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了》岑栖栖

9、第 9 章

　　程南家门上安的是那种智能锁，应该是给我留了个门，虚虚掩着关得不太实在。可是受过良好教育的陆芸笙当然不能私闯民宅。

　　我先是藏了藏笑意，装作一本正经看着手里的文件，敲了第一轮，没人理。

　　我又抬起头，耳朵轻轻靠着大门又敲了第二轮，还是没人理。

　　我亮起手机屏，一边敲门一边顺着门缝往里看——看倒是没看见什么，却听见“咣当”一声玻璃碎一地的声音。

　　我当时想，程南踩空了？或者……晕倒了？

　　顾不得什么礼貌不礼貌，我一下就冲进去。客厅里一片狼藉，乱七八糟的餐具，甚至文件书本散落一地。

　　卧室里传来男人的吼声：“你他.妈的翅膀硬了是吧？妈的话也敢不听？”

　　我想都没想就冲进去，看到程南被一个肥硕的身影抵在墙上，脖子还被他粗壮的手臂掐住。程南仓皇抬头，泪痕印在通红的脸上，嗓子被那双手卡住，只能送出一点点气，组成一句细细弱弱的，“救我。”

　　“程南——”

　　我像是头上被闷棍敲了一把，文件手机什么的散落一地。只容许我反应了零点一秒，第零点二秒我就赤手空拳一下子扑上去。可那个死男人实在壮实，撞也撞不动，拉也拉不开。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上嘴咬吧。

　　“啊”一声，男人可算松开手了，可钢筋一样的胳膊一抡，我被一屁股撂翻在地上，疼——死——我——了——

　　不过摔了个好位置，手边就是擀面杖，我抄起擀面杖使了浑身的劲往他头上敲。他可能被我敲木了，捂着脑袋在地上嚎。

　　我居高临下看着他说我刚报警了啊，警.察差不多三分钟就到，再不走，我让你坐牢信不信？

　　男人粗鲁地抹了一把脸，手指指着程南，“我告诉你，这周就算了。下周，一百万还不到账，我直接去你公司闹。”

　　程南靠在墙上，捂着胸口大喘气，有气无力朝我说，“笙笙，叫他滚。”

　　我心疼极了，攥紧擀面杖逼着男人出去，他从兜里掏出大金表戴上，抹着脸一步三回头看程南。这种眼神实在恶心，我朝他喊“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现在想想我还挺帅的，像个女侠。

　　等他出去，我赶紧把门反锁起来，惊魂未定靠在门上喘气，智能锁上有个摄像头屏幕，我看着男人走远才回屋里去找程南。

　　程南斜靠在厨房的吧台上，手扶着胸脯一下一下咳嗽，颤巍巍小口喘气。我赶紧过去拍拍她的背，扶着她越过一地乱七八糟道沙发上，安置好以后又随手倒了两杯水，递给她一杯。

　　我还来不及坐，一手拿着杯子一手叉着腰，问她脖子上没事吧？还疼不疼？那死男人什么来历？一下狮子大开口要一百万是什么意思？

　　程南深吸一口气，做了个吞咽的动作，避开我所有问题，愣愣对我说，“报案可以撤销吗？不用警.察来了。”

　　“噗”，我一下没憋住，“我当然是骗他的啊。”真是大傻子。

　　看她还有心思管这闲事，应该没什么大碍了，我也摆了摆靠枕挨着她坐下。

　　靠。

　　接触到沙发那一下，我感觉有五百万跟钢针在扎我屁.股，疼得我一下弹起来，杯子里的水也撒了一地。

　　刚才光顾着着急没注意，现在才想起来我也是个受伤的人。

　　呲牙咧嘴的模样又把程南逗笑了，“疼不疼啊？摔那么狠。”

　　疼啊！怎么不疼！从屋子这头摔到那头，疼死我了！

　　“没事没事，不大疼。”我尴尬一笑喝了口水。

　　程南说她家里还有些红花油，让我休息一会帮我揉一下。我说可是你的脖子看起来更吓人，红了一圈，我还是先给你上药吧。

　　好像两个互相扶持的老弱病残。

　　想着棉签用起来不方便，我干脆洗了手，把药膏挤在指腹上给她涂；她肯定疼死了吧，我每涂一下，都能看到她睫毛一颤，耳朵也跟着发红。

　　触目惊心的勒痕看得我牙软，可想着程南要是自己不想说，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多问，只嘟嘟囔囔说这天杀的，好好儿的脖子叫掐得红成这样。

　　程南撩开眼皮，抓住我的手腕说，“……他是我弟弟。”

　　程南的手好凉，像是直接越过我的躯壳，在我心脏上狠狠抓了一把。直觉告诉我这个时候应该保持沉默，至少不要多说话；可我哪能忍，我说世上哪有这么恶心人的弟弟，问姐姐要钱要这么理直气壮？

　　简直比我爸我哥还过分。

　　“该死啊。”我又骂了句。

　　程南松开我的手腕，抬了抬头再次把脖子交给我，闭上眼，轻轻说了句，“确实该死。”

　　合上药膏，程南在药箱里翻啊找啊，找出来一瓶红花油，让我趴下，换她来给我上药。

　　我脸一红，心一跳……想说你这是要白日宣.淫啊！让我一个二十二岁的黄花大闺女趴在你面前，你给我涂药？

　　这不行不行。我连连摆手，说要不红花油我拿走，到家里自己涂？

　　程南比我还拗，非说瘀血化不开好的慢，而且我自己也够不到地方，以后落下病根难受一辈子。

　　一辈子。好宏大的说辞，我一下没有婉拒的理由了。

　　程南家地毯软软的，膝盖跪上去也不会痛；她让我趴在沙发，把上衣卷起来，接着就自己倒了满手红花油，两掌摊开等着帮我揉瘀血。

　　我庆幸没穿裙子出来，不然多不雅啊。

　　我假装若无其事，胳膊肘撑在沙发上玩儿手机；腰间有些吃痛我也忍着没吭气，手底下漫无目的刷了几个视频。

　　一个BGM打破我的意兴阑珊——我记得是个广播剧切片，两个女孩的亲吻声。

　　该死，我没插耳机放什么声音啊。陆芸笙啊陆芸笙，这也太尴尬了吧……

　　程南倒也不避讳，不管我当时心里如何混乱如麻，直直白白就问我，“笙笙，你喜欢女孩子吗？”

　　气氛烘托至此，合该解释一下了吧。

　　“程南，你别觉着我变态啊。这小视频软件的大数据太恐怖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刷到了。至于喜欢女孩子还是男孩子，我觉得吧，都好。只要是真心的就行。”

　　“就比如说，我磕的几个拉拉情侣，最后也分手了啊，也恨得人牙痒痒，你说对吧。”

　　“嗯。”程南应答，尾音很轻快，手底下也不停，手掌贴着我的腰揉啊揉。

　　又辣又烫。

　　“还有啊，我确实不喜欢男孩子，但也不是说这个群体不好。其实还是有好人在的对吧？每个群体都有好人在的……”

　　程南手一顿，我腰间的灼热感随之停留在不上不下的程度，

　　“咋啦？”我以为我絮絮叨叨烦到她了，停下手里的比划，回头看她一眼。

　　“可以把裤子拉下来一点点吗？有些地方我碰不到。”