讲究个策略。

　　林倾也算是在外浪迹过几个月，去过几个城镇，但都没有立霞城这么繁华和有趣。未来的日子很有盼头呢，林倾默默地想。

　　突然，前头开始人头攒动，行人你推我搡，像是要在大路上绕出一条道来。后面的人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又险些被推倒在地，忍不住大声呵斥：“挤什么，没看到周围都是人吗！”

　　有人开头，其他不满的人也跟着附和，吵得面红耳赤，甚至个别人已经现出法宝，想斗上一斗。

　　“前方是城主小姐的仙驾。”各种叫骂中传来一道细细的声音，众人向声音的主人寻去，却找不到人，像是怕被人看到，只留下一句话，就悄悄地溜了。

　　刚才还义愤填膺的路人，立马换了副脸色，急匆匆向四周散去，不待林倾反应过来，一条宽道就出现。

　　宽道上，未见其人，一阵阵清脆铃声就向四面八方送来。那铃声仿佛有魔力一般，明明是传进人耳，听的人却感觉在心中震动，好似一汪泉水，滑过心田，让人忍不住发出喟叹。

　　一座宝驾伴缓缓出现，原来那铃声是从宝驾四角的铃铛中传出。那铃铛造型古朴，上面覆着繁杂的花纹，材质晶莹剔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可真是好大的阵仗，上等法器清心铃竟然只是用来装饰。”旁边一位修士不屑道。

　　“慎言！”另一人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若你修为强大，权势在握，派头兴是比这还大。”

　　开头的修士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头，但看到旁人传来的眼神，有点恼羞成怒，哼了一声，回过头退出人群。

　　林倾在旁边目睹了整个过程，心里颇有些好笑。但又忍不住看向那流光溢彩的宝驾，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纱帘后的身影，想找出这位城主小姐的高深莫测之处。

　　只可惜，宝驾伴着铃声从道上穿过，铃声不曾歇，宝驾也不会停。

　　林倾从这之后再也没见过这位立霞城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